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談話的結果顯然不是冥炎喜歡的。
黑夜之中的山洞裡,火光晃動。
他漆黑的眼在黑夜之中,盯着眼前的雌性獸人。似乎帶着想要將她看透的目的。
她在鍛造着他不認識的金屬,坐在那兒看着火光映滿她的臉。
“司嫣。”夜晚寂靜,雄性再度緩緩開口,“好奇我臉上的兩道疤嗎?”
她看向冥炎,汗珠在她臉上閃閃發光。她點點頭:“好奇。”
司嫣微勾了脣角:“你現在想說了嗎?”
冥炎緩緩道:“在獸世,雌性不僅僅被雄性保護,還被獸神保護。”
“獸神?”司嫣有點疑惑,難道這個詞真的不僅僅是信仰?
這個世界擁有神明嗎?
冥炎粗糲的手指觸碰到了自己臉上猙獰的傷,他繼續道:“獸神雖然已經離去,但是雌性的保護卻留了下來。我這兩道傷,是因爲殺了兩個雌性。”
司嫣很震驚:“你殺了兩個雌性?”
冥炎輕笑:“對,我殺了我的孃親,還有我的同父阿姐。”
雄性死死盯着她,她一絲一毫的反應和表情他都不會錯過。
“不問我爲什麼殺她們嗎?”冥炎忽然問。
司嫣並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表示,最後搖了搖頭:“別回憶了。痛苦的回憶別去想了。”
冥炎的眸子微微閃爍,嘴角泛起了自嘲的笑。
他的過去,居然已經骯髒到了她完全不想聆聽的地步。
司嫣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冥炎?”
高大的雄性站了起來:“我走了。你準備一下,明天我們就要動身前往暗日湖。”
司嫣點了點頭。“好。”
黑虎獸人站在城裡最高的地方,看着遠處冰冷的巨大的月亮。
他臉色冰冷,沒有溫度。
他手握着樹幹,樹幹在他的指關節力量下直接粉碎。
獸世,有白斑虎,有黃斑虎,獨獨沒有黑虎。
他降臨的那一天,天地驟然黑了。然而白虎城卻歡天喜地,普天同慶!
他的父獸將他舉起來給全城人看。
黑虎崽崽,虎神的象徵!
原本,一切都是美好的。
直到他的父獸戰死的那一天後,他發現有些地方不一樣了。
原本溫柔的母親,變得偏執。
她恨他的父獸,他的父獸卻死了。
又因爲他模樣像極了他的父獸,他的母親讓他脫光了衣服站在角落侮辱羞辱他。
沒有任何一個雄性敢站出來幫助他。
而他,似乎也習慣了成爲母親發泄情緒,和肆意羞辱的對象。
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他甚至很恨,恨自己的父母給他編制了一個美好的夢境。
又恨自己的母親,親手打破了這個夢境。
他原本還是忍耐的。
只是最後,他的母親用看低賤之物的眼神看着他,對他道:“冥炎,你這個骯髒低賤下流的東西。居然也能修煉成紅晶獸人。這樣吧,把你配給你的親阿姊吧。她會照顧好你。”
在這一刻,冥炎徹底絕望。
他哪裡不懂,他的母親,只是看他的能力,而不願意放他離開她的家庭。
一面噁心厭惡他,一面又要榨乾他。
他至親的兩個人,血脈裡最近的兩個人,用盡一切邪惡的辦法,想要將他據爲己有!
後來的一切都順理成章。
他殺了她們。
殺了母親和阿姊。
也擺脫了那個恐怖的家庭。
殺了雌性會受到雷罰。
他記得那一天,他看到天降紫雷,他以爲自己會死。
但他卻在雷罰中活下來了。
……
石頭牀上,身負重多傷口的虎庸醒了。
人醒過來,危險期也就徹底過過去了。
他身上的傷,說重其實也算不上太重,他坐了起來,看到了山洞外石頭崖上那個高大的身影。
他有些難過地搖了搖頭。
他們大人,過得真的苦啊。
“虎庸大人!”虎闕立刻扶住他。
虎庸搖晃了下身體,繼續看向冥炎。
小小年紀,失去了父母雙親,雙手更是沾上了至親的血,臉上烙下了一輩子的烙印。
這個烙印讓原本白虎城第一丰神俊朗的雄性,變成了第一醜陋的雄性。
他逃離白虎城的追殺,歷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纔站穩了腳跟。
而他站穩腳跟,僅僅也只爲了能夠活下去。
虎庸知道冥炎的一切,因爲他是冥炎的親伯父。
他一路看着這個剛剛成年的黑虎經歷彷徨,最後慢慢堅定,創立了黑虎城,盤踞一方。
可他也相信,過去的傷痕一直烙印着他,從來都不曾離開。
“我一直都覺得,如果有個雌性能夠好好的愛大人,也許大人能夠掙脫過去對雌性的恐懼和束縛。”虎庸想,“但是,大人大概也不會再喜歡雌性了。雌性是那麼的花心,又是那麼的可怕。”
童年的冥炎目睹了那麼多雌性爲了得到雄性不擇手段,他經歷其中,厭惡畏懼着雌性。
他成長爲強大的雄性的目的,是爲了自由。
……
司嫣還在鑿着這一塊銀子。
火焰熄滅,司嫣拿起了自己打造好的漂亮的面具反覆看了看,確定它沒有瑕疵。
就在這個時候,虎力在外面喊道:“司焰老師,我們今天要出發前往暗日湖,請您做好準備。”
司嫣走出來看看就看到了虎背熊腰的虎力。
虎力看見司嫣,他窘迫地低下了頭,最後將自己身後的肉取了出來遞過去:“司焰老師,路上的食物。”
司嫣接過肉道:“謝謝你。”
虎力道:“不用謝……城裡分的。”
說完,虎背熊腰的雄性飛快地離開了。
回到山洞,司嫣整理着東西。
“現在就要走嗎?”小北霽詢問。
司嫣摸摸北霽的腦袋道:“烈焰日等不起。河水快乾涸了,再加上蟲災,附近的食物減少了很多。現在的確要遷徙了。”
三個崽崽紛紛點了點頭。
這時,司嫣蹲下身打量着西青,西青被她這麼直勾勾的看着,一下子紅了臉。
司嫣:“西青,你等等。”
她從身後取出了打造了一晚上的銀製面具,笑道:“西青,給我兩根頭髮。”
西青微愣,他知道司嫣叮叮噹噹做什麼做了一晚上,但是他並不知道是什麼。
他十分不解,但也給了司嫣幾根自己的頭髮。
司嫣將頭髮穿過面具,看了看,比對了一下,十分完美。
而就在比對的過程中,西青緩緩認識到了這個是什麼東西。
他瞳孔微微睜大,震驚感動到說不出話來。
東赤和北霽也看着西青,兩人臉上緩緩露出了笑容來。
司嫣撥開了西青遮擋着自己臉頰的頭髮,她溫柔的緩緩給西青戴上了面具,微微笑着:“真好看。東赤,北霽,你們看好看嗎?”
北霽笑得很傻:“三哥好看。”
東赤微微彎了脣角:“還可以。”
西青愣神了,司嫣將他拉到水盆前,甜甜地問他:“西青你自己也快看看,喜歡嗎?”
西青看着水裡自己的倒影。
青色的發已經被司嫣挽到身後,臉上一半是露出來的自己的臉,另一半是司嫣敲敲打打一晚上做出來的精緻的面具。
西青覺得自己的心裡滾燙極了。
他忽然轉身,撲向了司嫣的懷裡,哽咽着說:“孃親,我喜歡,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