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非與張晉兩人藉着月色一前一後的悄聲走到碼頭邊上,看着眼前停靠在岸邊的船舶。
從剛纔觀察的船隻中挑了一艘,找了個不容易被發現的角落一翻身便上了甲板。
這個時候無論是漁民還是船員大多都已回到家中,停在碼頭上的船隻靜悄悄的,除了水流的嘩嘩聲和船體隨着水流搖晃時發出的吱吖聲外,只能聽見兩人走動時的腳步和呼吸發出的微弱聲響。
船艙的鐵門被牢牢的鎖住,兩人圍着甲板繞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地方。
張晉走到船舷邊緣翻過護欄,長腿一跨便躍上了旁邊的船隻。
穆非剛想跟上,就見到張晉朝他擺擺手,指了指另一個方向,示意他前往另一側的船隻。
兩人分頭行動找起來會更快。
穆非明白張晉的意思,但他同時也擔心對方的安全,想了想後輕聲說道:“你若遇見兇手千萬不要自行出手,先和我聯繫等我趕到了再說。”
穆非擔心如果張晉獨自面對惡魔,在沒有狩魔武器的前提下,即使這個警長的個人能力再強也無法給予惡魔致命的打擊,這樣一來他所面臨的危險將是極大的。
張晉聽了穆非的話後先是一怔,接着嗤笑了一聲說道:“沒想到我居然被一個毛頭小子給小看了。”
“我不是……”穆非剛想解釋,卻被對方打斷。
“我知道你的意思。”張晉收起笑容表情嚴肅的冷聲說道,“如果兇手真是惡魔我會通知你的。”說完也不等穆非回答便徑自跳下船舷繼續開始搜查起來。
穆非心知這人並不是容易衝動喜歡逞強的莽夫,論經驗論身手都在自己之上,肯定能分清楚事情的輕重。於是也不再多說什麼,轉身走向另一側的船隻。
一連看了幾艘船都沒找到可疑的地方,穆非感到有些焦躁。
原本就不擅長調查工作,怕自己遺漏了什麼重要的線索,他根本不敢錯過任何一艘船的任何一個角落,只能一艘一艘的進行搜索。
想到這他握緊了手腕,希望手腕上的圖案能帶給他一點提示。可惜的是,直到現在他的武器都沒有絲毫的反應。
嘆了口氣,回頭看看身後,也不知道張晉那邊有沒有什麼發現。不過對方到現在也沒聯絡自己,想必也同樣沒有什麼進展。
只有繼續朝前找找看了。
一邊悄悄的躲避着偶爾過往的巡查值班人員,一邊翻身登上了另一艘船的船舷。穆非感覺到,繼續這樣找下去也不是辦法,他必須採用自己擅長的方法。
背對着河堤的護欄上站立着,潮溼的涼風穿過江面直撲上他的面頰,吹動着他的衣服獵獵作響。穆非眯起眼睛,靜靜地呼吸着帶着魚腥和江水味道的空氣。
空氣裡似乎夾雜着奇怪的味道,他緊緊的鎖起眉頭,覺得這氣味有些熟悉。閉上眼睛,鼻翼用力的抽動兩下,脖子微轉朝四周仔細的分辨着這帶着潮溼的氣味。
狩魔武器在他血肉中融合後,他的五感變得比常人靈敏很多,尤其是嗅覺,總是能聞出他原本聞不到的東西。
突然,穆非猛的睜開眼睛,朝着他剛纔前進的方向快速的衝過去。
就見他邁開一雙長腿,在船隻中間上下跳躍,如同一隻敏捷的海鳥,張開雙翼化爲一道黑色的影子朝着前方疾馳。
離得越近,那股味道越濃,他就越發的肯定自己沒有弄錯。
那是血肉與屍體混雜在一起的味道,是惡魔的食場所獨有的邪惡血腥的腐臭味。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能分辨的出來,這混雜在空氣中的濃郁的罪惡。
張晉猜想的沒有錯,那個惡魔確實隱藏在這些船舶之中。
雖然不合時宜,但穆非的腦海中浮現出第一次見到惡魔吃人時的畫面,在那間廢棄的倉庫中,假扮成面試官的惡魔當着他的面啃食着它的食物。
胃部突然產生一陣痙攣,胃液在上下翻涌,穆非捂住嘴想將這噁心的感覺壓制下去,然而卻適得其反。他不得已停下了腳步,趴在船邊乾嘔了兩聲。
用力呼吸幾口空氣,令他反胃的血腥氣鑽入鼻腔,刺激着他全身的每一個神經。
穆非,你不能這麼軟弱!你現在是一名獵人,是一名戰士,必須站出來與惡魔進行戰鬥!
在心中對自己默唸了幾句,心裡的噁心與緊張才逐漸好轉。
真奇怪,無論是在特訓中面對陣法裡的虛幻惡魔,還是在召集令的任務中面對大批真實的c級惡魔,甚至連面對露巖的時候都沒有出現這樣的情況,爲何現在會突然這樣?
其實他並不明白,除了與露巖相處的幾次之外,之前每次面對惡魔的時候他的身邊總是會有其他的戰友,這在無形中分擔了他的心裡壓力。
但這並不表示之前的壓力就不存在,相反,它們在他的心裡滿滿的累積了起來。
一年多以前的穆非還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學畢業生,突然之間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變成了一名與惡魔戰鬥的獵人,這其中的改變並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完全適應的。
成天與常人無法想象的黑暗共處,這種常人難以接觸到的恐懼每時每刻伴隨左右所給他的內心帶來的衝擊也是其他人無法體會的。
如今是他第一次單獨執行任務,第一次獨自面對真正的敵人,這份一直被他深埋在心底的壓力就突然爆發了出來。
然而在穆非的骨子裡,隱藏在溫和的外表下的是一股子堅忍不拔的韌性。雖然感覺到強烈的幾乎令他嘔吐的緊張和壓抑,但他並沒有因此而害怕,也絲毫沒有一丁點退縮的想法。
胡亂的抹了抹嘴巴,穆非站了起來。
通過這一短暫的爆發,將他這麼長時間以來深埋在心底的恐懼和壓力發泄了出來,反而使他的內心更加趨於平靜。
只有戰勝自己的內心,他才能義無反顧的踏上這條無止境的黑暗道路,繼續向前。
很快,穆非飛身翻過船舷落在一艘小型漁船的船頭,強烈濃郁的血腥與魚腥味混雜在一起裡,薰的他幾乎睜不開眼。
就是這裡了。
大致掃視了一眼,正如他之前所料想的那樣,眼前的是一艘與方家遊艇相似的中型漁船,無論是長短高矮,還是空載時的吃水深度,兩艘船幾乎都相差無幾。
但是與那艘豪華嶄新的遊艇相比,眼前的漁船顯得十分老舊寒酸。
穆非輕輕的跳下船頭,雙腳踩在甲板上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音。他看了看周圍,月色籠罩下的漁船看上去一片靜逸。
伴隨着河水流動的聲音,他踮起腳尖,小心翼翼的挪到船艙的門前。
隔着鐵門鐵窗,船艙裡面靜悄悄的一片黑暗,幾乎什麼也看不見。
試着轉動門把,鐵門沒有上鎖。
左右看了看,確定周圍沒有任何人,穆非輕輕的將鐵門推開。吱吖的金屬摩擦時所產生的聲響,在這寂靜的江面上顯得尤爲刺耳。
穆非稍微停頓了幾秒,見裡面沒有任何動靜,這才邁開腳步走了進去。
狹小的船艙裡面漆黑一片,緊閉的門窗使得裡面的空氣無法流通,既潮溼又沉悶。
此時此刻不禁讓他想起了黑夜中的叢林,雖然安靜,但四周到處都充滿了危險。
眼睛很快的適應了黑暗,周圍物體的輪廓逐漸出現在他的眼前。
突然,毫無徵兆的,一張慘白的倒立着的人臉跳進了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