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杭小鎮,一連了十年的雨。
江南一帶河渠交錯,鎮子靠海,民生又多以種植水田水捕魚爲生,雨水多也不虞氾濫成災,影響到民計薄生。而且這雨也有趣,日日變化,時而黑雲翻墨白雨跳珠;時而晴空飛雨,十里不同。甚至到了農時需曬穀那十幾日,雨只在山海那邊猛,卻半點落不到小鎮的曬穀場上……
有詩云“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餘杭小鎮這雨如此知情解趣,宛若通了人性一般,自然能稱一聲“好雨”。久而久之,小小余杭鎮也被稱爲了“好雨之鄉”。時常有那文人騷客攜妓沿江泛舟而,一路笙歌,三五好友于餘杭附近的湖面上盤桓數日,吟詩作畫甚爲風雅。
不過那些達官貴客自是看不上餘杭小鎮這等鄉地方,都是天上星宿凡,連踏上岸一步都會覺得沾染了腌臢之氣。至多要求當地里正將好魚好蝦時鮮蔬菜送上船去,自有那管家一類人物出面買賣。一來二去,倒爲小鎮多了一項生髮。每年只要有數艘畫舫自蘇州來此,鎮上人家一年的生計便有了保障。
這樣的小鎮,在江南不知幾許。
小鎮的人生於斯,長於斯,死於斯,鄰里街坊無不熟識,鎮上家家戶戶都能數上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關係。餘杭小鎮一向封閉,這幾十年來也不過添了兩戶外來人家而已。
一戶是十二年前,李家媳婦帶着尚在襁褓之中的侄子來這裡投親,可惜她那親戚數年前便搬走。無奈之,李家媳婦便在鎮上開了一家簡陋的客棧維持生計,獨自將侄子拉扯大。李家姑娘性格豪爽潑辣,數年媳婦熬成大嬸之後。更是天生一張媒婆嘴,在鎮上頗有人望。可惜她那侄子長大後頗有些頑愚,讓人嘆息。
另一戶是在十年前來到小鎮上。這家組合就頗爲奇怪,居然是呂姓的火居道士帶了一個癱瘓的外甥!話說這舅甥兩人都生得一副頗讓人豔羨的好皮囊。便賃居在李家客棧的隔壁。
呂姓道士相貌堂堂(其實就是胖,但古代人常吃不飽飯,因此以胖爲美),頗受鎮上人尊重。只因小鎮不過百十戶人家,除了木工鐵匠大夫這樣的專業人士之外,過去婚喪嫁娶都只能指望一個神婆。那神婆自小便在鎮上生活,大家知根知底,自然也不會覺得她真的有什麼接引神仙祝福家庭的法力reads();。
如今有了呂道士這個專業人士。自然一股腦的都轉投了這邊!呂道長爲人謙和,未語先笑,於錢財上也不計較,讓人愈發的敬重幾分。反正一鎮的紅白喜事,加上每年新桃換舊符,收入不多也足以簡單的維持舅甥兩人的生計。而且村野相傳,這呂道長卻是有幾分真本事的,曾將張家作祟的惡鬼捉了去毆打云云。
至於那神婆,一氣之洗點改成職業媒婆,專門跟李家大嬸搶生意。她的首單便是想將呂道長說合給李大嬸。歷經十年辛苦未竟全功……
還有那呂道長的陸姓外甥,體格健壯樣貌清秀,常引得鎮上大姑娘小媳婦路過偷瞧。可惜陸小子卻是個福薄之人。據說前幾年在京城被疾馳的寶馬衝撞,從此癱瘓在牀,人也變得癡傻起來。每日只坐着奇怪的木椅子,在檐看雨,十年來天天如此。
他癡呆的歪着脖子看雨也就罷了,卻引的鎮裡的姑娘們也跟着瘋魔,相傳怎麼瞧他那癡傻的樣子都瞧不夠,那不說話看雨的姿勢特別深情。更有人寫出瘋言瘋語云,“你坐在檐看風雨。淋着雨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俺的夢。”
然後寫這詩的人被自家爹哋一頓好打,隔年就給他找了個媳婦!(似乎有什麼不對……)
如此一轉眼便是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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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呂姓舅甥。自然是呂岩和陸遠。
雖然他們見面時說的火星四射同仇敵愾,似乎馬上便要提劍返回三百年前,將那欺世盜名的惡賊徹底斬殺,挽救天地傳承。而實際上,無論是呂大仙人還是陸遠都明白,他們倆一個高位截癱內息紊亂,另一個餓了數百年,實力百不存一。他們真的現在就回去,就連那人的徒子徒孫都打不過,肯定要先以恢復實力爲主。
更何況,如果真的在現實世界返回三百年前還有一個大障礙,那就是那時候的呂洞賓可還活的好好的呢!且不說這邊的老呂能不能說服那邊的老呂(老呂評價自己是表面謙和內心固執),不同時空的呂洞賓見面會引發什麼?僅這一點就誰都無法預料!這可不是平行世界的兩個相同的人見面——比如他們現在的這個世界,同樣有呂洞賓的傳說。
如果兩個呂洞賓碰面,應該什麼都不會發生。但相同世界不同時空的人見面,就可能引發時間崩潰,他們不敢冒這個險。
所以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先找個元氣濃郁的世界恢復實力。
不過黎明要塞那邊不能去,因爲那邊正在打仗。經過一年多的休養生息之後,黎明號終於掀開了進攻莫那人的序幕。黎明要塞以三個月爲一個週期,攜帶着着一批戰艦返回主世界。小型艦隊以要塞爲基地,在各個星系向莫那人發動頻繁的襲擊,以此進一步摸清莫那人的實力。這個階段還屬於火力偵查階段,距離真正的大戰還遠,暫時不需要陸遠主持。
不過陸遠還有另一個安全的世界可去,那就是送邢琰離開質量效應世界的時候,邢家妹子留給他的那一枚仙俠世界的座標。於是他沿着鑰匙的指引,悄無聲息的帶着呂洞賓來了一次偷渡。在不驚動任何仙凡的情況,兩個人悄然來到了餘杭小鎮,隱居來。
“怎麼樣?”當呂岩披着蓑衣推開院門的時候,陸遠收回看雨的目光,隨口問道。如果那些大姑娘小媳婦知道他原來並不癡傻,一定會小心肝兒碎的咔嚓咔嚓的。
“丁家的牛已經尋回來,不過是讓幾隻燈籠怪困住,隨手可滅reads();。”呂岩隨手一拋,手裡提着的桃木劍穩穩的掛到了牆上。“纔出鎮十里就有草木之精,這世界的妖怪真是猖獗!也不知那些名門大派都在做什麼……”
聽語言似有所怨,但看呂仙人那副志得意滿的樣子,便知道他其實是樂在其中。
如今十年修養來,呂岩早就恢復了原本清瘦的樣貌(鎮上人頗爲惋惜的叫仙風道骨,就是瘦的意思),頜三縷長鬚,雙目開闔之間宛若有雷電閃過,全身元氣飽滿神足——一副得道之士的樣子。顯然呂仙人已經重獲新生,那還覆在原世界時頹廢癡肥的樣子。
“李大娘給你送來大半壺桂花酒,說是客棧昨日剩的。”陸遠跟着呂岩的後面推着輪椅回屋,有些戲謔的說道。“我看你們倆挺合適的,你也知道李大嬸並不是普通人,要不要讓王媒婆說合?人家王媒婆也不容易,爲了你們的事兒跑了小十年了。”
“不可亂講!我和她青青白白,能有什麼事兒。”呂岩一板臉,頓時王霸之氣四射,陸遠舉手做被震懾狀。
但看呂仙人將那壺摻了水的酒端去內廚,顯然也不是心裡半點兒意思沒有。陸遠隨手便能拿出幾個世界積攢的好酒,也就呂岩死硬口,說自己就喜歡摻了水的桂花酒那股味兒。兩個人剛來這世界的時候,誰都不願意廚,最開始那兩年幾乎全是在李大娘的客棧裡用飯。按照陸遠的說法,那時候兩個人就眉來眼去的!
那時候李大娘還不是大娘,她還是一個年方二十七八的大姑娘,樣子好看的很。
如今雖然三十多歲確實大了,但在呂岩這等仙人手裡,年齡是問題嗎?如今天地元氣豐沛,讓李大娘返老還童也不過指掌之間的事情而已。
不過這十年來,呂洞賓將一身本領對陸遠傾囊相授,兩人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雖然呂仙人說是對陸遠的報答,但陸遠也對仙人着實尊重,自然不會繼續調戲去。
“你今日感覺如何?”呂岩坐後問道。他是修仙大家,學貫儒釋道三家。經他之手調理,並數年間爲陸遠專門創出一門功法,陸遠已經逐漸將一身散亂的能量收束整理,轉變成了活潑潑的靈力。只是陸遠的心太大,他的真元魔力和天位之力還好,都可向性質相近或略高的靈力進行轉化。
但對於他體內已經生根發芽的世界之力,便是呂洞賓也毫無辦法!那力量源自陸遠對世界生滅的感悟,本質上更加接近主神的力量體系,高出靈力不是多少層次。對於這個力量如何控制,主神是生而知之,除此之外再無任何先例,因此如何控制只能陸遠自己去想辦法。
“今日已經能自己走了。”陸遠一用力,雙足着地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哦?不錯!”呂大仙人眼中精光一閃,摸着鬍子說道躍躍欲試的說道,“今晚去山神廟試劍如何?我定要贏你一次!”
沒錯,這就是兩個人亦師亦友的主要原因——呂洞賓喜歡劍術,傳說中又有斬殺蛟龍的故事,顯然是個好勝之人——但是他雖然在道法見識上能甩陸遠十八條街,偏偏實力上,兩個人只在伯仲之間而已。
不能壓服陸遠,怎麼好意思當他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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