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來,躲在浴室裡照鏡子,望着背部由上而下兩串讓她感覺觸目驚心的紫紅色圓痕,安娜斯塔西婭·林季耶娃很有些憂愁,不知何時才能恢復正常。
這是4月27日的上午。
週一。
再次嘆了口氣,林季耶娃小小怨念了下某個男人,做了壞事,當時興致勃勃,事後自己都開始嫌棄,前夜和昨夜都沒有再理會她們幾個,這讓她難免有些擔憂。
將近一年時間下來,內心很清楚,那個男人就是她當下最大的依託,不只是她自己,還有她的艾琳娜和安吉莉卡,乃至她背後的整個家族。
上次男人去烏克蘭,事後一句吩咐,她本來只是利沃夫州地方基層公務員的長兄和四弟就被連升N級,一個去了基輔,一個在州首府利沃夫市,都成爲擁有實權的政府官員。
還有長兄家學習很出色的外甥,已經鎖定將會在今年被安排到美國留學。
林季耶娃不知道東方中國有個雞犬升天的成語,感受卻是一模一樣,還有些後悔,男人當初讓她們推薦身邊有能力的親人,林季耶夫家族只是她這一支直系就兄弟姐妹六個,更別說還有一堆堂兄堂妹之類。
當時很聽話,不敢逾越,再加上最初她們母女三個落難時家族一羣人反應冷淡,其實也清楚他們平頭小民做不了什麼,烏克蘭當下的環境,大家都不容易,但還是難免怨念,於是只是象徵性地選了自家三人遞上去。
全部得中。
隨後才知道,另外一個伊莎貝拉·莫丘斯卡婭一口氣弄出了十六位人選,竟然也全部被選中,安排在了烏克蘭的方方面面,大家當然不信莫丘斯卡婭家族能推出16人,私下打聽,發現對方把稍微有些關係的朋友親戚都攏了進去,這番基數之下,選出16人也是正常。
不要臉!
尤利婭·契爾洛娃還向娜塔莎·利普斯金提出異議來着,可惜沒結果,倒是消息泄露,兩個女人有點反目的意思。
林季耶娃不是個擅長和人爭搶什麼的女人,對於這件事本身,就只是覺得,那個男人很有些亂來的意思,不能任人唯親的道理每個地方都一樣,而對方偏偏就這麼隨心所欲,只是因爲和她們……就拔起了一堆人。
真不知他是怎麼成爲全球首富的。
然而,不得不說,確實也因爲這件事,她們母女三個一時間成爲家族親友圈子裡最炙手可熱的人,各種巴結討好,好像當初對她們賣掉所有家當出國不成反被騙還差點淪落時的冷淡乃至嘲笑都不存在。
還有她的前夫,那個男人倒是成功抵達了荷蘭,聽說在鹿特丹一個碼頭當搬運工,當年列寧格勒大學機械自動化專業的高材生做這份工作,既貼切又諷刺,不過,這一切都已經和她無關,某個男人顯然也不允許她們再和她前夫有什麼關聯,去年的時候,確認了某種處境,母女三個很快都被改回了她孃家的姓氏,現在的林季耶娃。
再次輕輕嘆了口氣,林季耶娃轉過身,望向鏡中如同雕塑般的完美胴體,甚至都有些不相信這是自己。
37歲的女人,曲線妙曼,肌膚瑩潤,特別是那截盈盈一握的纖細腰肢,據說有些女人爲了瘦腰特意做手術摘去肋骨,她不用這麼做,就是標準的沙漏體型,那個男人也明顯很喜歡。
哪怕過去一年繁瑣的節食、保養、塑身讓她着實吃了些小苦頭,以後很長時間可能依舊要如此,林季耶娃也覺得完全值得,偶爾甚至有些出離地想着,如果能在這種完美狀態下死去,似乎也不錯。
門鈴聲傳來,打斷了林季耶娃的思緒。
穿上浴袍去開門,外面是瓦莉西婭·博斯卡,見她披散着溼潤頭髮裹着浴袍的模樣,愣了愣,直接拉着她往外走:“快下去,西蒙要離開了。”
林季耶娃小小趔趄了下,被帶出走廊才掙開博斯卡的手,說道:“等下,我換衣服。”
“來不及了,”瓦莉西婭只這麼說一句,顧自繼續走向樓梯:“西蒙已經在下面,別怪我沒提醒你。”
林季耶娃遲疑了下,到底還是跟上。
來到主別墅外的小廣場,這邊已經停好幾輛車,一羣女人正在給男人送行,穿這件浴袍跑出來的林季耶娃難免有些顯眼,西蒙向陳晴和安格瑞分別交代幾句,走向這邊,一眼就注意到林季耶娃,笑着上前摟住女人那段讓他愛不釋手的小腰,湊上去和女人吻了下,掃了眼四周,說道:“玩得開心一些,還有,都乖乖的。”
這話怎麼聽都有些古怪,女人們還是紛紛點頭。
西蒙說完,最後在林季耶娃某處拍了下,笑着轉身上車,三輛黑色轎車很快發動,一起揚長而去。
等男人離開,陳晴先帶着一羣氣勢洶洶的姑娘返回別墅,這邊剩下的女人卻是走向安格瑞·戴維斯,探詢接下來要做什麼,能做什麼?
林季耶娃沒想到自己這身有些失禮的裝扮剛剛反而引起男人的特別注意,脣上還有他的氣息,再加上最後那一下,腦袋濛濛的,臉有些紅,感覺被人挽住手臂才晃過神,見瓦莉西婭戲謔中帶着點羨慕的眼神,捂了捂臉龐:“真是,好尷尬啊。”
“這有什麼,如果剛剛知道,我也穿浴袍下來。”
瓦莉西婭·博斯卡說着,和林季耶娃一起走到女管家身邊,聽大家探問,得知她們接下來隨意,可以留在這邊繼續玩一些日子,也可以立刻回烏克蘭,想去美國旅行一下也沒問題。
三個女人都是一臺戲,更別說七個,大家當然不是一心,自然也各有各的想法。
和女管家聊過,瓦莉西婭和林季耶娃兩個關係比較好的女人一起回到林季耶娃的房間,等着林季耶娃躲去浴室換衣服,很沒形象側躺在大牀上的瓦莉西婭問道:“你背上的那個,也沒有好啊?”
“嗯。”
“我也是呢,”瓦莉西婭探手到背後隔着裙子小心觸了觸,接着道:“我起牀後特意去問了下這邊的醫生,她說因人而異,短的兩三天就能好,長的可能要一兩個星期,不過,肯定沒問題的,這是中國傳承了好幾千年的一種醫療手法。”
浴室裡正繫着絲襪綁帶的林季耶娃再次瞄了眼穿衣鏡方向,依舊惆悵,附和道:“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醫療手法。”
“呵呵,就是難看,我感覺,自己似乎也精神了不少呢。”
林季耶娃不太認可:“估計是你的心理暗示。”
“或許吧,”瓦莉西婭也沒有糾結,轉而又道:“對了,昨天布蘭塔·薩博沃夫斯卡又拿了一些親人名單,想讓西蒙幫忙安排,你猜結果怎樣?”
林季耶娃豎起耳朵:“怎麼樣?”
“西蒙說,他是隻能使用一次的神燈,”瓦莉西婭本來語氣裡還帶着點幸災樂禍,說着說着就自己懊惱起來:“哎呀,早知道,我肯定也像莫丘斯卡婭那樣,厚着臉皮拖一長串名單出來,啊啊啊,好後悔呀。”
林季耶娃更後悔,七個女人之中,她只推薦了三個家人,數量最少。
而且,還覺得某個男人又是在亂來,隨心所欲,就像逗弄貓咪一樣。畢竟以他的權勢,別說一次,十次百次都不是問題。
外間的瓦莉西婭踢騰着小腿敲打牀面,見浴室裡沉默,突然想到這一點,頓時又好過許多,嘴上倒也沒有幸災樂禍,再次換了個話題:“安娜,你猜猜,昨晚又都是誰?”
林季耶娃知道瓦莉西婭在說什麼,難免好奇,嘴上卻道:“反正不是倒黴的你我,還有安娜。”
林季耶娃說得是另一個安娜,安娜·維托裡斯科娃,週六那天就是她們三個陪男人一起出海,然後被強行拔了那什麼可怕的火罐。
“是契爾洛娃她們四個,”瓦莉西婭主動揭曉謎底:“不過,核心不是她們四個,是那個嘴巴很毒的小姑娘,呵,這次是四個白雪後媽和一個小公主,那丫頭現在還沒起牀呢,你知道,西蒙那麼厲害。”
林季耶娃腦海中飄過某些場景,嘴上卻道:“你不要說……那個了,聽起來怪怪的。”
“什麼?”
“你知道的。”
“四個白雪後媽?”
林季耶娃:“……”
瓦莉西婭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又道:“安娜,你接下來怎麼安排?”
林季耶娃穿好內衣,又套上裙子,赤着腳出來,走向鞋櫃,一邊道:“不知道啊,我等下先問問艾琳和安琪,你呢?”
瓦莉西婭建議道:“我們兩家一起吧,繼續在這邊玩幾天,然後去洛杉磯和紐約逛一下。”
林季耶娃挑了一雙黑色高跟鞋,來到牀頭腳凳坐下,聞言道:“那要什麼時候才能回烏克蘭啊?”
瓦莉西婭反問:“你很想回烏克蘭嗎?”
林季耶娃動作頓了下,隨即道:“我們總要回去的吧?”
這話頓時讓瓦莉西婭有些泄氣,壓低聲音再次八卦道:“契爾洛娃和西蒙提過,想要移民出來,西蒙沒同意,要不然我也打算提一下的,就算不能搬來美國,去英法德也好。”
“其實……”林季耶娃穿好鞋子,起身踩了踩,說道:“……我們在烏克蘭已經很不錯了,爲什麼要移民出來,而且,就算搬來美國,或者西歐,我們又能做什麼?”
瓦莉西婭翻了個身,朝牀尾挪過來一些,說道:“有西蒙養着我們,還用做什麼啊,當然是什麼都不做,專心享受生活。”
林季耶娃重新在腳凳上坐下,看了眼身邊同樣風姿綽然的女人:“問題是,他會一直養着我們嗎,我,我都37歲了,你也只比我小一歲,或許很快,他就對我們不感興趣了。”
這話讓瓦莉西婭感覺被澆了盆冷水,下意識道:“不是一歲,我比你小一歲半。”
林季耶娃只是橫了她一眼。
哪怕精確到幾天又有什麼用?
瓦莉西婭也覺得自己有些‘強詞奪理’,探出手臂握住林季耶娃一隻小手,沉默片刻,終於道:“我……卡嘉,還有羅拉,安娜,你說……西蒙,他對我們的女孩,感興趣嗎?”
林季耶娃與瓦莉西婭握在一起的纖手下意識緊了緊,聲音微顫:“瓦莉,你怎麼能這麼想?”
提起這個,兩個女人相互都不太敢看對方,瓦莉西婭腦袋轉向另一邊,漂亮的棕色長髮披散開來,一部分遮住臉龐,小聲道:“第一次的時候,他雖然沒有……但,我們都是泡在一個泳池裡的,而且,而且……安娜,他如果想要,我們肯定拒絕不了,不是嗎。”
林季耶娃遲疑了下,才道:“西蒙不會的,週六那天他主動讓女孩們先離開,說明他也知道這麼做不好。”
“纔不是,”瓦莉西婭搖頭道:“就像週五晚餐時那個丫頭說的,他就是一個邪惡國王,如果他沒有想法,就不會讓我們帶女孩們一起過來了。”
“或許他本來就只讓我們過來,是娜塔莎自作主張?”
瓦莉西婭依舊不認同:“我們從單純的男人角度來分析,安娜,男人都是喜歡新線,喜歡刺激的,對吧?”
林季耶娃感覺自己腦袋再次嗡嗡的,好像飛動着無數思緒,她抽出瓦莉西婭握着的手,擡起在旁邊女人手臂上輕輕拍了下:“就算……瓦莉,你自己也不該這麼想。”
瓦莉西婭重新捉住林季耶娃一隻小手,拉在自己腦袋下面枕着,臉龐輕輕在她掌心摩挲:“安娜,我只是,無論如何,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都不想再回到以前的生活了,從蘇聯解體開始,過去這些年,一切都像噩夢一樣。去年,如果不是被意外選中而獲救,卡嘉差點被賣到我可能永遠不知曉的什麼地方,我想,無論如何,成爲西蒙的女人,總會更好一些。那是西蒙·維斯特洛啊,這個世界上最最有錢最最有權勢的那個人,我真覺得,這沒什麼。”
林季耶娃聽瓦莉西婭說着,感覺掌心突然多出來的微涼溼潤,也只能沉默。
或許,她自己內心的最深處,大概也是如此認爲。
她們都只是些弱女子,或者幸運些,擁有了一副好皮囊。而他,卻是那麼強大,那麼高高在上。就像他擁有的財富,相當於幾十個烏克蘭,而她們,只是擁有5000萬人口的烏克蘭當中的小小一份子。
絕望的差距讓她們不知不覺就想要順從,想要依靠。
就像某個毒舌丫頭說的,他就是理所當然的國王,無論是否邪惡,她們都只能仰望。
兩個女人相處無言,直到幾分鐘後,有人敲門進來,是林季耶娃的女兒艾琳娜和安吉莉卡,這番沉默才被打破。看着自己花兒一樣的兩個女孩此時無憂無慮的模樣,林季耶娃內心越發糾結,表面上還要不動聲色。
某個瞬間,想起裡夫尼圈子裡某些不知真假的小道傳聞,林季耶娃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小腹,突然生出一個讓她想想都感覺顫慄的危險念頭。
這念頭如同一顆生命力頑強的種子,當她們隨後一些日子切身感受過美國各個大都市的繁華,以及依託這份繁華之上某個男人輕易給予她們的熾奢榮盛,變得越發根深蒂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