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蘇綰,我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能給她最後一次機會。”
“你知道那是她做的?”
“猜測而已。”蘇言說道,“二皇子府中,知道你不在府上消息的,除了我也就只有她了。”
蘇言並不傻,相反他十分的精明冷靜,不然也不會做到赤焰軍軍師的這個位置。在這三天時間裡,他翻來覆去的想,只靠猜測便將這一切的事情給推斷出,所謂的蛛絲馬跡在他眼中不過是障眼法。
“我知道了。”拓跋烈淡淡的說道,“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
酒也喝完了,話也說完了,兩個沉默的男人之間,今晚的談話似乎要告一段落。
拓跋烈站起身。
他表情沉肅,身姿挺拔,絲毫看不出剛纔喝了酒,彷彿沒有一絲醉意。
走到門口,他的腳步突然一頓,沒有回身的冷冷問道,“如果有一天我想殺了她,你會如何選擇?”
蘇言一愣,笑着說道,“我會選擇正確的人。”
“何謂正確?”
“正確就是正確,當事情到了那個地步的時候,不僅是我,你也知道什麼纔是正確的選擇。”
能成爲兄弟,能成爲知己,他們兩人在行事風格和處事態度上有着驚人的相似。
但是,他們也不同。
……
簡陋的民居之中,點上了一盞燈火。
屋內昏暗的光線之中,相對坐着兩個沉默的女人。
原本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女人,現在卻坐在一起,臉上都帶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已經不是第一次碰面了。
“雖然事情沒有做好,但是酬勞我絕不會少收。”說話的人,赫然是南宮家族的南宮芸,“再說,鬼殺如今重傷,就算我肯少收一點,怕是他也會找你的麻煩。”
“你是在威脅我?”
“不,這不是威脅,只是和你商量商量。要知道鬼殺這個人行事毫無顧忌,就算是我也無法約束一個萬壽境的瘋子。你難道不害怕嗎?”
“他不敢殺我,想殺我的人,是你。”
“不,他敢殺你。他曾經沒有希望,雖然你給了他希望,但是他絕對不會爲了這一分希望而受制於人。他殺了你,就算失去了這份希望又如何?他不過是回到了之前等死的局面。等你呢,你卻沒有了以後。”南宮芸端起茶盞輕輕地啜了一口,氤氳的熱氣浮動在她白皙的臉龐上,讓她的表情看不真切。
“如何選擇,是你的自由。”放下茶盞,南宮芸淡淡說道。
蘇綰放在膝上的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身子也緊繃着,像是一隻被逼入牆角的小獸,目光緊張而又激烈。
被她這樣看着,南宮芸卻仿若未覺。
沉默半晌,蘇綰忽的輕笑,“我同意你的提議。三瓶聖藥我可以給你,但事情的善後由你來做。以南宮家族的勢力,想必不會讓人查到我們頭上吧?”
“當然。”南宮芸將垂落的碎髮撩到耳後,笑容端莊大方,“只要你自己不出紕漏,我們南宮家族將你保下還是沒有問題的。”
能解百毒的聖藥,這可是一個極大的資源。
蘇綰有聖藥,而她有人脈,兩人若是能聯手,絕對能做到很多以前做不到的事情。
她沒有想過蘇綰會找上她,但既然她自投羅網,難道她以爲她會輕易的放過她嗎?
“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蘇綰說道,“還有,說你能記住當初你的承諾。二皇子妃的位置是我的,你不能用任何原因,用任何手段來和我作對。今生今世,你和那個男人不得有絲毫瓜葛。”
“我會遵守承諾,你也一樣。”
愚蠢的女人啊,她以爲天下的女人都和她一樣,爲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嗎?
“東西在這裡。”蘇綰將三個瓶子放在桌上,推到南宮芸的面前,“爲了避免我暴露出來,今後的事情由你安排,我不會再插手。我這裡你也不要再來了,每月三瓶聖藥我會讓人送到你的府上,若是有什麼事情讓下人給我送信就可。”
“合作愉快。”南宮芸站起身。
打開門,她卻突然發現門外站着一道身影。
四目相對,南宮芸稍微愣了一愣,旋即脣邊便浮上一絲淺笑,聲音沒有任何起伏,“蘇綰,你有客人上門了。”
客人?
蘇綰皺眉起身。
南宮芸離去之後,蘇綰清楚的看到了站在門外的男人。
男人高大清瘦的身形隱在屋外的黑暗之中,冷冷清清的,像是黑暗中沉默的一杆翠竹。雖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熟悉的感覺仍舊讓蘇綰一眼認出了他。
“哥哥?”她一聲驚呼,“你怎麼會在這裡?你剛剛聽到了什麼?”
這世界還有誰能夠讓她在乎,蘇言絕了對算得上一個。
他們有着相同的血脈,有過相同的遭遇,他們相依爲命這麼多年,這種感情足以讓她深深地銘記。
只是,她沒有想到,和南宮芸的會面,竟然會讓蘇言發現。
“我來了很久,原本只是想看你一眼。”蘇言說道。
“哥哥,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蘇綰有一些緊張。
“只是證實了一些事情。”
“呵……”蘇綰輕笑,“你都知道了。”
“是,早就知道了。”蘇言黑眸看向蘇綰,聲音清冷的說道,“只不過這趟我還是有收穫。如果我不過來,我怎麼知道你竟然和南宮芸有聯繫?”
“她能幫我……”
“幫你?幫你做什麼?是殺了姬清,還是毀了阿烈?”
“不可能的!她也喜歡拓跋哥哥,怎麼可能會毀了他?”蘇綰神情激動,眼中分明是質疑。
“怎麼不可能?阿烈和南宮家族的婚約已經解除了,南宮家族和他不再是盟友,當然不會像過去那樣支持他。現在南宮家族已經在秘密接觸三皇子,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意味着,南宮家族對於二皇子府來說是敵非友。
蘇綰驚愕的愣住。
她將二皇子府,將恆天院的地形圖都給了南宮芸,這豈不是將拓跋烈的安危也放在了她手上嗎?
爲什麼,南宮芸從來沒有跟她說過?
彷彿看懂了蘇綰的神情,蘇言淡淡問道,“你覺得以南宮芸心計,她會告訴你這些嗎?蘇綰,你並不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和南宮芸攪和在一起你算計不過她。”
南宮芸從小就生長在大家族中,每天一睜開眼睛就在算計着各種事情。
蘇綰雖然有些小聰明,但於權謀而言,遠遠上不得檯面。
“如果你願意幫我,如果你不是改變他自己的想法,我怎麼會找上她?”蘇綰埋怨的看向蘇言,甚至有些恨意。
他曾經說過他要殺了姬清,可是他沒有做到。
不僅沒有做到,他甚至還要幫她,一次一次的幫助她,就好像……
“哥哥,你是不是也對姬清動心了?”蘇綰突然問道。
“沒有。”
“你騙人!”她的聲音突然拔高起來,不復往日的柔和,“哥哥,你知不知道,你騙人的時候從來不敢看別人的眼睛。你說你沒有對她動心,可是爲什麼你會移開視線?”
蘇言沉默着。
這樣的沉默,似乎是默認。
蘇綰笑起來,帶着幾分不敢置信,帶着幾分悲涼,她深深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
那麼多人離開了她,她都不在乎。
因爲,那些人都是該死的!
可是爲什麼,爲什麼哥哥也不理解她?她只是想要過得更好,她只是想要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她只是不想再回到往日那種任人宰割的局面……她只是想要掌握自己的命運,不願意被別人左右。
“以後,不要再對她動手了。”蘇言終究這麼說道。
今晚,他就是來說這句話的,真沒有想到會看到這一幕。
“但如果,我非要對她動手呢?”
“我會阻止你。”
“如果,我殺了她呢?”
“我會殺了你。”
“呵……”蘇綰有些複雜的看向蘇言,千頭萬緒之間竟然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麼,只能無奈的發出一聲輕笑。
心酸,無奈,還有恨。
她和他相依爲命這麼多年,當然知道他的性格。
他說出口的話,並不是無的放矢。他說要殺了她,就真的會殺了她。
那個女人有什麼好,竟然會讓拓跋哥哥還有他都這麼沉迷?如果有那麼一天,她真的殺了那個女人,哥哥真的會對她下手嗎?
“話我已經說了,你休息吧。”蘇言轉身,聲音隨着清風送入蘇綰的耳中,“你永遠會是我的妹妹,我把你看得比我自己的性命還重要。但是,有些堅持卻是任何東西都不能相比的。”
“是愛情嗎?她對你來說,比我重要很多是嗎?”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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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言離開之後,蘇綰靜靜地站了半晌。
她眼中的神色從迷茫變得憤恨,最後變得堅定又悲涼。
自從蘇家被滅族之後,在別人看來,她一直躲在哥哥的羽翼之下。但是,誰知道她承受了什麼?
他們都經歷了極爲悲慘的事情,但是她所承受的,是別人不敢想象的……
臉上露出一絲飄忽的笑容,蘇綰走到牀邊。
抱起放在牀頭的鐵盒,機關啓動之後,她輕輕打開了鐵盒。
看了裡面的東西一眼,她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複雜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