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聊了幾句，聽比爾·斯普爾特自我介紹在第一波士頓負責領導一個股票交易團隊，西蒙語帶考校地問道：“那麼，比爾，說說你對丹妮莉絲娛樂IPO的看法。”
已然冷靜下來的比爾·斯普爾特很清楚這次機會是多麼可貴，強行鎮定一下心神，略作考慮道：“丹妮莉絲娛樂之前，我通常不會向自己的客戶推薦好萊塢電影公司的股票，因爲電影行業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性，往往一部電影的票房失敗就會造成股價大跌，盈利也非常不穩定。丹妮莉絲娛樂最成功之處就在於，這家公司憑藉持續性很強的DC電影宇宙等系列電影項目很大程度上化解了電影行業的強烈不確定性，此外，丹妮莉絲娛樂的多元化發展也非常成功，這又使得這家公司擁有很強的抗風險能力。因此，丹妮莉絲娛樂的這次IPO肯定會非常成功。”
西蒙微微點頭。
作爲一個好萊塢圈外人，哪怕比爾·斯普爾特提前有所準備，不經過一番認真調查和思考也很難說出這番透徹見解。
臉上帶着笑意，西蒙追問：“這麼說，比爾，你接下來會向你的客戶推薦丹妮莉絲娛樂的股票了？”
臨時被妻子喊來，比爾·斯普爾特當然不可能提前準備。
不過，丹妮莉絲娛樂IPO作爲近期華爾街最大的熱門事件，比爾·斯普爾特負責的又是股票交易業務，當然不可能不聞不問。至於接下來會不會向自己的客戶推薦這隻股票，如果沒有今晚，比爾·斯普爾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繼續留在這個行業。
強忍着沒有露出苦笑，比爾·斯普爾特道：“如果能夠以發行價從高盛或摩根士丹利拿到新股的話，我肯定會盡力向客戶推銷。如果不能，正式上市之後，短期內我不會建議客戶從二級市場吸納，因爲丹妮莉絲娛樂的股票在上市初期肯定會受到市場的大肆追捧，股價會有虛高成分。”
格蕾絲·斯普爾特本來微笑聽着丈夫在西蒙面前侃侃而談，見男人口風突然轉向，忍不住扭頭提醒地微微瞪了他一眼。
就算你很有道理，剛剛的一段話說一半多好。
西蒙當然不會介意，又問道：“你覺得丹妮莉絲娛樂的股價多少纔算合理？”
比爾·斯普爾特道：“這要看丹妮莉絲娛樂的具體運營狀況和外部經濟環境，就現在來說，美國股市已經開啓新一輪牛市行情，丹妮莉絲娛樂手中還擁有DC電影宇宙、《侏羅紀公園》、《碟中諜》等一大批待開發的熱門項目，所以，接下來一到兩年時間，股價在35倍市盈率以內都可以買進，最高不宜超過40倍。”
西蒙從路過侍應生托盤裡取了一杯紅酒，待比爾·斯普爾特說完，沒再繼續追問，道：“很不錯，希望你們今晚愉快。”
說完就轉身走開。
比爾·斯普爾特目送西蒙走向一位穿酒紅色絲質長裙的女士，認出對方是維斯特洛的妻子，很快收回目光。注意到身旁妻子略帶詢問地打量自己，想了想說道：“維斯特洛大概會覺得我偏於謹慎，缺少進取精神。”
隨即又有些自嘲：“或者，他現在就已經不記得我了。”
格蕾絲·斯普爾特雖然不懂得多少專業金融知識，卻不妨礙她的人情練達，聞言朝周圍人微微示意：“但你完全不需要把注意力放在維斯特洛身上，不是嗎？”
比爾·斯普爾特點點頭。
剛剛夫婦倆與西蒙·維斯特洛相談甚歡，周圍有心的人大概都已經注意到。
比爾·斯普爾特此時也徹底平靜下來，目光在人羣中稍微找尋一番，帶着妻子走向不遠處兩位正在聊天的中年人，兩人分別是第一波士頓CEO弗蘭克·沃爾什和瑟曦資本旗下黑巖資產管理公司負責人勞倫斯·芬克。
注意到斯普爾特夫婦走來，本來就對他們的身份頗爲好奇的兩位中年人暫時停下了談話。
說起來，不提弗蘭克·沃爾什，勞倫斯·芬克同樣出身第一波士頓。
不過，相比比爾·斯普爾特這些年的蹉跎，勞倫斯·芬克當年剛過三十歲就成爲第一波士頓最耀眼的年輕銀行家，單獨創立並領導了一個上百人的抵押債券團隊，同樣隸屬於證券交易部。
1988年，芬克領導的團隊在一次運作中虧損了1億美元，導致他不得不引咎辭職，但這位華爾街金童很快被黑石集團招攬，隨即又加盟瑟曦資本。現在，年輕比爾·斯普爾特兩歲的勞倫斯·芬克已經是華爾街舉足輕重的資本大亨。
當年雖然都在證券交易這個大業務部門旗下，備受矚目的勞倫斯·芬克卻不認識比爾·斯普爾特這樣一個小人物，高高在上的弗蘭克·沃爾什顯然更是如此。
比爾·斯普爾特主動和兩人握手招呼，又自我介紹一番。
聽到比爾·斯普爾特是自家公司旗下證券交易部門一個基層小主管，弗蘭克·沃爾什明顯有些意外，卻很快恢復如常。比爾·斯普爾特也沒有和自己這位高了好幾層的上司多聊，照面後留下一個印象，就帶着妻子離開。
明白這樣就已經足夠。
弗蘭克·沃爾什今晚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歸根結底還是爲了拉近與維斯特洛體系的關係，進而爲第一波士頓爭取一些業務。
比爾·斯普爾特一個基層小主管能夠出現在只有華爾街核心高管才能獲得邀請的聚會上，只是這點就足以讓人聯想很多。如果弗蘭克·沃爾什依舊無動於衷，比爾·斯普爾特無話可說。
到底是華爾街大亨們的高端聚會，斯普爾特夫婦在派對上應酬一番，沒有多待就識趣地提前離開。
畢竟缺少共同話題。 Wшw▪тt kдn▪c o
別人討論的是如何做空一個國家的貨幣，比爾·斯普爾特只負責對一些公司的股票走勢進行研究，差距太大，過於強求可能會適得其反。
夫妻倆分別開車過來，因爲喝了一些酒的緣故，回去時主動找了代駕。
一路無話。
直到從一個格林尼治返回另一個格林尼治，進入家門，耐心地等待妻子看過已經睡下的兩個孩子，又把保姆打發走，比爾·斯普爾特纔在客廳沙發坐下，等待妻子的解釋。
西蒙·維斯特洛的某些事情，他還是聽說過一些的。
格蕾絲最後煮了一壺咖啡端來客廳，分別給自己和丈夫倒了一杯，直接在他身邊坐下，笑問道：“感覺怎麼樣？”
妻子毫無芥蒂地挨着他坐下，身旁傳來熟悉的香水味，比爾·斯普爾特莫名地放鬆了不少，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摟住妻子道：“好像做了一場夢。”
格蕾絲道：“我今天可是擅作主張把你喊去的，萬一因此引起維斯特洛的反感，甚至丟掉工作，以後就要你來養我們了。”
“當然。”
比爾·斯普爾特露出笑容，下意識保證一句，卻突然意識到，他今晚能夠和那一羣華爾街大佬說上話，到底還是西蒙·維斯特洛的緣故。
如果……他哪裡還有虎皮可拉。
格蕾絲心裡也在考慮如何解釋最近的事情，倒是沒有注意到丈夫的異樣，說道：“本來打算明天和你談談的，沒想到會有今晚的事情。不過，比爾，我首先要提醒你，那些大人物對保密的要求都很高，接下來有些事情你知道了，也記得別亂說出去，否則我們這兩個小人物都要倒黴。”
比爾·斯普爾特點點頭，等待妻子繼續。
格蕾絲剛剛話語裡一直儘量將自己和西蒙的關係描繪的遙遠疏離一些，悄悄打量丈夫表情，知道已經起了作用，就繼續道：“大概是上月底吧，維斯特洛看中了幾個女人，然後放到我們公司幫忙看着，具體是誰就不告訴你了，免得你說漏嘴惹麻煩。你大概能猜到模特經紀公司是什麼情形，我是女人啊，所以被選中負責當那幾女人的經紀人。”
比爾·斯普爾特安靜聽着，心裡不免又生出些疑惑。
格蕾絲大致猜出丈夫的心思，很快接着道：“原本以爲就是這樣了，沒想到，哎，接下來你可千萬別說出去，我們老闆，約翰·卡薩布蘭卡竟然對維斯特洛女人中的一個動了心思，結果因爲維斯特洛一直派人悄悄盯着，卡薩布蘭卡沒能得逞，還惹怒了對方。”
比爾·斯普爾特下意識問道：“約翰·卡薩布蘭卡沒這麼蠢吧？”
格蕾絲道：“是啊，不過那女人太蠢，她不知道自己其實是被維斯特洛看上的，在Elite，當然是卡薩布蘭卡最大，覺得傍上對方就有希望成爲超級名模了。”
比爾·斯普爾特頓時感覺其中很有些凌亂：“然後呢？”
“然後，”格蕾絲道：“西蒙·維斯特洛找到我，說可以給出資源把我推到Elite總裁的位置上。”
即使無法與一些企業巨無霸相比，Elite好歹也是全球規模最大的模特經紀公司，更何況，維斯特洛體系似乎也和Elite沒什麼直接關聯。比爾·斯普爾特一時間想不明白維斯特洛要怎麼把妻子推到Elite掌門人位置上，於是問道：“他打算怎麼做？”
格蕾絲也搖搖頭，道：“更遠我不知道，不過，我現在已經得到了維斯特洛體系的一些資源，維密大秀你知道吧，每一位維密天使的名額現在都是全世界模特千方百計爭搶的對象，我拿到了三個名額，也就是說，我有希望一手培養出三位超級名模，因爲這種關係，不出意外，我近期就可能升職爲Elite美國分公司副總裁。”
比爾·斯普爾特轉念間就明白，如果不是今晚，接下來，他和妻子之間一退一進，將會拉開很大一段差距。
格蕾絲輕輕在丈夫腿上拍了拍，道：“好了，只能和你說這麼多。然後就是今天我去格林尼治送資料，那邊恰好正在準備派對，維斯特洛隨口邀請我留下，本來是打算回來陪孩子們看電影的，不過，想到這件事應該能幫到你，我就臨時喊你過去了。”
比爾·斯普爾特猶豫了下，還是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格蕾絲瞄了眼丈夫的表情，乾脆語氣輕鬆裡帶着些揶揄地直接點破：“你不會以爲我和維斯特洛有什麼吧？”
比爾·斯普爾特表情微微一滯，隨即也學着格蕾絲的語氣：“我聽說，維斯特洛很喜歡成熟女人。”
格蕾絲擡手在丈夫肩頭錘了下，卻是轉爲認真，解釋道：“人家可看不上我呢，算是今天，我也是第二次見到維斯特洛，第一次是上個月底，他把我喊過去，交代了幾句該怎麼照看那幾個女人，還有就是今天，我去送一些維密天使候選人的資料。”
比爾·斯普爾特忍不住問道：“那他怎麼會邀請你參加今晚的派對？”
格蕾絲道：“大概是爲了幫我積累一些人脈吧，今晚除了華爾街那些人，還有很多維斯特洛體系的高層。你知道，如果有一天我成了Elite總裁，因爲是維斯特洛親自扶植起來，應該也能算作維斯特洛體系的高管之一。而且，對方的邀請很隨意，如果不是因爲你，我也不打算留下來。”
比爾·斯普爾特點點頭，身體徹底放鬆下來。
妻子已經對他這麼坦誠，今天也明顯是爲了他考慮，還冒了很大風險，他覺得自己再多疑下去，就實在太不近人情了一些。
格蕾絲感受到丈夫的情緒變化，啜了一口咖啡，適時地轉了話題：“你覺得今晚和弗蘭克·沃爾什的招呼會不會起作用？”
格蕾絲的問題立刻把比爾·斯普爾特的思緒拖向他近期面臨的更迫切問題上，想了想道：“沃爾什的能力還是不錯的，他在這次公司整合中已經確定會留下，不出以外的話，很快會有人找我談話。”
“那，你覺得這次能更進一步嗎？”
“或許……”比爾·斯普爾特開了個頭，隨即又不太自信，道：“總之，留下來應該沒問題。”
只要能留下，或許稍微晉升一步，比爾·斯普爾特就能重新在整合後的瑞士信貸第一波士頓集團站穩腳跟，至少，混到退休問題似乎不會太大。坎坷蹉跎多年，比爾·斯普爾特已經不敢再奢望太多。
比爾·斯普爾特沒想到，原本以爲第一波士頓高層下週纔會做出反應，第二天的週六，第一波士頓CEO弗蘭克·沃爾什就親自打電話過來，邀請他一起共進午餐。
隨即，週六晚上，斯普爾特夫婦又被邀請參加一個第一波士頓的高層酒會。
緊接着的週日，比爾·斯普爾特從早上起來就開始應付各種電話和邀約。
這種突然而來的轉機讓夫妻倆都有些難以置信。
最終，當新的一週到來，最初覺得自己只是有望稍進一步負責證券交易部旗下股票交易部門負責人的比爾·斯普爾特，直接被通知可能提拔他成爲下一任證券交易部經理。
雖然還要與另外一位負責人聯合執掌這一部門，但這種晉升已經遠超比爾·斯普爾特的預料。
要知道，證券交易部是第一波士頓內部一個很大的業務部門，即使經過這次整合，員工總規模依舊保持千人以上，旗下包括股票、債券、外匯、大宗商品等多個子交易部門。而且，作爲投資銀行最重要的核心大業務部門之一，今後的晉升潛力也很大，現任第一波士頓CEO弗蘭克·沃爾什，曾經就是證券交易部的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