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師能犧牲自己,引動天地靈力將魔嬰絞殺?
所以這也是爲什麼剛纔瑤池仙宮宗主看向她的時候,會有那麼複雜的似乎在悲憫她的眼神?這也是爲什麼她問蘇言有沒有辦法對付魔嬰,他遲遲不語的原因?
姬清神色有些愣怔。
片刻,她清澈黑亮的杏眸看向蘇言,出聲問道,“是真的嗎?”
“不是。”蘇言皺眉。
他明顯有一絲猶豫,也就是這絲猶豫叫姬清看出了端倪。
蘇言是一個沉默清冷的男人,心計深沉,智近乎妖,極爲擅長玩弄權謀、謀算人心,但是他卻從來不屑於說謊。
剛纔那一絲遲疑,足以說明他的隱瞞。
姬清懂了。
“其實我也不願意逼你,也不想要做這個惡人。可是看到這慘劇的發生,我真的無法當做視而不見。”清夢仙子指着圍牆下方慘烈的戰況,神情激動地說道,“姬靈師,難道你不想拯救天下蒼生嗎?現在只有你才能阻止慘劇的發生,難道你真的要自私自利地視而不見,當一個縮頭烏龜嗎?北城需要你,浩渺大陸的無辜百姓需要你,你不能這麼自私,不能只想着你自己!”
“你閉嘴!”饒是蘇言再怎麼清冷的性子,也忍不住怒急,“你若是敢再出聲一句,信不信我立即斬下你的人頭?”
清夢仙子站在所謂的道德至高點,咄咄逼人地將姬清閉上絕路,還一副大義凌然的模樣,真的叫他覺得噁心。
“你要對我動手?”清夢仙子不敢置信地看向蘇言,氣得臉色漲紅,“我爲了守住北城而努力,你現在竟然因爲我說了一句實話就要對我動手?”
“你確定你不是在泄私憤?”蘇言質問。
就算是在戰爭之中,這裡的爭執也引來了許多人的注目。
“姬靈師,我知道讓你爲浩渺大陸犧牲你並不甘願,我也能理解你的想法。如果我能同時擁有破虛境修爲和靈師修爲的話,我會義不容辭的犧牲自己,可現在卻只有你能將魔嬰擊殺,只有你啊!”清夢仙子美目看向姬清,眼中滿是斥責,“難道你就真的這麼冷漠無情嗎?”
隨着清夢仙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抹黑,衆人看向姬清的眼神有了一絲隱晦的變化。
姬靈師真的不願意犧牲自己?
真的對所有人見死不救嗎?
那她之前做出來的一切,難道是在演戲嗎?
……
衆人免不得在心中如此忖度。
當一個人自願犧牲自己的時候,因爲他的犧牲而得到庇護的人會感激,會緬懷。而當一個人不情不願,被迫犧牲自己的時候,因爲他犧牲而得到庇護的人不僅不會感激,反而連回憶都帶上輕鄙。
清夢仙子無疑是逼着姬清去犧牲,還要她被人輕鄙。
蘇言清雋的黑眸中怒火猶如燎原,顧不得考慮體內靈力是不是已經枯竭了的現狀,他調動身體之中殘存的靈力凝靈爲劍,朝着清夢仙子狠狠劈去。
他不是玩笑,更不是試探,而是鐵了心想要將清夢仙子置之死地。
“蘇言!”姬清揮出一道靈力捲住蘇言的劍尖阻止了他的行爲,杏眸看向他,“你失態了。”
他從來都是一個冷靜沉穩的人,不會有這麼衝動的時候。
姬清心中默然。
蘇言沉默不語,垂在身側的手猛然握緊,可卻在姬清淡然如水的目光之中,不得不將手中的靈劍消散,收斂住眼中幾乎要奔騰而出的情緒。
收回目光,姬清轉而看向表情痛心疾首,然而眼神中卻藏着一抹得意之色的清夢仙子,淡淡說道,“我從來不認爲自己是一個心懷天下的大愛之人,也不認爲自己有多麼的自私自利和惡毒。我的一切不用你來評說,你也不配評說。”
“我不配?”清夢仙子表情扭曲,“我看是你不敢面對自己的內心。”
多說無益。
姬清冷笑一聲,懶得再和清夢仙子糾纏。
魔嬰放肆導致圍牆被破,拓跋烈也傷到了,她得先去查看一下情況再說。
然而當她打算離開的時候,清夢仙子卻突兀地抓住她的手臂,“你倒是說一句準話,你真的不願意救天下蒼生?”
姬清微微皺眉。
清夢仙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竟然剛好抓住了她受傷的地方。姬清一吃疼又對清夢仙子嫌煩到了極點,原本就不算溫順的脾氣便忍無可忍地爆發了。
杏眸之中的不耐之色漸濃,姬清掙開手臂狠狠朝着清夢仙子的臉上甩去。
“啪!”
響聲清脆。
“你打我?”清夢仙子的臉被打得偏向一邊,一下被姬清打愣了,捂着臉呆呆地看着姬清。
“我的命由我自己做主,沒有任何人可以逼我!”姬清杏眸冷冽,眼神中滿是毫不掩飾的殺意,“若你再攔阻我,我不介意廢了你。”
只要不弄死了清夢仙子,她便覺得無礙。
清夢仙子臉色變了變,忍下眼中的怨憤終究是讓開了路。
姬清緊走幾步趕到拓跋烈的身邊,抿了抿脣,“阿烈,你堅持住。”
她知道拓跋烈的性格,哪怕是自己將會落得一個魂飛魄散的結果,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他便會堅持。
“你……”拓跋烈轉眸看向姬清。
他剛纔也聽到了清夢仙子的那一番話,心裡幾乎翻江倒海。他眼中眸色深深,湛黑的鳳眸之中情緒翻涌,像是一場沉默而又激烈的廝殺。
讓,或者不讓?
他無法眼睜睜看着姬清去送死,也不能將天下人的性命置之不顧,這對他來說是一個極爲艱難的選擇題。
“你不要去。”拓跋烈終於說道,“我來對付魔嬰,你在我身後。”
“好,你保護我。”姬清輕笑了笑,伸手挽住了拓跋烈的手臂,在他的頸窩處蹭了蹭,似乎在安慰他也在安慰自己,“不過我還是想去會一會魔嬰,畢竟如果真的只有我能對付它,而我卻退縮的話,我也過不了自己這一關。你別擔心我,我不會出事。”
在這個危機的關頭,拓跋烈這麼冷硬堅定的男人能轉而選擇她,對她來說就是這世間最甜蜜的海誓山盟。
然而她不願意讓他爲難,也想堅持自己的信念。
“清清……”拓跋烈聲音有些遲疑。
“放心,我會沒事。”姬清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嚴珂不是曾經說過我是天運之人嗎?天運之人氣運極濃,一定能逢凶化吉的。”
忍住眼中的溼意,姬清依戀地從拓跋烈的背後抱住他的腰,就這麼安靜的擁抱了片刻,這才離開。
感覺到貼着後背的溫軟身軀離開,那一抹讓他迷戀的體溫終究緩緩消散不見,拓跋烈狠狠閉了閉眼睛,臉色變得極爲難看。
然而他根本無心再多想,因爲魔嬰的攻擊又很快到來。
朝着前方走去,姬清才邁出兩步便聽得雲端上魔嬰一聲尖利的叫喊,揮手再度轟出一擊。
只聽得天崩地陷般的“轟隆”一聲,圍牆上的破洞再一次擴大,無數陰靈像是聞到了圍牆南側的鮮活人類氣息,興奮得嘶吼着朝破洞處涌去。
“怎麼辦?陣法快被破了!”守在破洞處的雲蕊被步步逼退,急得快要哭出來,“對不起,我沒有辦法煉化更多的陰靈了,我……我一定會死守!”
雲蕊一張小臉蒼白可憐,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到眼睛裡,刺得她忍不住閉上眼睛,整個人狼狽不堪。她很自責,覺得自己很沒用。
“你死了也白死,給我滾回去,這裡交給我!”嚴珂衝着雲蕊一聲吼。
他俊美而略顯陰柔的臉上一片陰霾,一雙眼睛佈滿赤紅血絲,眼看是殺紅了眼。
精通陣法的只有他的蘇言,蘇言在維持世界倒影的時候,他則全力維持着圍牆陣法對付陰靈。
可圍牆陣法已經被魔嬰的攻擊損傷,而陰靈有了魔嬰的加持變得極爲兇悍,若是再想不到辦法堵住圍牆陣法,情況將會變得十分危險。
臉色變幻了一番,嚴珂神色堅定起來,像是下定了某個決心一般。
“呸!”他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什麼時候一個兔崽子也能在爺面前放肆?小兔崽子,讓你看你爺爺我的厲害!”
“以身補陣,身與陣融!”嚴珂猛地一聲暴喝。
他的身上陡然竄起了一陣耀眼的金芒,閃耀着無數玄奧符文的金芒在一片暗色之中顯得分外耀眼,猶如耀陽。
重重黑雲讓白天看上去也猶如黑夜一般,然而耀眼的金芒卻像是驅散黑夜的陽光,讓人看到一束希望。金芒猶如流水一般朝着陣法破損處流動,隨着金芒的涌入原本幾乎崩潰的陣法被修復,漸漸回覆到了穩定的狀態。
陰靈徒勞的嘶吼,再也找不到能穿越圍牆的空洞。
而包裹在一片金芒之中的嚴珂,身軀卻越來越透明,彷彿再等一會兒便會徹底消失不見。
姬清快要趕到陣法破損處,剛好將這一幕收到眼底。
“嚴珂!”姬清朝着嚴珂飛掠,因爲緊張聲音都變得尖利起來。
似乎聽到她的呼喊,金芒之中的嚴珂微微轉過臉來,看着她微微勾脣,露出一個邪氣無比的淡笑,還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