凱雷基金的創始人大衛·魯賓斯坦七點鐘準時抵達蘇州城西的這家酒店，見到某個笑起來帶有酒窩的中國姑娘，這位今年47歲在華盛頓官場和基金領域都混跡多年的中年人第一反應還是感慨。
作爲西蒙·維斯特洛在中國最重要的兩個情人之一，相比圈外人，魯賓斯坦很清楚，陳晴與今年登上《福布斯》美國400富豪榜的林素其實一樣，無論是地位還是身家，因此也難免生出人比人氣死人的感覺。
凱雷基金1987年成立，奮鬥將近十年時間，魯賓斯坦現在的身家也只有兩三千萬美元而已。
好在，隨着喬治·索羅斯幾個月前正式加盟凱雷成爲合夥人，乃至更進一步搭上了如日中天的維斯特洛體系這條線，此前十年相對來說一直小打小鬧的凱雷基金終於迎來了一次大轉折。
特別是上個月，經過這邊孜孜不倦的接觸，凱雷基金一次性從維斯特洛公司拿到了10億美元投資。
維斯特洛體系投資凱雷基金的這份利好，甚至還要超過喬治·索羅斯的加盟。因此，雖然維斯特洛公司對這筆資金做出了明確限定，基本只是借凱雷這張殼，但大衛·魯賓斯坦還是表現的無比重視。
無論如何，跟着維斯特洛體系一起投資，絕對不會錯。
再說這10億美元，當初親自和維斯特洛談過一次，那邊的安排是全部砸向中國的重型工業領域，準確來說是建築、交通、礦產相關的工程機械領域。
隨着凱雷基金今年的規模急劇擴張，以往僅專注美國本土國防領域的投資策略肯定也需要改變，多元化投資是必然的選擇。既然西蒙·維斯特洛親自指出了一條路，大衛·魯賓斯坦一週前特意趕來中國，考察中國相關產業的現狀。
就在即將返回美國的時候，又接到維斯特洛那邊的指示，要求凱雷在中國這邊涉及到維斯特洛體系資金的項目，都需要邀請陳晴擔任政府政策顧問。
凱雷早期的突破就是通過邀請華盛頓前高官擔任高管或顧問，因而取得大量國防訂單。即使沒有維斯特洛的要求，既然決定要在中國做生意，凱雷也會與中國當局打好關係，既然對方給出了安排，大衛·魯賓斯坦哪怕覺得陳晴的分量有些低，甚至完全沒什麼分量，但還是答應下來。
這也是今天這次會面的因由。
相互招呼一番，大衛·魯賓斯坦帶着自己的助理在足以容下七八個人的圓桌旁坐下，陳晴這邊則是隻有她一個落座，還有兩位心腹女侍負責接菜，不想讓無關人等聽到這邊的對話，酒店的服務員只能走到門口。
大家坐定，吩咐女侍可以上菜，陳晴轉向魯賓斯坦：“大衛，在中國呆了半個月，感覺中國菜怎麼樣？”
大衛·魯賓斯坦是一個非常健談的人，微笑說道：“讓人驚歎，我覺得我以後可能都離不開中餐了。”
“其實老闆也是這樣呢。不過，西方人或許會不習慣其中一些口味，好在中國菜種類繁多，任何人來到這個國家，都能找到自己喜歡的食物。”
“確實如此。”
這邊的上菜效率很快，簡單聊着，兩位侍者已經將一些食物端上來。畢竟是外賓，這邊細心的採用了分餐模式，陳晴其實也越來越喜歡這種進餐方式，而不是一羣人共同在一片菜碟裡攪來攪去。
簡單寒暄，雙方很快進入正題。
“所以，大衛，我們這邊提供的一批企業資料，你覺得怎麼樣？”
大衛·魯賓斯坦明顯生澀卻依舊堅持用筷子吃着食物，一邊說道：“坦白說，陳，我一個星期時間親自訪問的六家企業，給我的感覺非常一致，粗糙、落後、混亂，而且規模都很小，就像江蘇這邊的徐工機械集團，過去一個財年的營收摺合才只有2.6億美元，這已經是中國這邊排行前列的工程機械巨頭，相比起來，聯邦排名第一的工程機械製造商卡特彼勒，去年的營收是143億美元，只是淨利潤就達到9.5億美元”
陳晴笑容不變：“這麼說，大衛，你並不看好老闆的選擇？”
大衛·魯賓斯坦沒有否認，說道：“如果不是西蒙親自敲定的投資策略，我是絕對不會向中國的這些領域投資一分錢的。”
陳晴很是耐心，問道：“那現在呢？”
“當然是遵循西蒙的思路，”魯賓斯坦嘴角露出一些笑意：“我只希望這次投資不要成爲西蒙的一次滑鐵盧，要不然，凱雷也要跟着倒黴。”
陳晴半開玩笑：“其實，如果你能證明老闆的判斷出現了失誤，也算是一個創舉呢。至少目前爲止，當然不是說老闆沒有犯過錯，但在很多產業的大趨勢上，老闆一直都是對的。”
“是啊，所以凱雷也打算跟進同樣的賭注。”
“你肯定不會失望的，不過，大衛，我也希望你要記得，維斯特洛體系的利益要放在第一位。”
“當然，客戶就是我們的上帝。”
陳晴點了點頭，又道：“不如我們說一下具體的吧，你有確切的目標了嗎？”
大衛·魯賓斯坦擡起空閒的左手豎起兩根手指：“兩家，我剛剛說過的徐工算一個，另外一個在湖南，這是一傢俬企，名叫三一重工。”
魯賓斯坦這段時間的調研考察目標，其實都是瑟曦資本中國經濟研究院提供的材料。
既然被自家老闆按了一個政府政策顧問職銜，陳晴也盡職盡責地看完了很多家企業的資料，魯賓斯坦說起，陳晴腦海中立刻出現這兩家企業的大致狀況。
徐州工程機械集團是一家大型國企，魯賓斯坦剛剛說的2.6億美元營收，摺合22億人民幣，這在國內已經是相當可觀的規模。
對比就是另外一家三一重工，不同於徐工對農用機械、汽車製造、港口機械等多方面的涉足，三一暫時還只是一家僅涉足建築機械準確來說是混凝土輸送設備的一家公司。
之所以被研究院那邊選中，主要是因爲三一對向高層建築輸送混凝土的泵車設備實現了技術突破，輸送高度達到百米以上，打破了海外對相關設備的壟斷，再加上本身的高增長，一時間成爲相關領域的明星民營企業。
在陳晴看來，中國的這種民營高增長企業，纔是華爾街最青睞的投資對象。
這麼想着，陳晴問道：“三一很好理解，大衛，爲什麼選徐工呢，這家公司的產品線很雜，而且，預計今年還會虧損？”
大衛·魯賓斯坦沒有直接回答陳晴的問題，而是道：“我和三一的團隊溝通過，還看過他們的工廠和產品，這是一家管理嚴格制度清晰又有着明確發展目標的公司，管理層也非常出色，我希望通過注資和技術支持，將其發展成一家綜合性的建築機械和挖掘機械巨頭。至於徐工，如果能夠談過，我希望能夠重組，將中國競爭激烈的農用機械等業務剝離出去，專心發展港口機械和礦業機械設備。”
“建築機械、挖掘機械、港口機械、礦業機械……”陳晴熟練地抓住重點，說道：“大衛，你的思路很好，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事情沒有按照你的思路發展怎麼辦？”
“什麼意思？”
“我們不說其他，如果只投資這兩家公司，你覺得，凱雷這邊用得了10億美元嗎？”
“當然不，不過，這只是一方面。工程機械之外，西蒙還對船舶、鐵路等領域感興趣，這也是很燒錢的產業，陳，你要知道，我可沒打算一兩年時間就把這10億美元全部砸出去，預計全部投資完成，大概要三到五年。”
“好吧，我的意思是，我覺得老闆應該也會是這種想法，”陳晴說道：“那就是，同時投資多家公司，給予相應的支持，讓他們自由競爭，最終汰弱留強。按照我們中國這邊的說法，這叫……額，我不知道怎麼翻譯了，就是有人爲了得到最兇猛的蟲王，將蠍子、蜘蛛、蜈蚣等毒蟲放在一起讓它們相互廝殺，最後留下來的就是最強的那一個。”
“我明白了，聽起來很殘酷，不過……”大衛·魯賓斯坦考慮片刻，說道：“如果西蒙同意的話，我沒有問題。”
主要是手中的錢確實太多。
如果只投資這次選中的兩家公司，按照魯賓斯坦的思路，10億美元的資金，十分之一都用不了。但如果同時投資多個項目的話，雖然大衛·魯賓斯坦不知道養蠱的典故，但陳晴這種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思路，其實也很值得操作。
因爲魯賓斯坦也發現，中國現在的相關產業，都還處在初級階段，因此進場的成本會很低。再加上中國這邊的工程機械產業相當分散，幾乎每一個省都有相關企業，大規模投資也有着相當可行性。
不僅如此，廣撒網的模式，其實依舊可以進行細分，某一類機械只限於兩三家公司，這樣也可以確保相對良性的競爭。
當然，關鍵的一點，這一切的前提，必須是西蒙·維斯特洛對中國相關產業前景的判斷無誤。
中國從1993年就採取緊縮政策，導致國內基建領域規模萎縮，各類工程機械產業都大受影響。按照正常的經濟週期，這算是一個產業低谷期，正是抄底的最好時候。維斯特洛體系現在開始佈局，那就需要期待中國在未來幾年轉變經濟政策，走向寬鬆，並且大規模啓動基建。
只要這種轉變成真，作爲基礎的工程機械領域，也將迎來一次高速發展時期。
另外，大衛·魯賓斯坦還考慮過其他各種方方面面，這些都是基於西蒙判斷無誤的基礎上，一旦某個年輕人的判斷失誤，維斯特洛體系投入凱雷的10億美元，連帶凱雷同比跟進的10億美元，就註定前途未卜。
這次晚餐的第二天，魯賓斯坦返回北美，開始爲後續動作進行準備。
陳晴一大早也接到了一個電話，匆匆離開蘇州，返回北京。
京城這邊的團隊通知她，自家老闆希望在北京西郊香山腳下建造的高爾夫球場和高端別墅區項目有了進展。
上午飛抵京城，陳晴立刻被喊去市政府開會。
這邊最初希望拿到海淀區香山公園東南側靠近山腳的2500畝地塊，結果被市政府否決，不過並不是完全拒絕，而是表示項目想要獲批，需要向東平移1公里左右，簡單來說就是不能建在山腳。
陳晴初聽有些鬱悶，卻也不算太意外。
山腳那邊，不說香山公園，周圍大片的山腳，某種程度上都算是風水寶地。
畢竟依山傍水，是中國大部分普通人潛意識裡都認可的優質風水格局。甚至，哪怕是西方，看過自家老闆的很多豪宅，即使西方沒有風水學說，老外的最頂級豪宅，基本上也是這種佈局。陳晴還實現仔細研究過，選中的那片地塊，山腳下並沒有某些人的四合院，現在，依舊沒能得逞，顯然，哪怕以前沒有，接下來應該是有了。
總而言之，京城的這一池水，還是很深。
持續了大半個小時的會議結束，陳晴稍稍爭取一番無果，只能決定將這個結果轉交自家老闆。不過，無論如何，這樣一個2500畝的超大型地產項目能夠獲批，而且市政府沒有要求合資，絕對也是看在自家老闆的面子上。
臨近中午，散會之後，陳晴剛要帶着隨從離開，就被喊住。
連忙重新換了笑臉，陳晴對喊住自己的中年人道：“劉秘書，還有什麼事情嗎？”
“是這樣的，小陳，”中年人示意一起出去，似乎很不經意地看了眼跟隨陳晴一起過來的吉爾·佩克特和趙安妮，說道：“昌平的那個玫瑰園別墅項目，你們這邊是不是很感興趣？”
陳晴注意到中年人的目光，就意識到這邊的動作沒有瞞過上面.
這是打算找人接盤呀！
既然對方都提出來，還知道操作者就是跟在自己身邊的吉爾·佩克特，再否認的話就是把上面當傻子，陳晴稍微猶豫，還是點頭道：“確實有所關注，不過，劉秘書，聽說事情很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