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重重關上,姬清從拓跋烈的懷中掙脫出來,一拳垂在他的身上,“拓跋烈,你混蛋!”
“是,我混蛋。”
姬清柳眉倒豎,“你說,你是不是早醒了?是不是裝的?”
拓跋烈,“……”
這個堅決不能承認,所幸還是保持沉默好了。
“不說?”姬清冷笑,“不說是因爲心虛嗎?指不定,你在湖邊給自己那一拳也是雷聲大雨點小,就想讓我因爲愧疚而原諒你,是不是?”
“不是。”這一次,拓跋烈開口了。
他烏黑澄澈的目光認真的看着姬清,十分誠懇的說道,“清清,我永遠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騙你。”既然要懲罰自己,他一定會給自己最狠的一擊,絕對不會爲了博取她的原諒,而隨意敷衍她。
他伸手,又將她攬入懷中。
這一次姬清沒有再掙開。
“不會騙我?”姬清伸手戳了戳拓跋烈的胸膛,“那你告訴我,爲什麼我給你更衣的時候,你……”說道這裡,她白淨的俏臉又染上絲絲紅暈。
原本要脫口而出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只得冷哼一聲,權當收場。
既然姬清沒有說出口,拓跋烈當然不會傻得深究自己的破綻。
“清清,你是不是原諒我了?”拓跋烈轉移話題,看向窩在懷中的姬清,有些不確定的問道,“是不是以後你不會躲在歸元界之中,讓我找不到你了?”
六天六夜,他失去了她整整六天六夜。
在他二十多年的歲月中,當她還沒有出現的時候,他從沒有嚐到過這種心裡彷彿缺了一塊的失落感。他一直將所有的精力用在行軍打仗之上,從來不知道男女之情爲何物。
可是她出現了,將他的心給塞得滿滿的之後,卻又突然消失,那種驟然失去一切的感覺,讓他心裡生出一種恐慌。
他怕,怕她會再度離開。
更怕的是,如果她躲進歸元界之中,如果她刻意要躲着他一輩子,他甚至連追回她的可能都沒有。
他得仔細想想,究竟用什麼辦法,能夠斬斷她離開他的最後一條路呢?
這種不在自己掌控之下的感覺,簡直糟糕透頂。
“好啊,以後我不會再躲進歸元界之中了。”姬清說道。
拓跋烈心中一喜,有些不敢置信的問道,“真的?”
居然這麼好說話,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姬清淺笑着點頭,大大的杏眸微微眯起,她漫不經心的說道,“當然是真的。二皇子想要殺小女子,小女子怎麼敢躲呢?您想要讓我上吊,我一定乖乖準備好繩子。您想一劍砍來,我洗好脖子送過去。您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絕對不會反抗一下!”
拓跋烈,“……”
很好。
他就知道這牙尖嘴利的小東西嗎,不會這麼乖巧。
“你要我如何?”他問道。
只要他能做到,他一定會去做。
“我怎敢要求二皇子殿下。”
“你不敢?”
“當然,我還想要小命呢。”話雖如此,可姬清昂着頭看向拓跋烈,像是一隻炸毛的小貓兒,隨時都會撲上去咬上一口。
這哪裡有害怕的模樣?
見到姬清這副氣鼓鼓的樣子,拓跋烈倏地低笑出聲。
他彷彿想通了什麼,欣慰又認真說道,“清清,你生氣說明你在乎,我懂。”
姬清,“……”
呵呵。
這男人厚顏無恥成這樣,想要鑽破和城牆一般厚的臉皮,對於鬍子來說還真是一個艱難的挑戰呢!
她彆扭的偏過頭去,懶得再看他。
“清清……”一聲低喃。
拓跋烈修長有力的手撫上姬清的臉頰,輕輕鉗住了她小巧精緻的下頜,將她的頭又扳過來,四目相對,姬清恍然落入一雙烏黑澄澈的雙眸之中。
她有些怔忪。
究竟要怎麼樣形容這樣一雙眼睛呢?
似乎,言語和筆墨都難以描繪。
從來都冷靜幽深的湛黑之中,像是有着強烈的暗潮在涌動,彷彿無盡的深潭中翻滾着波浪,又像是綴滿了星子的夜幕,純淨悠遠,深沉無比。
都說從一個人的眼睛,能看到他的內心。
從沒有這麼一刻,姬清感覺自己這麼接近拓跋烈的內心。這個倨傲冷靜的男人,直勾勾的盯着她,坦然的將自己攤開在她的面前,由着她檢閱他的靈魂。
也許,對他來說,這樣毫不設防的坦誠,像是一種極爲神聖的儀式。
姬清深深的看入他的眼中,驀地,心中的琴絃彷彿被撥動。
“清清,不要氣我了。”拓跋烈緩緩說道,“從你在我眼前消失的那刻起,對我來說,就是最重的懲罰。我已經嚐到失去你的滋味了。”
姬清垂眸。
是的,她六日沒有出來,一開始是失望又生氣,腦海中想的全是怎麼離開他。可是,慢慢最後冷靜下來,那股幾乎揮之不去的思念縈繞心間,讓她很難真的下定決心。
也許,她真的栽了。
當她看到他給自己狠狠一拳,口中噴出的鮮血灑落地面的時候,她……
那樣的場景,她不想再經歷一次。
見姬清沉默不語,拓跋烈將頭埋在她的肩窩之中,猶如一隻大狗狗一般的蹭來蹭去,毫不生疏的在她面前賣乖。一回生二回熟,天性精明的修羅戰神分明深諳此道。
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姬清的頸側,暖暖的,消融着她心中的堅冰。
這個該死的男人。
她竟然對他恨不起來。
可是,該說的話還是應該要說清楚的。
姬清伸手推了推歪纏着她的拓跋烈,“你起來,我有話對你說。”
“好。”某人聲音悶悶的,擡起了頭。
不過,雖然起身了,視線卻落在別處,就是不肯看着姬清,彷彿生怕她會說出一些讓他不喜歡聽到的話。
見到拓跋烈這幼稚的舉動,姬清又好氣又好笑。
她清聲說道,“拓跋烈,這樣的苦肉計用一次就好,用得多了,就不起效了。若是你再這樣傷害自己,我不僅不會原諒你,還會離你遠遠的。”
“這是懲罰。”拓跋烈轉過頭來,認真說道,“我差點害死你。”
“你差點害死我,你就自己去死嗎?”姬清氣不打一處來,他知不知道,當她看到他在面前倒下的時候,她的心臟都揪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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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男人,不愧是軍旅出身,懲罰獎勵分得清清楚楚,對他自己比對誰都狠。
可是,她不喜歡他這樣懲罰自己,傷了自己又不討好的事情,爲什麼要去做?
“我不會死。”某人認真說。
“就因爲不會死,所以要承受這樣的痛嗎?萬一你以後有失手的時候呢?”姬清冷眸看着他,“拓跋烈,萬壽境並不是修爲的巔峰,就算破虛境的強者也不敢說自己能萬無一失。若你不惜命,以後如何珍惜我?”
“好,我聽你的。”攬着姬清身子的手臂緊了緊,某人十分認真的點頭。
只要她不再生氣,都聽她的。
“還有,我知道你對感情有一種近乎執拗的堅持。你不喜歡我和其他的男子接觸,就像我不喜歡你多看別的女子一眼。我們兩人都是這德行,誰也不用鄙夷誰,這點,並不是我生氣的地方。可是,你竟然問都不問,就將我丟入湖水之中。你知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會水,我會被淹死!”
“清清,對不起。”他以爲她救下了拓跋連雲,應該是會水的。可是沒想到,她竟然是帶着法寶下水,而那法寶在她上岸之後就被丟棄。
他承認,是被嫉妒衝昏了頭腦。
他就像是在操練自己的士兵一般,想讓她承認錯誤,想讓她在場景重現之中認識到,救人根本不需要雙脣相貼。哪怕是現在,他也還是不懂,爲什麼她只是救起了一個人,他留在她脣上的氣息卻會被另外一個男人取代。
在水下,到底發生了什麼?
想到這裡,他的臉色又難看起來。
幾乎是在拓跋烈臉色沉下來的一刻,姬清就敏銳的察覺到了。
她輕哼一聲,“我的確是救了拓跋連雲。不管是他也好,還是另外一個人也罷,我總不能做到眼睜睜看着他去死。”
“救人可以,爲什麼他該死的吻了你?”
“……”姬清,“我不想說。”
回想起這件事,姬清心裡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憋屈!
如果時間倒退回去,再給她一次選擇,她絕對不會救拓跋連雲!她一定會狠心看着他自生自滅。那種登徒子,就不應該留在世間禍害別人。
見到姬清臉色也不好看,拓跋烈潑墨一般的雙眉擰得緊緊的,卻沒再準問。
他的小東西不肯說,他卻不會罷休。
除了他的小東西,不是還有另外一個當事人嗎?呵……敢動他的女人,就要承擔相應的後果!
安靜下來,拓跋烈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姬清在湖水之中消失之後,他雖然明知道她有可能進入了歸元界中,卻仍舊將不大的湖給找了一個遍。最後,竟然發現了一處結界,還有結界之中的詭異女屍!
“清清,你可知道湖底有一處結界?”
“當然。”姬清忍不住顫了顫。
回想起那女屍悽慘的模樣,她還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她有些心有餘悸的問道,“你也看到了?”
“嗯。”拓跋烈頷首。
他伸手一揮,一個黑影便出現在房中,姬清朝黑影看去,卻頓時嚇得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