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五菱早起才知道被某個妮子抓了苦力,孕婦要起夜,偏偏把她折騰起來,當丫鬟一樣,要攙扶着去洗手間。而且,即使沒有這件事,一整夜也沒怎麼睡好。
因爲某個妮子在睡前還說,某人可能會跑來夜襲。
夜襲?!
莫五菱當時就想直接逃走來着。
到底沒有離開。
然後,當然什麼都沒發生,於是清晨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情,或許,大概就像戶外突然飄起來的梅雨,纏纏綿綿,淅淅瀝瀝。
時間是早上六點多鐘。
6月28日。
週一,新的一週開始。
平日裡非常勤奮的某個妮子現在有恃無恐地賴牀,莫五菱只能自己離開臥室,放輕了腳步在一樓各處遊蕩了好一會兒,遇到早起已經開始忙碌的江山舞,假裝隨意地問了一句,才知道他也已經起牀,在二樓。
於是找上去。
二樓的一間起居室內,進門就首先看到某人,坐在南邊一整面都是玻璃牆的窗邊沙發上,正在看報紙。
關鍵是,男人懷裡還抱着一個女孩,昨晚見過,是小的那個,好像叫葳蕤來着,很好的名字,不知道姓什麼,也不感興趣。就是……看男人抱女孩的模樣,像是抱一隻貓兒,女孩自己也像一隻貓兒,紅撲撲着漂亮臉蛋,靠在男人懷裡,溫巧而乖順。
想着這場面進門似乎不太合適,打算轉身離開來着,男人看過來,她便順勢招呼:“早啊。”
“早。”
男人用中文回了一句,兩人目光短暫對視,她只見他笑了起來,溫暖又可惡,還指了指自己旁邊的沙發。
既然他都示意了,只能過去。
坐下之後,他又介紹了一句懷裡的乖巧小貓,說叫葳蕤,她知道來着,還是假裝第一次見到地和小姑娘招呼一句,很客氣。不過,很明顯,女孩對她帶着敵意。
於是也乾脆無視。
其實倒是想挑釁地問一句來着,你媽媽呢?
當然只是想想。
話說回來,她覺得自己是一個很有道德尺度的人,如果是其他誰,看到這種事情,她一定會心生抗拒,但,放在某人身上,或許是他太高高在上的緣故吧,莫名其妙就覺得,對他而言,這不算什麼。
可能這就是大人物的天生特權。
坐在這邊長沙發的一角,面向一整面牆的開闊玻璃窗,可以看到戶外淅瀝雨絲中的山腳景色,還想到一句詩。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
於是收回目光,瞄向某君。
那隻貓兒見她看過去,主動貼向男人,被他順勢用胡茬蹭了蹭臉蛋,討巧地笑着,還故意乜了她一眼。
鄙視。
我又不是他女人,你炫耀個什麼?
而且……
算了,自己不能太刻薄。
目光重新掃過男人手裡的報紙,最新的《人民日報》,便找了話題:“你也看我們的報紙啊?”
西蒙靠在單人沙發上,環着懷裡姑娘,隨手把報紙翻了一頁,笑着道:“是啊,每到一地都會看一下當地的主流報紙,這是瞭解一個國家各方面現狀的很好方式。”
莫五菱贊同地點了點頭,又主動恭維:“小晴就說過,你懂得很多種語言,真厲害。”
“謝謝。”
於是滯了下,不太習慣西方人的對話模式,這個,好像應該不用回答‘不客氣’之類,便繼續:“今天有什麼,嗯,有趣的新聞嗎?”
西蒙正看到經濟版面,聞言在報紙上掃了眼,笑道:“‘買房花了五萬塊’,討論中國房地產商品化改革的,算不算有趣?”
“算。”
莫五菱故意大幅度地點了下頭,跟着傻笑了下
而且也反應過來。
男人手裡的這份報紙,可不會有什麼有意思的新聞,都是比較嚴肅的那種。
西蒙是真覺得有趣。
五萬塊買套房,這是一篇漫談式的隨筆,以單位房改作爲引子,說是要花5萬塊才能把一直住的公房變成自己的,否則就要開始交房租。文章沒說是在哪,不過,既然是《人民日報》,首都的可能性很大。
五萬塊,北京,一套房!
嘖!
十幾二十年後誰敢想?
這麼想着,西蒙隨口對旁邊姑娘道:“如果你手裡有錢,可以多買幾套房子存着,將來當包租婆。”
能與他有話題聊,莫五菱內心就很放鬆很愉悅,聞言卻道:“我纔不買呢,只有70年的產權,不如你們西方的永久屬性。而且,嗯,最近大家都在討論炒股,說是大牛市,我在考慮要不要也開一個賬戶,買一些股票當投資,不炒的那種,就是長久拿在手裡,等升值,吃分紅,反正他們說比存銀行划算,那個,能抵抗通脹。”
西蒙聽她這麼說,忍不住打量過去,上上下下,然後認真地點頭:“很有想法。”
莫五菱不自覺地學着某個妮子的模樣略帶嬌俏地微微縮了下脖子,她當然敏銳地感受到男人那種語氣可不是贊同,更像調侃,追問道:“你覺得有問題嗎?”
“是啊。”
“爲什麼?”
“這個,問題太大,寫一本書都和你講不清楚。”
莫五菱果斷不再追問,雖然吧,如果能和他聊出一本書的厚度,肯定很不錯。想了下,又說道:“那我有錢了,買房子,當包……嗯,這個稱呼好難聽。”
西蒙笑笑,既然這姑娘從善如流,就忍不住多說了一句:“只買北京上海的,而且要選中心地段,儘量貸款,能貸多少貸多少。”
莫五菱本能地又覺得這傢伙是在教自己學壞,還是笑着附和:“好啊,不過,我將來要是虧了,你得……嗯,我就找你。”
西蒙果斷搖頭:“那可不行,我從來不負責的。”
莫五菱:“……”
好想咬他一口,壞傢伙。
西蒙沒理會旁邊姑娘想咬人的心思,目光再次落到一篇有趣的文章上。
恰好就是介紹近期一路狂飆的中國股市。
曾經的歷史上,西蒙倒是記得,1999年有過一次大牛市,起點是當年的5月19日,被稱爲519行情,原因是當時高層親自發話定調,鼓勵證券產業發展。
這一次,時間點雖然不再是5月19日,但近期該發生的還是再次發生。
從5月中旬開始,中國的上證指數就從1000點左右一路暴漲到當下的1700點左右,深成指數從2700點左右飆升至近期的4500點上下,只是一個半月時間,兩市指數漲幅都達到70%,堪稱瘋狂。
這樣明顯的異常過熱局面下,官方不僅沒有試圖壓制,只說今天的報紙,很多文章都還是在宣揚股市的種種好處,以及,對即將在7月1日正式施行《證券法》的各種論述。
通常情況下,法律應該是規範,應該會壓制投機熱情。然而,顯而易見,《證券法》的到來,反而被當成了一種利好。
西蒙不太記得後續如何,只是大概知道,最後這股熱潮到底還是官方親自下場,通過大手筆減持國有股的形式直接打了下去。
官方鐮刀。
夠狠。
不過吧,如果不是當下中國對外資直接進入內地金融市場限制太多,西蒙還真想進來耍耍,當個大莊家,一年賺上百億零花錢不在話下。
畢竟身邊一羣鶯鶯燕燕養起來,可都是要錢的。
而且,西蒙還早早就掌握了中國股市的炒作精髓。
首先,忽悠股(jiu)民(cai)和時間做朋友,寫一本《價值》什麼的,教大家搞價值投資,就像身邊姑娘覺得投資股市長線持有會很有前途一樣。然後,自己悄悄和領導做朋友。比如官方鐮刀要來了,咱肯定提前一個月就能跑掉。
妙哉啊!
正一邊看報紙一邊和莫五菱隨意聊着,門外再次響起腳步聲。
進來的是李大美人。
說是來一起吃早餐,好像完全忘記了昨晚耍小性子的事情。招呼過後,從西蒙單人沙發扶手開始,一點點擠啊擠,西蒙懷裡的乖巧貓兒當然努力反抗。
最後還是西蒙把委屈巴巴的小丫頭打發走,免得被大妖精吃掉。
摟着得意地偎到自己懷裡的李大美人,西蒙繼續翻着報紙,也不避莫五菱,撫着女人纖腰笑着道:“提醒你啊,你快要把小晴惹毛了,再不收斂,等我走了她收拾你,我可管不了。”
李大美人頓時也露出委屈表情,摟住男人脖子裝可憐:“西蒙,我和她難道不是一樣的嗎,你怎麼能偏心?”
西蒙搖頭:“不一樣,小晴可是亞洲這邊的大姐頭,你們只能算小太妹。”
李大美人不服氣地輕輕扭動身子,紅脣湊到男人耳邊:“西蒙,你是BOSS啊,讓我當大姐頭好不好,我可比她漂亮。”
西蒙拒絕:“不好。”
李大美人嘟起嘴,低語糾纏片刻,見男人不爲所動,終於還是道:“那,我也不會聽她的。”
西蒙笑笑,不再多說。
不過,李大美人顯然也沒有完全把西蒙的話當耳旁風,而且,昨天或許沒注意,早餐的時候,明顯看出了陳晴懷孕的事實,頓時覺得,男人不讓她當‘大姐頭’,很大一個原因可能就是如此了。
結果就是,表面收斂的同時,不妨礙李大美人生出一股野心。。
大家一起吃過早餐,李大美人又搶着想要拉西蒙出去逛影城,可惜今天肯定不行。
要見家長。
陳晴逐漸開始顯懷,再過一段時間,哪怕穿寬鬆衣服也不太容易遮掩。因此,陳晴家裡那邊,總不可能一直瞞着。
時間選在中午。
當車隊臨近陳晴一家所在的姑蘇古城小院,整個上午嘻嘻哈哈準備着的陳晴明顯緊張起來。
黑色的豪華勞斯萊斯停下,司機在外面拉開車門,某個妮子終於忍不住提醒一句:“老闆,等下我爸爸如果發火,嗯,你不要生氣啊。”
西蒙拍了拍妮子的手背,笑着道:“放心吧,我都把別人家的女兒拐走了,佔這麼大便宜,受岳父大人一些氣也是應該的。”
陳晴翻了個白眼,但明顯放鬆很多,嘴角也露出笑意。
西蒙先下車,又體貼地扶着陳晴下來,走向陳家大門口,這邊已經有人在等待,爲首的是陳母,身後跟着陳晴的哥嫂。
陳父果然沒出現。
來到近前,緊緊挽着西蒙手臂的陳晴先開口,對母親道:“媽,這就是西蒙。”
陳母早已在打量西蒙,表情複雜,忐忑、滿意、遺憾以及一些不可思議。
等陳晴說完,西蒙也帶着微笑,主動伸手過去,很正宗的普通話:“岳母,您好。”
陳母本來也下意識伸手過來,聽到面前這個外國男人某個稱呼,卻是被嚇了一跳,手縮了一下,確認自己沒有耳背,又終於握過去,很快換做兩隻手一起抓住西蒙,露出明顯帶着欣慰的笑:“嗯,你好,你,西蒙,你這中國話說的真好。”
西蒙笑笑,主動看向陳母身後。
陳母又連忙介紹:“這是你……小晴她哥……”說着又意識到大家都還站在門口,又拉着西蒙:“進來,先進來。”
陳晴見母親拉着西蒙進門,順勢鬆開了自己男人,微笑着跟在後面,還示意隨行人員把禮物搬進院子。
站在院子裡又介紹寒暄幾句,面對女兒看似無意的詢問,陳母終於看了眼正屋方向,鬆開剛剛一直握着西蒙的手說道:“西蒙,你等下,我去把他喊出來。”
西蒙跟上,說道:“我們一起進去吧。”
陳母便點點頭,倒是陳晴磨磨蹭蹭地跟在身後,還悄悄把身上連衣裙的束帶緊了緊,顯出鼓起來的小腹。
自家老爹就算打人,肯定不能對孕婦下手吧。
如果……打到自家老闆,嗯,看情況,男人應該不會和他一般見識。
綴在後面湊到門口,陳晴探頭瞄了眼,立刻就看到了坐在堂屋沙發上的自家老爹,手裡夾着煙,不過,看身上明顯換了的嶄新裝束,陳晴就稍稍放下心來。
於是跟着踏入門檻。
陳母先到近前,唸叨着有客人來怎麼還吸菸,要把自己丈夫手裡的香菸拿走,伸手過去卻被躲過,陳父還故意又往裡側了側身子,好像不想看到什麼人似的,把香菸湊到嘴邊,又狠狠抽了一口。
陳母無奈,歉意地轉頭看向西蒙。
對自己丈夫,她也沒辦法,當下沒有暴起已經算是很客氣。
西蒙當然不介意,上前一步,禮貌地躬身道:“岳父,我是小晴的男人,很高興見到你。”
當西蒙某個稱呼出口,還叼着菸捲的陳父明顯也是一抖,香菸直接掉到腿上。
然後大家都是一陣慌亂。
陳晴站在最後,看自家老爹褲子上被菸捲燙了一個洞,忍不住笑出聲,這一笑頓時把一臉尷尬地陳父惹毛,扭頭瞪過來:“笑啥笑,你這沒出息的,你……”
只是,說到這裡,看看女兒微微鼓起的小腹,陳父到底沒有繼續,嘆了口氣,朝旁邊西蒙擺手示意:“你,坐吧。”
西蒙走到另一邊沙發坐下,陳晴依舊笑盈盈地跟過來,親暱地偎在男人旁邊。因爲內心感動,如果不是自家老爹就在眼前,很想把腦袋搭在男人肩頭。
陳晴很清楚自家老爹的性格,因此也知道,如果不是男人剛剛那一句主動放低姿態的‘岳父’,說不定今天能吵起來。然後,兩人一起被趕出家門,不歡而散。
現在,這一關算是過去。
以男人此時的身份地位權勢,以及他骨子裡其實很驕傲很大男子主義的性格,能爲她做到這種程度,自己算是跟對了人,以往的所有付出也都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