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放心,若論林中逃跑的本事,有幾個人能追得上晚輩?如今獸王老弟的神功尚未全盤悟通,容不得打擾,敵人哪怕晚來一刻,咱們便多佔了一刻的便宜。與其在此閒坐等待,倒不如活動活動這把老骨頭,讓那七人也知道厲害。晚輩的虛實,敵人最是摸不清楚,若知道有人進了他們老巢,恐怕也未必敢追出來。”李行屍絲毫不見慌張,笑道。
“那爺爺與你一同前往,怎麼說在這住了幾十年,路徑純熟,也有個照應。”鍾劍聖心中一動,覺得這着反客爲主,確是好主意。
“前輩若去了,誰照顧那孩兒?”李行屍笑問。
“不是還有個風姑娘嗎?”鍾劍聖果然不解風情之至,隨口回答。
“她也沒空!這幾日我要將五行內功傳授與她。”毛無邪果然截口說道。
“……哼,都只知道自把自爲!這是避毒藥丸,先行服下一棵,蛇蟲聞到你的氣息,會退避三舍,老三是用毒的高手,吃了這藥一個時辰內,不會中毒,但也千萬小心。那七個混蛋住在那邊,最靠近林子的,是老七和老五。”鍾劍聖畢竟有一百多歲,性格又豁達開通,略一思忖,也不多說,從腰間拿出一個銀製的藥瓶,拋給了李行屍。雖只相識了幾日,他也看出李行屍老於江湖,行事謹慎,不僅武功足以自保,身上更有不少實用的玩意兒。此人去探聽虛實,怎麼說也比毛無邪這怪物去叫他放心。
毛無邪頭也不回,自顧對着自己烤熟的獸肉狼吞虎嚥。吃完自己手中的那一份,看見風自如拿着一大塊烤肉,幾次湊近嘴邊,卻如同面對着極苦的中藥,始終咬不下去,便一手搶了過來,三下五除二吃了個乾淨。
“那是我的!”風自如待要搶回,毛無邪已經一大口咬了上去。她狠狠瞪了毛無邪一眼,又拿起一塊插好樹枝的獸肉,重行烤起來。
“不是說過嗎?真想吃肉,我來幫你。不是幫你吃了,而是教你該怎麼吃肉。”毛無邪輕輕奪過風自如手裡的烤肉,低聲說道。
“……什麼時候去聖樹那邊?”風自如又瞪了毛無邪一眼,拿起一個果子,咬了一大口,聲音卻柔和起來。
“這就去。”毛無邪將生肉放到一邊,站起身來,向風自如伸出了手。
風自如哼了一聲,拿出一方李行屍送給她的汗巾,先擦拭乾淨毛無邪伸來大手上的油膩,又擦了擦自己的手,這纔將小手伸去,由毛無邪拉起。
“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爲什麼逼着自己吃肉?”二人手牽着手,來到了“波巴布”聖樹邊,毛無邪這才低聲問道。
“不吃肉,身體長不壯,出招始終無力,敵人來犯時,我怎麼保護你?”風自如平平淡淡的反問,卻讓毛無邪悚然一驚。
“……你還看出什麼來?”毛無邪默然片刻,又問
道。
“你新創的運功之法,威力驚人。禿子說得沒錯,真正無堅不摧,連你自己,都承受不住。若你恢復了十成功力,冰火之勁太強,無法抗拒,第一個傷在這奇功下的,也是你自己!”風自如擡頭凝視着毛無邪的臉,一字一句說道。
“……不錯,威力實在太大,連我都全然駕馭不了。想不到那兩個老人沒看出來,你卻全看透了。”毛無邪又沉默了許久,才長嘆一聲,說道。體內野獸邪毒肆虐時,毛無邪憑本身二十年精純內力,猶壓制不下,只能宣泄。這奇異的冰火之勁,遠在野獸邪毒之上,廢了“不死神功”的他,怎能抵受得住煮鐵熔金之熱,封魂凍魄之寒?未傷人,已先傷己。
“今日的火勁與冰勁,已是你能承受的極限。而我看你運功時,所用的功力也是小到了極處,也就是說,你哪怕吸取一絲青木之氣,內力增長了半分,這冰火的威力,便會在你控制力之外。但功力到了你這地步,便算不練功,也會一絲絲恢復,是不是?”風自如並未停嘴,接着將毛無邪心頭最怕之事說了出來。
“你想保護我,便要好好練功。這‘獸王神功’,你是學到了,但陰陽五行之理,你卻絲毫不懂,我先從頭說起。”毛無邪避而不答,盤膝坐下,伸掌按在“波巴布”聖樹之上,緩緩輸入五行內力。
五行功法,運氣極其簡便易行,若不犯功法大忌,便算分心,也不會走火入魔。練功與傳授,可說兩不相誤。五行學識,易學而難精,到後面雖說撲朔迷離,似是而非,入門卻是極快。風自如又是絕頂聰明伶俐之輩,幾下子便大致瞭解了五行相生相剋之理。
“教我你新悟出的運氣法門,我想試一試。”風自如閉目默默記了半晌,卻忽然睜開眼睛,說道。
“這‘五行歸一,一家獨大’不是鬧着玩的,你既然看出危險萬分,還想嘗試?”毛無邪嚇了一跳,問道。
“你不是說過嗎?你八字屬木,以身體爲木器,聚合五行,可生烈焰之氣。我卻還不知道我是什麼命格,除了冰火之外,不是還有三行?”風自如目光炯炯,答道。
毛無邪一怔,暗想說得也是:五行之中,水爲太陰極限,奇寒;火爲太陽極限,奇熱,是兩個極端。而土、木與金三行,卻是各含陰陽,縱然威力增長了十倍,也不會霸道若冰火。風自如若八字不屬金與木,或許得以領悟一門絕學,武功突飛猛進。
風自如是個棄嬰,連自己何時出世也不清楚,自然更不知道命格所屬。她先假設自己屬水,運克水的土氣在手心,接着依次注入木、金、火、水四道真氣,卻不料,第一次便對上了命格,澎湃的勁力聚於掌心,不吐不快,迎面一掌,便向毛無邪擊來。
先前早已說好,若悟出關竅,便要讓毛無邪試探風自如功力深淺。少女出
掌,毛無邪自然不會意外,伸掌相迎,同時運動“移星換月”心法,將掌力引至腳下。水生木,風自如這次的掌力乃是毛無邪熟悉之極的青木之氣,起初平靜柔和,有一股勃勃生機,後來卻又如冰下激流,衝擊之力極強,毛無邪雙腳之下的硬土竟如稀泥一般,噗通噗通兩聲,兩足陷下去幾有一尺。一年之前,在狼牙山頂,毛無邪擊殺卜半夏時,也曾用“移星換月”卸去對手五行內勁,卻還不如今日這般狼狽。倒不是風自如內功更勝卜半夏,而是山石比泥土硬得太多。況且風自如擊出的是青木之氣,木克土,因此毛無邪泥足深陷。
“這……這……”風自如看着如同矮了一截的毛無邪,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似乎並無異狀。他全然不敢相信自己胡亂一掌,竟有如斯威力,半晌說不出話來。
“恭喜,這就是你的掌力。以我如今的修爲,想踩也踩不了這深坑。”毛無邪緩緩從泥土中拔出雙腳,見風自如依舊發呆,便笑道。
“真有……真有這等威力?你……沒受傷吧?”風自如深深呼吸了好幾口,才略微從迷茫中醒來,蹲下身子,伸手進其中一個坑裡探了探,纔想起毛無邪如今功力不逮,如何能受得起這記泰山壓頂般的重掌?
“自然傷我不得。這一掌威力雖大,但你內功火候不足,運氣不暢,前後用了七彈指,方纔凝聚起五行真氣。若李行屍與你相鬥,或許你已然中了他五六十拳。”毛無邪淡淡說道。
“那瘦子皮包骨頭,被他打中又如何?只要這麼一拳一掌,便拆了他那副老骨頭。”風自如嘴巴一撇,不屑一顧地說道。初見毛無邪時,她也曾與李行屍交手,看不出有何厲害之處。
“鍾紫薇那廝若遇上行屍老兄,或許是死不瞑目。中他一拳一掌,還站得起來的人,武功已經很了不起。更可怕的,是他的心智。今日那七個混蛋,看來要吃不小的苦頭。時辰到了,走吧。”毛無邪仰頭望了望天,卻只看見洞頂和巨燈。但野獸本能,卻讓他知道已至巳時,時辰屬火,青木之氣中帶有烈焰之氣,自己的野獸邪毒,與風自如的“黃泉爪”,均是火藥桶,一點就着。體內滄海之氣尚不足,不可冒險嘗試。
“那瘦子能敵鍾五?”風自如打了個寒顫,那晚鐘紫薇鬼神莫測的身手,她一想起來就不寒而慄,昨晚作了一晚上噩夢,醒來數次,次次看見毛無邪躺着沒動,呼吸均勻,方覺心安。
“如今知道那廝內力古怪,平地相鬥,李行屍勝鍾五有餘,若在密林之中,三四個鍾紫薇都非他敵手。鍾五那廝,狂妄自大,哪知道外間頂尖高手的厲害?那七個混蛋中,或許便有武功比他更高的。”毛無邪冷笑幾聲,說道。
“這世上,哪有這麼多高手?”風自如嘴上不服,但已不自覺將聲音壓得極低,似乎怕毛無邪聽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