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這件事,將她丟入湖水之中,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了。
之前爲了挽留她,他自損心脈作爲懲罰,博的就是她會心軟,會因爲他懲罰的傷勢而留在他的身邊。
事實證明,他成功了。
可是,這一次,他是不是要將一條命送到她手中,才能求得她的原諒?
如果……有很多如果……
都說感同身受,也許事到臨頭,只有身受才能感同。
沒有真的面臨難以抉擇的境地,他永遠不會懂得她的糾結和掙扎。現在,他才真正的明白,什麼是猶豫不決,什麼是患得患失。
在姬清瞞着他,她重生爲人的秘密的時候,他完全不能理解爲什麼姬清不能對他坦白,也不知道爲什麼姬清會擔心他離開她。
那是多麼可笑的擔憂,他怎麼會離開她呢?
他對她的感情那麼的認真而堅持,她應該要堅定不移的相信他,而不是懷疑自己,懷疑他,可是……
現在,他懂了。
原來當說或者不說的選擇擺在他的面前,需要他來做出一個決定的時候,他同樣也會爲難。
說,也許姬清能不計較,能原諒他。可更多的可能,她會恨他,會從此離開他的身邊。
不說,她卻永遠也不會知道。
甚至……他可以在她有天想要查探的時候,給她虛假情報,可以誤導她的認知。
他相信以自己的能力能做到,可是,從此他便要對着她隱瞞,對着她撒謊了。
他說過,他不騙她,對她坦誠……
可是,他也許做不到了。
腦中的情緒紛亂,拓跋烈眼中鬱色沉沉,沉寂得猶如最深沉的黑夜。
他,做出了選擇。
現在他只想趕到姬清的身邊,看着她的笑顏,將她抱在懷中,他纔會覺得安心。
她是他的,她也只能是他的,永遠不可能逃離!
這一份情報,就永遠的塵封吧。
拓跋烈起身,打算將這份情報鎖在蘇言爲他煉製的一個陣法盒子之中。這種陣法盒子是用來保存一些至關重要的機密文件的,只要將這份情報放進陣法盒子,除了他之外,便無人能看到。
他從椅子上起身,可就在要邁動腳步的剎那,他的身體之中卻驟然爆發出一股寒流,幾乎瞬間席捲了他的全身,甚至要將他的意識都給凍結在一片黑暗之中。
怎麼回事?
拓跋烈劍眉緊蹙,幾乎用盡一切能力調動着身體之中的靈力,想要對抗這股詭異的寒流。
可是,任憑他怎麼做,卻彷彿都毫無作用。
他沉沉的黑眸看向手中的情報,素來冷靜淡然的眼中閃過一絲焦慮。
就算死……他不能讓人看到這份情報!
特別,不能讓她看到!
他的小東西太聰明,知道看到這份情報,再稍微聯想一下,便能發現其中的蹊蹺。
他不能!
他不允許!
拓跋烈感覺自己的手腳已經有些不聽使喚了,可是他卻堅持着,要將這一份情報塞入書桌的抽屜之中。
只要,能放入抽屜就好。
姬清十分的有分寸,從來不會亂動他的東西。
只要,只要不放在顯眼處,那麼姬清就不會發現,不會看到……不會……
僅僅只是一瞬間,對於拓跋烈來說,卻像是過了一個世紀一般的漫長。
僅僅只是拉開抽屜,合上抽屜的簡單動作,對於他來說卻十分的艱難,難於上青天。
“啪。”
拓跋烈手中僞裝成書籍的情報掉落在地面上,發出一聲輕響。
“刺啦。”接着,是一聲極爲刺耳的聲音,是椅子摩擦地面發出來的尖利響聲。
剛剛從椅子上起身的拓跋烈,毫無知覺的倒在了椅子上,這重量讓椅子朝後退了一截,因此才發出的刺耳聲音。
暈倒在椅子上的男人,雙目緊閉,人事不知……
蘇言是上午過來找拓跋烈議事的,姬清回到恆天院之中,離午時用膳還有一個半時辰,她在歸元界之中點燃了差不多到午時的安神香,想着等到拓跋烈回來了,和他一起用膳。
拓跋烈能同意她進入天凰秘境之中,她感覺十分的欣喜,想着一旦進入秘境之中,在一月之內都得呆在秘境之中,她便也想多抽出點時間來陪他。
可是,等到修煉完畢,從歸元界之中出來,姬清卻並沒有見到拓跋烈的身影。
平日裡,就算他有事需要處理,也會按時回來和她一起用膳。
今日,難道是和蘇言議事耽擱了?
心中有些疑惑。
姬清又在房中等了一刻鐘,見到拓跋烈還沒有回來,便起了心,想要去書房之中看一看。
書房之中,拓跋烈躺在椅子上人事不知,他心心念念想要藏起來的情報跌落在他的手邊,剛好落在一進書房就能看到的地方。
只要姬清一走進書房,便能一眼看到。
如果她拿起情報一看,什麼前因後果也許便能猜到七八分了。
姬清一路匆匆,眼看着就快要走到書房門外,身後卻傳來沈曦的聲音,“姬小姐,將軍在不在書房之中?剛剛赤焰軍又送來了一疊文件需要將軍批覆,我正要交給將軍呢。”
“我也不知道。”姬清回頭看向沈曦,搖了搖頭,“他今日還沒有用過午膳,想必和蘇軍師在裡面議事吧。”
“那我就不耽誤將軍的事情了,送完文件就走。”沈曦嘿嘿笑着,緊走幾步走到了姬清的面前,“敲門這種小事就交給我吧,姬小姐的手可是撫琴的手。”
沈曦性格爽朗,跟姬清說笑起來也有點隨意。
他敲了敲門,裡面沒有人應聲。
“再敲。”姬清秀眉輕蹙,微微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沈曦依言又將敲了敲門,這一次用上了一些力道,就算裡面的人再怎麼心無旁騖,想必也要被這一陣敲門聲給敲得回神過來。
可惜,奇怪的是裡面依然沒有人迴應。
“別敲了,我們直接進去。”姬清徑直走到門前,稍一用力便將房門給推開了。
走進書房之中,姬清一眼看到的便是渾身無力坐在椅子上的拓跋烈,還有他那人事不知的樣子,頓時心跳狠狠的漏了一拍。
“將軍!”沈曦大喊起來,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將軍,怎麼會突然昏迷?
難道是刺客?
不,絕對不可能!
將軍可是萬壽境的強者,再說,又有誰能穿過恆天院的重重陣法,還能讓將軍受傷呢?
“阿烈!”在沈曦驚詫的時候,姬清已經一個急步衝到了拓跋烈的身邊,清澈的杏眸之中滿是焦急,大聲的喊着他的名字,“拓跋烈,醒一醒!”
她搖晃着拓跋烈的身體,可是無論她怎麼喊,卻都搖不醒他。
拓跋烈的身體十分的冰涼,涼得有點……
姬清悚然心驚,連呼吸的本能都在瞬間忘到了腦後。
她趕緊將手指擱在拓跋烈的鼻底,淡淡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纖細的手指上,察覺到拓跋烈還有着淺淺的呼吸,她這才猛地呼出一口氣,覺得離體的神魂回到了身體之中。
還好,他還活着。
可是,究竟他爲什麼會突然昏迷過去呢?
姬清一雙黑亮的杏眸警覺的打量着周圍,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出一絲蛛絲馬跡。
很正常,並沒有打鬥的痕跡,也沒有其他的異常。
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就在這時,落在地上的一本書籍突地躍入她的眼簾,拓跋烈的手正好垂在這本書籍的上方,彷彿在昏迷之前正在看着這本書籍一般。
暗黃色的牛皮紙裝訂的書籍,看上去不像是外面書店的書籍,到像是自己裝訂成冊的一般。書本翻開,仰面落在地上,能清楚看到上面清俊的字跡,這字跡……姬清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這是什麼書?
姬清撿起地上的書籍,剛想要查看一番,卻突地被沈曦從手中將書籍抽走。
“姬小姐,這書我來收拾。”沈曦着急的跑到書架邊上,將手中的書隨意朝着書架之中一插,又回頭催促姬清,“你還是趕緊帶着將軍去牀上歇下吧,我這就去找蘇軍師,讓蘇軍師來給將軍看看。”
“好的。”姬清沒有再去管被沈曦抽走的書,垂眸看向昏迷不醒的拓跋烈,一咬牙將他打橫抱在懷中。
若是他清醒着,臉色一定會更加的難看吧。
可是,說起來,她不知道這樣抱過他多少次了。
臨走出書房之間,姬清再次看了一眼書房之中的情況,發現其中並沒有什麼異樣,這才吩咐沈曦,“沈曦,書房的門你鎖好,不要亂動其中的東西,也許過會兒能從其中找出什麼線索來也不一定。另外,去找蘇言的時候,順便再去將赤須老人請過來。”
“是,姬小姐!”沈曦急忙應下,只等着姬清出門,他便將房門鎖好。
姬清抱着拓跋烈一路回到房中,將他安置在牀上,在腦海之中呼喊着紫狐,“小紫,拓跋烈昏迷不醒,你來查探一下,看看他究竟是怎麼回事。”
“什麼?”紫狐驚訝的聲音在姬清識海之中響起,“他不是萬壽境的修爲嗎?怎麼會出事?”
“情況不明,你趕緊查看一下。”姬清急急催促。
“好的,主人,你別急。”紫狐的靈識從姬清耳垂上的紫玉耳釘中探出,將牀上的拓跋烈籠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