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你們憑什麼要收繳我的馬匹!”
就在這時,隊伍中卻突然爆發了爭吵聲。凱瑟琳扭頭望去,發現三名滿臉跋扈的子爵男爵正和索德洛爾爭執着。
“他們在幹什麼?”
凱瑟琳十分疑惑的問道。
“那幾個傢伙並沒有遭到襲擊,恐怕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身上都是血污的柯里曼男爵搖搖頭:“這支隊伍正在努力搜救森林中其他貴族的隊伍,但有些人還沒有見到獸人便被收攏進來,他們…或許認爲自己能夠應付一切吧。”
這回答讓凱瑟琳恍然大悟——因爲無知,所以無畏。在真正面對冰冷的刀鋒之前,貴族們對獸人是沒有任何恐懼的,所以此時這羣傢伙的“反彈”也在意料之中。
可越是如此,凱瑟琳越能清楚自己之前是多麼的幼稚,她望着那幾個叫嚷不停的傢伙,低聲罵道:“一羣蠢貨…”
羅迪的隊伍一路過來已經救下了二十二名貴族,他們有的是倖存者,如凱瑟琳般整支隊伍只剩下一兩人活着。有的則是整支隊伍並未遭襲,所以爲了擴充偵查隊伍而徵用馬匹時,自然而然的遇到了阻力。
那些遭遇過獸人攻擊的,在親眼目睹羅迪幾次帶隊衝殺後都老老實實的把所有資源拱手奉上,因爲他們知道自己這些私兵當真就是累贅。而那些鎧甲光鮮、耀武揚威的貴族卻一致認爲莎莉公爵實在小題大做,一個個都不願意配合——見此情況,索德洛爾也不廢話,直接揮手衝着幾個“刺頭”道:“不願意給的就不給,但騎馬的必須接受命令執行任務,聽懂了沒有?”
“憑什麼!?我也是王國領主,你哪來的資格命令我?”
大腹便便、滿臉絡腮鬍子的胡安子爵高聲質疑:“你們強行把我拽入隊伍就算了,現在還要我的馬和部隊,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你是那個帕爾領男爵吧?去年冬天你可是沒少賺啊,原本偷偷摸摸的幹就算了,現在竟然明目張膽的來搶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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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德洛爾臉色陰沉下來,他沒想到自己好心救助的人竟然會是這種貨色,但他終歸心軟,不願看到這些王國貴族被獸人屠戮,強忍怒火道:“現在是非常時期,森林很危險,言盡於此,你自己帶着隊伍跟上我們就行了。”
“誰會信你的鬼話!”
胡安子爵毫不客氣的指着索德洛爾道。可話剛說完,羅迪的聲音便突兀的從旁邊傳來:
“愛信信,不信滾。”
騎在“火車王”身上的他渾身帶着股煞氣,令這幾位貴族不由自主的退了幾步。但羅迪沒理他們,他先是衝索德洛爾打了個手勢,讓後者繼續帶隊組織搜救,隨後目光轉冷,望着幾位抗議的貴族道:“同樣的話我不說第二遍,想滾蛋就馬上滾,我不需要豬隊友。”
“你——”
鬧事的三位貴族想說什麼,卻看到羅迪旁邊的士兵們已經給他們讓出了一條道路。貴族最重顏面。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說的,他們冷哼一聲,帶着六十多名私兵便脫離了這支人數已經超過四百的大部隊,很快消失在了森林中。
凱瑟琳親眼目睹了這一切,不過相比羅迪這種毫不留情的“驅逐”,她更震驚的是對方此時的地位…
她扭頭問向了身旁的子爵:“這個土鱉…哦不,羅迪男爵怎麼會在這裡的?他好像…很有權力?”
“你剛進隊伍,可能還不知道…剛纔那些正面殺死獸人的士兵都是羅迪男爵的手下,而他本人是當前這支隊伍的總指揮官,連莎莉公爵都只是從旁協助的。”
“說起來,咱們能活到現在,都是託了他的庇護。我聽人說,在最初的遭遇戰中,他一個人迎面幹掉了三十名狼騎兵——”
“這怎麼可能?!”
凱瑟琳心中驚濤駭浪,她隨之望向羅迪,後者此時正好轉過身來,對四周的貴族們道:“有想離開的請馬上走,我不想說太多廢話。”
羅迪的眼角有着深深的疲態,他甚至懶得再多說幾句,直接轉身離開。
那透着孤寂的背影與昨日宴會上那個不起眼的“土鱉”漸漸重疊,讓凱瑟琳一時之間難以接受這其中的巨大轉變。
“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凱瑟琳猛然想起了羅迪的這句話。原本沒有深究的她此時終於發現一個事實:自己以前根本就是生活在一個美好的夢境中,當夢醒時分,夢裡營造的一切美好都會隨之消散。
而睜開眼所能看到的,便是眼前這血淋淋的一切。
凱瑟琳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慶幸來——相比已經離開隊伍的那些人,她是“醒”的比較早得了,而依舊狂妄自負的貴族們,終將爲此付出代價。
把這些人扔到森林裡去面對獸人,殘忍麼?
站在貴族的角度,羅迪這是把對方往火坑裡推。可凱瑟琳卻明白這其實是最明智的選擇:王國“合作”並不擅長,但“拖後腿”卻絕對行家裡手,留着這羣禍害在隊伍裡,關鍵時候肯定會爲所有人惹來大麻煩!
索德洛爾做不到這一點,他心中的“正義”是絕對理想化的“正義”:對所有人仁義,愛所有人,包容一切…
可是羅迪卻在王國貴族一次次陷害後厭煩了這種道德上的束縛——他只看“目的”和“結果”,根本沒興趣追究其他。既然要儘可能保證所有人存活,那麼這種有可能威脅隊伍的傢伙…該趕出去就一定要趕出去。
盛世多聖母,亂世出梟雄。
羅迪沒興趣做冤大頭,所以他必須走上這樣的道路。
此時斥候正不斷回報信息,通過初步勘探森林中的屍體,目前確認已經有超過二十名貴族的隊伍慘遭毒手。而羅迪此時的隊伍也已經達到了救援數量的極限——打仗可不是人多就夠的,大多數私兵根本沒有抗衡獸人的實力。
爲了穩妥起見,他必須將整支隊伍向帕卡羅城轉移,儘早撤入城中才算安全。
至於森林中其他的貴族,羅迪已經不打算去救了。他不是聖母,“因小失大”這種事情他可不想幹。
而就在隊伍準備調轉方向時,盤旋在上空的針尾沙錐忽然間朝朝地面俯衝而來,不待可達鴨降落,娜塔便在低空一躍而下,伸手拉住樹幹後幾次騰躍落在地上:
“北面三公里外有支獸人部隊正在集結靠近,人數接近三百!”
她帶來的消息讓所有人腳步一滯。
三百狼騎兵,雖然數量上比不過此時四百多人的隊伍,可就戰鬥力而言,羅迪這些可戰之兵恐怕根本無力阻擋…
在經過將近十次衝鋒與小規模戰鬥後,所有騎兵步兵的體力都下降得厲害,雖然減員不多,可已經沒有了最初時的鋒芒與銳氣。況且隊伍人員複雜,無法協調管理,如果戰鬥起來忽然有人潰逃,後果絕對不堪設想!
事到如今,羅迪只剩下了一種選擇:帶着所有人,全速奔向帕卡羅城。
羅迪的決定下的果斷,全隊人馬也沒有提出異議的餘地,因爲所有人都知道走慢一步的後果,所以哪怕是平日裡沒有走過原路的貴族,此刻也咬牙跟上了隊伍——能走路的走路,年紀太大的便分配馬匹跟上,凱瑟琳作爲隊伍中唯一被救援的女貴族,本來也是被分配了一匹馬的,但她卻擺擺手選擇了拒絕,硬是咬牙跟上了隊。
或許是她的行爲帶了頭,一些原本騎在馬上的子爵男爵也都覺得自己這般騎着馬純屬是浪費資源,均是下馬步行,將馬匹還給了外圍護衛的騎兵。
說到底,真正蠢笨的貴族沒有幾個。作爲精英階層,他們都很清楚一件事:眼下最能救命的不是戰馬,而是擁有戰鬥力的士兵。
羅迪親自帶隊在後方殿後,惠靈頓騎士在前方開路,四百多人的隊伍人人精神緊繃,幾乎是一路小跑着朝森林外而去…
而在隊伍中央,奈菲咬着嘴脣,總是活潑的小臉滿是抑鬱。
阿卡莎一直在她身旁,當然注意到了這一點,在隊伍沉默前行的時候,她終於開口問道:“奈菲,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做錯了?”
“啊?我…”
奈菲擡起頭,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只是堅持留下來而已啊,爲什麼會讓羅迪生氣呢?
從認識羅迪以來,她還從未見過羅迪會有那種反應。奈菲心裡很慌,她不喜歡這種傷到別人的感覺。
“其實你沒做錯什麼。”
阿卡莎望着前方,伸手撥開擋在前面的樹枝,語氣平靜的說道:“是他的想法出了問題。”
奈菲微微張開了嘴巴,她和阿卡莎的關係其實並不親近,因爲母親卡米拉不喜歡這位牧師,所以奈菲平日裡也很少與她交流。不過奈菲很清楚的是…眼前這位面色平靜的牧師,是羅迪的伴侶。
她和羅迪的關係很好,奈菲經常看到兩人親密無間的在一起,可她爲什麼會這麼說呢?
“你是不是以爲喜歡一個人,就必須說他的好話?”
奈菲眼中的疑惑瞞不過阿卡莎,她笑了笑:“每個人都有缺點,也都有不願說出的過去。他對你的態度…其實是有些極端的,他希望你能過得平穩幸福,所以竭盡全力的做了,不過他卻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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