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心中一蕩。
原本躺在牀上的女人已經醒過來,跪趴在牀上看着他。
她的眼睛清澈又黑亮,就像是無數次他曾經見過的那般,亮得猶如天邊的寒星。只是她的眉頭微微蹙着,目光中滿是疑惑,似乎在不解爲何他會出現在她的牀邊。
“你醒了?”蘇言清雋的黑眸中閃過一絲喜色,旋即又剋制着變得平靜,淡淡問道,“有沒有哪裡覺得不適?”
他的目光守禮而剋制,在姬清臉上仔細觀察了一會兒,想看看她現在的情況如何。
“就是感覺身子有些虛。”姬清搖了搖頭,“應該算不上什麼大問題。”
不過,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總覺得自己似乎遺忘了一些東西,這讓她有些迷茫。
眉頭蹙得更緊,姬清微微有些出神。
無意識的,她還保持着猶如貓兒一般雙膝跪坐在牀上,一手撐着牀,一手還扯着蘇言衣袖的動作。
烏黑如雲的青絲從她的肩頭垂落,透過月白色中衣微微敞開的衣襟能隱約看到裡面穿着一件翠綠色的肚兜,看到肚兜掛在她雪白脖頸上那纖細的繫帶……
肌膚如玉,像是雪堆一般。
蘇言無意掃了一眼,頓時眼神一僵,旋即不動聲色地移開,再也不敢看。
只是心臟在胸腔之中不要命一般的跳動,還有那忍不住變得暗紅的耳根卻泄露了他此刻的狼狽,以及他並不是那麼清心寡慾的實際心情。
“你大病初癒,還是躺着休息比較好。”從牀邊上站起身,蘇言雙手搭在姬清的肩頭,半是強硬地讓她重新躺回牀上,順手飛快地拉上薄被掩住她無意漏出的春光。
“嗯。”姬清點頭,虛弱的勾脣笑了笑,問道,“可我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會變成這樣?”
“你體內有蠱蟲,這也是造成你身體虛弱的原因。”蘇言清冷的聲音解釋說道,“可能是北堂軒搞的鬼,他將蠱蟲交到清夢仙子的手中,讓她對你下手……”
“等等!”姬清卻是皺眉,“我體內有蠱蟲?”
“是的。”蘇言點頭。
姬清杏眸瞪大,疑惑又不敢置信地問道,“可清夢仙子又是誰?我什麼時候惹到這麼一個人?她爲什麼要害我?”
一連串的問題從姬清的口中問出,看着姬清不解的神情,蘇言終於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她對他太親近了,或者說太容忍他的靠近了。
這不正常。
要說親近,也應該是他對她親近而已。
在姬清昏迷的這一段時間之中,他幾乎一直寸步不離地守着她,雖然爲了避嫌而買了一個小丫頭照顧着她,不曾幫她沐浴換衣過,但是平日裡她有什麼不適卻都是他陪在身邊的。
爲了讓村子裡的人篤定確信他們的夫妻身份,他在人前也刻意表現得對她十分在乎和親密。
當然,在乎的確是從心裡在乎,但那種親密卻是做給別人看的。
爲了讓細節的地方不露破綻,他甚至故意在孟石面前抱過姬清,毫不掩飾的讓孟石看到他凝視姬清的時候眼中的深情,只爲了讓他感覺到他們“夫妻”情深。
心裡渴望親近,現實也允許他如此行爲,所以這兩年他養成了一個讓他無法戒掉的習慣,所以……剛纔他纔會習慣而自然的雙手搭上她的肩頭,略微有些強硬的讓她躺回牀上,甚至還爲她蓋上了被子。
原本這一切不能由他這個理應避嫌的人來做,姬清也絕對不會容許他對她有這樣程度的“放肆”。
可現在……
爲什麼姬清並不排斥他的靠近,甚至沒有絲毫的異樣?
“你不記得清夢仙子了?”蘇言皺眉看向姬清,清雋的黑眸之中滿是擔憂,又問道,“你是不是失憶了?你還記得我嗎?”
“我失憶?”姬清卻忍不住笑出聲,像是聽到一個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
不過,她很快便止住了笑,有些鬱悶地說道,“我可能真的忘記了一些事,雖然以前的事情都記得,不過我怎麼受傷的卻不記得了。”
“怎麼受傷的,你不記得了?”
“嗯。”姬清點頭,清澈黑亮的杏眸看向蘇言,眸光清冽,“你說對我動手的人,是不是也是對阿烈不利的一夥人?”
“對你動手,對阿烈不利?”饒是蘇言冷靜機敏,竟然也聽不懂姬清在說些什麼。
“對啊!”姬清卻着急起來,“我們現在不是要找阿烈嗎?既然有人對我動手,是不是也會對阿烈動手呢?阿烈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就變成那個樣子,說不定是有人對他下手,我們絕對不能輕視的!”
蘇言心中一動。
他朝着姬清微微俯身,伸出修長如玉的手指撫上她的側臉,將她耳邊垂落的一縷髮絲撥弄到她的耳後,動作十分輕緩而溫柔。
意料之中的是,姬清雖然眼神中有一絲閃躲的意味,但是卻僵着身子並沒有躲開。
“怎麼不躲?”
“難道你不是在做給別人看?”姬清好奇地看着蘇言,反問道,“難道我們現在不是要裝作夫妻嗎?”
蘇言心中的猜測被驗證,眉頭微微凝起來。
裝作夫妻……
這是他和姬清去無盡之海尋找拓跋烈的時候,在靈船之上的權宜之計。正因爲這樣,所以她纔不抗拒他的靠近,甚至能容忍他提她勾起落髮嗎?
她真的失憶了,還僅僅只是遺忘了一小段?
蘇言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可是一時卻找不到方向。
“你想不想知道爲什麼我們不在無盡之海,卻到了這個地方?”蘇言又出聲問道。
他想徹底確定一次。
姬清點頭,“我當然想知道,你快點告訴我。”
蘇言卻沒有出聲,只一雙清雋墨黑的眸子安靜看着姬清,眼中涌動着複雜又微妙的神色。
“怎麼了?”姬清問道。
“你失憶了。”蘇言終於開口說道,“姬清,現在距離當初我們去無盡之海已經過去很久。我們已經找到了阿烈,然後又經歷了很多事情……至於你受的傷,是因爲在北城一戰之中全力對付魔嬰,卻被清夢仙子送入你體內的蠱蟲所害。”
言簡意賅的,蘇言將姬清失去的那一段記憶告訴她,直到最後。
“我竟然忘記了那麼多事?”姬清眼神愣愣的,已經不知道要如何反應了。
蘇言站在牀邊安靜看着她,等着她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
半晌,姬清終於平靜了心中複雜的情緒,出聲問道,“那這裡是哪裡?”
“當初你被蠱蟲所害從半空墜跌,卻又在阿烈衝上去救你的時候被一隻黑色巨手俘虜,消失不見。我們幾人一直在神魔戰場之中尋找你,最後我無意觸動了神魔戰場入口處的傳送陣,這纔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將你找到。”
“陌生的地方……”姬清咀嚼着這幾個字,開口問道,“所以,你也不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略微有一些猜測。”
“是哪裡?”
“魔族的地盤。”
“那我們豈不是很危險?我們不會被人發現嗎?”姬清倏地瞪大了眼睛。從蘇言剛纔說的話語之中她瞭解到魔族並不好對付,更何況跑到魔族的地盤上,無疑是在找死。
“不會……”頓了頓,蘇言眼中劃過一絲苦澀,“我有夜翼族的血脈,不會被人當成異類。”
曾經讓他嫌惡無比的血脈,現如今倒是成爲了他們的保護色。
“你有夜翼族的血脈?”姬清又皺起眉頭。
失去了很多的記憶,蘇言也不可能事無鉅細將發生的事情一一告訴她,姬清自然忘記了蘇言有夜翼族血脈一事。
“是。”
“那……”
“你大病初癒,先好好休息。”蘇言從牀上起身阻止了姬清的發問,又轉眸看向她,“安全的問題,你不用擔心,好好的調養便可。還有……你失憶的事情,我會想辦法。”
“嗯。”姬清點頭。
離開之前蘇言下意識地幫姬清掖了掖被子,等他將直起身子的時候看到姬清漲紅的臉龐,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已經不適合做這樣的事情,頓時身子微微僵住。
姬清輕聲開口,“既然不用假裝了,以後……”
“是。”蘇言垂眸斂目,“以後我會注意。”
從房中出來,蘇言擡眸看向灰藍色的天空,心裡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又很快被沉重所代替。
他現在必須去研究一下,爲什麼姬清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究竟是什麼原因引起的。
難道是蠱蟲?
他總覺得這蠱蟲不會那麼好控制,也許還隱藏着什麼他沒有發現的危害。
雖然精通醫術,但是他對用蠱卻並沒有太深的研究,若是想要知道其中的原因的話,怕是……
正在細想着,蘇言突地聽到一陣敲門聲響起。
“蘇先生,你可在家中?”門外響起了孟石的喊聲。
孟石昨天才來過,今天又過來了,難道是有什麼急事?
走到院門面前,蘇言將漆着黑漆的院門打開,卻見到門外除了孟石之外還站着一個臉色蒼白的清瘦中年男子。
“段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