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羅賓森聽到諾亞·斯科特的問題，卻是露出遲疑的表情。
西蒙·維斯特洛此前的股指期貨運作，一次成功或許還不算什麼，連續兩次也可以說是運氣，但一連三次，已經足以證明那個少年人肯定是有所依仗。
這種情況下，雷曼兄弟如果跟風操作，絕對能夠獲得意想不到的收穫。作爲雷曼兄弟母公司美國運通的CEO，能夠做到現在的位置，詹姆斯·羅賓森絕對不缺少冒險精神。
只是，這種行爲顯然是再標準不過的內幕交易。
美國運通三年前買下雷曼兄弟，就是爲了涉足籌劃已久的投行領域。
接下來，如果真的進行跟風操作，事情一旦敗露，雷曼兄弟肯定會受到SEC（聯邦交易委員會）的調查，公司客戶也將大量流失。
最重要的，華爾街其他投資銀行絕對不會放過將美國運通這個潛在的強大對手趕出投行領域的機會。
不過。
短短三個半月時間，7500萬美元本金，超過2億美元的淨利潤，這種暴利實在讓人難以抵擋。
要知道，作爲一家全球性的財務金融和旅行服務公司，當前市值超過130億美元擁有5萬多名員工的美國運通，1987年第二季度的淨利潤規模也才1億8000多萬美元而已。
顯而易見，某個還不到20歲的年輕人在股指期貨市場三個多月的運作，獲得的收益就已經超過了美國運通這樣一家企業巨無霸的同期季度盈利。
反覆權衡了幾分鐘，詹姆斯·羅賓森終究還是沒能抵擋住這種誘惑，拍了拍手中維斯特洛公司的交易記錄，對斯科特父子道：“週末我會和董事會的保羅他們討論一下，爭取下週一之前調集一筆資金過來。尼爾，這件事你來負責，諾亞操盤，你們兩個直接對我個人彙報。記住，一定要謹慎謹慎再謹慎，你們應該都清楚這件事敗露的後果。”
……
洛杉磯。
帕利塞德的豪宅內，西蒙掛掉諾亞·斯科特的電話，若有所思地靠在皮椅上。
珍妮特剛剛一直很沒形象地坐在西蒙面前的寬大書桌上，手裡拿着諾亞·斯科特傳來的幾份報表，晃悠着兩隻光裸的美足饒有興致地翻看着。
見西蒙掛掉電話，珍妮特腳尖湊過來在西蒙腿上點了點，道：“小混蛋，我現在相信你根本用不了多少年就能實現那三個願望了。”
還沒有聚起來的思緒被打斷，西蒙只是笑着按住女人在自己腿上作怪地小足，在她腳心撓了幾下，道：“你以前不相信嗎？”
珍妮特笑着把自己的腳丫子收回來，道：“當然相信呢。只是，我沒想到你賺錢會這麼塊。我們家，從我曾祖父開始，一百多年時間，積累的財富算起來也只有20億美元而已。”
西蒙道：“但我肯定沒有能力推動聯邦取消遺產稅，所以，還是你們家更厲害一些。”
上半年西蒙和珍妮特戀愛關係曝光時，報紙上就出現過約翰斯頓家族推動澳大利亞取消遺產稅的報道。能夠影響到一個國家的根本稅收制度，這纔是真正的底蘊深厚。
現在，雖然已經擁有了億萬美元的身家，但西蒙的財富一旦曝光出來，他在很多人眼裡，或許更可能只是一隻‘肥羊’而已。
西蒙對這一點也非常清楚。
作爲一個重生者，積累財富實在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
最簡單的方法，現在微軟的市值只有10億美元左右。西蒙拿出20萬美元買入微軟股票，一直持有到2000年，在微軟6000億美元市值的最高點拋售，他立刻就能成爲億萬富翁。
20萬美元，北美樓市泡沫還處在最高點的現在，很多中產階級家庭只要賣掉自己的房產，大概就能籌集出來。但他們絕對不可能知道，這筆錢可以讓他們在十多年後成爲億萬富翁。
西蒙卻知道。
不過，如果只是單純地攫取財富，哪怕西蒙賺到1000億美元，如果缺少與這筆財富相匹配的社會影響力，到時候，他終究也只會是一隻千億美元級別的‘肥羊’而已。
因此，西蒙並沒有爲從股指期貨市場賺到的這筆鉅款而太過於沾沾自喜。
只是爲了擺脫‘肥羊’狀態，他接下來就還有太長的路要走。
珍妮特見西蒙沉默下來，耐心等待片刻，又拿腳丫子在男人腿上撓了撓，問道：“你在想什麼啊？”
西蒙實話實說：“肥羊。”
“呵呵，”珍妮特笑起來，道：“你感覺到了？”
西蒙疑惑：“什麼？”
“諾亞啊，”珍妮特眨了眨眼睛，道：“他今天這麼殷勤，明顯就有問題嘛。”
西蒙聽到珍妮特提醒，這纔再次捕捉到剛剛掛電話之後腦海中產生的某些思緒，頓時也笑起來，道：“連續三次，7500萬美元翻到2億7856萬，雷曼兄弟如果能夠忍着不跟進，華爾街就不是華爾街了。”
珍妮特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啊？”
“只要雷曼兄弟的操作不影響到我們的利益，讓他們賺一些也沒什麼，”西蒙說着，隨即又搖搖頭，道：“不過，這好像不太可能。”
擁有美國運通支持的雷曼兄弟如果跟進，資金體量絕對會超過維斯特洛公司賬戶中還不到3億美元的本金。
如果一直是眼下的長線操作，或許還沒什麼，被跟進也就被跟進了。但10月底的股市大崩盤，情形肯定就不同了。
西蒙的記憶中，1987年的這次大崩盤，美國政府的救市措施非常及時有效，北美股市行情只用了一週時間就穩定下來。而且，標普500指數在200點左右的谷底維持的時間就更是短暫。
維斯特洛公司計劃中最後一次佈局的空頭合約，只有在200點的谷底進行平倉才能獲得最大收益。但股指期貨市場的單日合約吞吐量終究是有限的。
股市崩盤之後，如果雷曼兄弟同樣建立了大量空頭，他們絕對會率先安排自家的合約進行平倉，維斯特洛公司持有的合約或許就只能在指數反彈之後才能夠交易。到時候，獲得的盈利肯定會大幅縮水。
珍妮特看西蒙再次陷入思索，也不打擾。
考慮了一會兒，西蒙才道：“先不管這件事了，等《低俗小說》殺青再說吧。”
計劃中，《低俗小說》在9月中旬殺青，西蒙還有半個月的運作時間。
而且，電影的事情，對於西蒙來說纔是最重要的。
積累大量財富，西蒙想要不被當做‘肥羊’，就必須擁有相當的權力。
好萊塢，恰好就是西蒙選擇的權勢根基。
如果能夠將這個擁有世界級影響力的電影工業基地一步步收入囊中，加上自身積累的龐大財富，西蒙才能真正地擺脫‘肥羊’身份，成爲可以左右這個國家乃至整個世界的大玩家。
珍妮特聽到西蒙這麼說，卻有些不解：“我們完全可以把期貨賬戶中的錢全部提取出來嘛，到時候，諾亞就可以找個角落去掉眼淚了。”
“不行啊，”西蒙搖頭，笑着道：“現在這麼做，完全就等於是在告訴他們，我們打算換一家期貨經紀商了。華爾街其實就那麼大，你覺得雷曼兄弟會查不出來我們在哪家開戶嗎？”
珍妮特想了想，無奈道：“好像，確實是這樣哦。”
……
不知不覺中，又一個週末很快過去。
時間轉眼就來到了9月份。
週末兩天，在美國運通CEO詹姆斯·羅賓森的親自安排下，雷曼兄弟一次性調集了5億美元資金，打算暗中跟隨維斯特洛公司的運作。
不過，讓諾亞·斯科特感到意外的是，相比前三次的重倉操作，西蒙在新的一週，只是陸續要求他在337點到330點之間建立了6000份空頭合約，而且是12月份的空頭合約。
多頭轉入空頭，這確實在諾亞·斯科特的預料之內。
只不過，6000份合約的空頭頭寸，卻只佔用了維斯特洛公司賬戶中30%的資金，遠遠低於此前一直保持的80%持倉比例。原本調集了大量資金想要跟隨西蒙操作行險一次的幾位負責人一時間都完全摸不着頭腦。
30%的持倉比例，完全是非常保守的長線持倉策略。
整個華爾街此時都明白，長達5年時間的牛市之後，北美股市終究不可避免地會轉入下行狀態。因此，維斯特洛公司此時的持倉，很像是一副吃飽喝足之後能再撈多少湯水就撈多少湯水的收尾行爲。
難道。
自己剛剛要進場，盛宴就已經結束了？
如果無法短期內獲得鉅額收益，運通公司肯定是不能把5億美元鉅款長期留置在一個期貨賬戶內的。
甚至，諾亞·斯科特還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暗盤操作被西蒙察覺到了，對方纔會這麼做。但這也說不通。如果西蒙察覺到了雷曼兄弟打算跟風，肯定會更換經紀商。
沒理由放着能賺的錢卻不去賺。
在這種遲疑不定中，9月份的第一週還沒有結束，北美股市大盤便急轉直下，隨後的一週時間，標普500指數從330點以上一路跳水至310點左右。
依舊是20點的跌幅。
500美元的合約乘數，單份合約的盈虧數字達到1萬美元。
於是，短短一週時間，維斯特洛公司6000份空頭合約的賬面盈利就超過了6000萬美元。
不過，雷曼兄弟賬戶中的賬面盈利卻更加豐厚，諾亞·斯科特完全是按照維斯特洛公司兩倍的規模進行建倉。在西蒙停止建倉之後，他還忍不住再次買進了3000份合約，這使得雷曼兄弟賬戶中的空頭合約持倉量達到1萬5000份。
只是一週時間，雷曼兄弟賬戶中的賬面盈利就超過了1億5000萬美元。
然而。
這一次，西蒙卻並沒有下達賣出指令。
相對於西蒙的穩如泰山，親自負責這次運作的斯科特父子卻完全無法淡定下來。
1億5000萬美元盈利啊，這差不多已經相當於整個運通公司的季度淨利潤。而且，最重要的是，作爲直接的項目負責人和操盤手，這樣一筆盈利，還意味着他們將獲得鉅額的年終獎金。
而且，如果標普500指數一直下行還好，但隨着9月份第三個星期四，也就是最後交割日的臨近，原本暴跌的標普500指數卻再次開始拉昇。
雷曼兄弟持有的1萬5000份合約，意味着標普500指數每1點漲跌就代表着750萬美元的盈虧。
於是，標普500指數從310點一步步開始回升，看着一筆筆‘750萬美元’消失，當標普500指數漲回320點高位，西蒙依舊沒有任何交易指令下達，包括運通公司CEO詹姆斯·羅賓森在內，知曉這次運作的美國運通所有高層都無法再淡定下來，諾亞·斯科特終於開始平倉。
但標普500指數的漲勢依舊沒有停止。
當雷曼兄弟匆匆完成了1萬5000份合約的清倉操作時，標普500指數已經漲回了326點。原本超過1億5000萬美元的盈利，雷曼兄弟最後拿回的利潤就只有5600萬美元。
5600萬美元，這顯然已經是一筆非常可觀的收益，但與最初1億5000萬美元的賬面利潤相比，卻終究還是縮水太多。
然後，事情的發展再次出乎運通公司衆人的預料。
9月17日，1987年的第三個股指期貨交割日當天，標普500指數衝高到328點，隨即卻沒有繼續上漲，而是再次開始了回落。
不算隨後的週末，短短三個交易日，如同過山車一般，標普500指數就再一次從328點高位跌回了313點。
此時。
維斯特洛公司賬戶內，依舊是不動如山的6000份合約，累計賬面盈利，再次接近6000萬美元。
面對這種情形，諾亞·斯科特、尼爾森·斯科特乃至詹姆斯·羅賓森等人，已經完全產生了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個小子是故意的嗎？
他接下來還會怎麼辦？
現在要不要繼續跟進？
洛杉磯。
不同於諾亞·斯科特等人過山車一般的心情，本就已經預料到了9月份劇烈波動的西蒙這段時間除了每天看一下芝加哥那邊發回來的一些指數漲跌報告，基本上都將盡力投入到了《低俗小說》的最後拍攝當中。
最終，9月19日，週六。
由於只剩下最後幾個鏡頭，劇組在週末選擇了加班，然後，當天下午，西蒙回到這個時代後執導的第二部電影，正式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