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行長說哪裡話,要不是聽黃叔叔說您五十歲,我乍一看還以爲您只比我大十歲呢。”喬暮恭維道。
盧行長笑得合不攏嘴:“喬小姐年紀輕輕,真會說話。”
黃新安排座位,盧行長坐在主座,左手邊坐着黃新,黃新旁邊坐着喬暮,盧行長右手邊坐着喬氏的兩個高管。
一共五個人,一張圓桌坐得很是鬆散,彼此間隔着一定的距離。
黃新帶來的兩個高管是酒場老手,配合着喬暮和黃新,把盧行長哄得多喝了好幾杯。
酒酣耳熱。
在黃新的眼神示意下,喬暮笑容燦爛的舉起酒杯站起來:“盧行長,來,我敬您。”
盧行長酒量是真好,在兩個高管的夾擊下喝了足有五兩,居然面不改色,談笑風生。
“喬小姐太客氣了,坐!”盧行長坐着沒動,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喬暮哪裡肯坐,黃新叮囑過的,酒桌上只有碰杯後彼此纔會拉近距離,才能談真正想談的事情,要是這杯酒盧行長不喝,她拿什麼談?
“盧行長,今天認識您真高興,這杯我敬您。”喬暮決定先乾爲敬,就不信對方不賣這個面子。
盧行長突然興致高昂的打斷道:“噯,喬小姐,你這樣喝可不對,我這杯是白的,你是紅的,你要喝得和我喝一樣的不是?”
喬暮一愣,旁邊黃新當着盧行長的面給她遞了一杯白酒過來。
她酒量平常還行,但也主要是針對紅酒,白酒像這麼一杯的,她還真沒喝過,沒來由的,心裡有點發怵。
黃新側過頭,眼睛對着她用力眨了好幾下,意思是,這杯不得不喝。
喬暮暗吐出一口氣,端起那杯白酒,露出滿臉的笑,歪頭說:“盧行長,這樣行了嗎?”
盧行長眯着渾濁的眼,打量着與他隔了一定距離的小丫頭,五官長得挺漂亮,可真以爲剪個幹練的短髮,再穿套職業套裝就能坐上老闆的位置?
呵呵,現在的小姑娘個個是這樣,年紀不大,野心不小。
這位喬大小姐聽說在喬家最有手段,幾年前不知道因爲什麼事被趕出家門,幾年後華麗歸來,一舉從喬二小姐的手中搶到了這個ceo。
上午才召開了發佈會,這晚上就迫不及待的把他約上了,這麼明顯的目的,他再不明白豈不是二百五?
這喬大小姐身邊的黃新是個人物,跟隨喬元敬幾十年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盤到如今的珠寶集團,他今天之所以來,也是看在喬元敬醒了的份上,過來看看他們到底還能打什麼牌。
可這酒喝了一半,他們的牌打的也是不慍不火,他就知道這羣人都是烏合之衆,喬元敬把手上的所有股份給了這個只知道演戲的大女兒,等於是孤注一擲,這麼看來,喬宅早已是江河日下,不足期待了。
想到這裡,盧行長就有點意興闌珊。
“行,當然行。”盧行長笑眯眯的起身,終於端起了酒杯。
喬暮欣喜的與之碰杯,爲了表示自己的誠意,她一飲而盡,當酒滑進胃裡的一剎那,像有人扔了把火在她嘴裡,一路燒到喉嚨,再到整個身體。
“咳咳——”
她嗆得眼淚都出來了,旁邊黃新忙扶着她坐下,遞上面紙給她。
“喬小姐好酒量。”盧行長坐下後不冷不淡的說了這麼一句。
喬暮心中有種不祥的感覺,她推開黃新,開口對盧行長講第一句正題:“盧行長,我父親之前和您打過多年的交道,想來您也知道我們喬氏的誠信,這次喬氏想向您申請貸款,不知道您能不能行個方便?”
“哎呀,這個事不好辦吶。”盧行長一張嘴就訴苦:“我只是個行長,這銀行不是我家開的,這每年每個月的貸款都是有指標的,你們那10個億還沒還上,要銀行怎麼相信你們,再貸款給你們?說個不恰當的比方,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嘛?”
飯桌上安靜下來。
喬暮事先吃過賀子瀚給她的醒酒藥,除了剛開始那種辛辣感,這會幾乎沒什麼感覺了,頭腦清醒道:“盧行長,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
“好了,喬小姐,今天我們只敘舊,不談工作。”盧行長四兩撥千斤,聲色不露的把喬暮的話給堵了回去。
黃新急忙端起酒杯:“好,那既然盧行長說敘舊,那我這個老朋友要敬盧行長一杯,新年快樂!”
盧行長笑呵呵的舉起酒杯:“黃助理,新年快樂。”
此時此刻,飯局已經進行到下半場了,喬暮心知再沒有進展,今天這頓飯算是白吃了,此刻她倒是越銼越勇,給自己倒了杯白酒。
等黃新坐下,她重新端起酒杯站起來,謙虛的笑着說:“盧行長,我呢,以前是個演員,剛進入商界,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但是我以前經常聽我父親說過一句話,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喬氏現在是陷入困境,但是喬氏的根基還在,眼下缺的就是一個肯扶我們一把的人……”
盧行長無動於衷的聽着,像這種空口吹牛的他一年要聽個幾百遍,來找他的大多是那些破了產的老闆不甘心想重新找他拿貸款的,他見過比她話說得更大的,什麼豪情壯語沒聽過?
現在只要他聽到這些假大空的話,就煩躁。
他有點不耐煩的準備打斷,驟然間喬暮話鋒一轉:“我前男友非要幫我,還求我複合,我覺得既然分手了,再複合也沒什麼意思,我想靠自己,你說對嗎?盧行長?”
盧行長聽到最後有點愣神,喬家大小姐和東城集團那位去年高調宣佈戀愛,後只過了半年突然宣佈分手了,這麼大的事別說街頭巷尾,整個政商界的人都聽說了。
只不過他聽說好象是眼前這位喬大小姐提出的分手,至今他還不敢相信,要是他女兒交上那位那麼一個橫跨商、政、軍三界、身家背景深厚的男人當男朋友,他非在背後催着結婚不可,倘若他女兒敢提分手,他非大嘴巴抽上去不可。
眼前這個喬大小姐,如果剛纔說的屬實,可見那位對她還是餘情未了。
甭管再大的企業或集團與銀行貸款打交道是常事,他身爲某銀行行長,在這桌人面前是財神爺不假,可在東城集團那位面前,那位纔是真正的大財神爺。
東城集團當年上市,多家大銀行競相追逐倒追放貸,結果人家直接一句,不差錢,愣是沒貸銀行一分錢直接強勢上市,可見其資產有多麼雄厚。
這些年更甚,只要有東城集團即將開發新項目的風聲,各家銀行立刻聞風而動,通過各種渠道企圖給東城集團放貸,可人家只跟大銀行合作,而且是固定的那兩家,他當時就在那兩家中的一家任職,那時候他是個副行長,只有一兩次與東城集團那位在飯局上見過。
後來他嫌棄老是在副位,乾脆辭職,改到現在的銀行任正位,這家銀行雖不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可在那也是排名前五的大銀行。
倘若這個喬暮真的與前男友傅景朝仍有聯繫,那當真是給他當了引路人,讓他和那位搭上關係,說不定以後還能與那位合作貸款項目。
盧行長腦子轉得很快,他不是那種被一詐就隨便上當的人,這麼聽了之後,大手一揮:“既然喬小姐這麼說,那我直接和傅總打個招呼,我進來的時候就聽說了,傅總今天在樓上包廂。幾年前,我和傅總吃過幾次飯,我手機裡應該還有他的號碼。”
喬暮心中咯噔一下,她原本就是虛晃一槍,拋磚引玉,藉着提傅景朝名字的機會在盧行長面前博得一個好感,把貸款放給喬氏,沒曾想盧行長會來這一手。
盧行長行事很迅速,已經拿着手機在翻看,看樣子是在通訊錄裡找傅景朝的電話。
喬暮情急之下忙在桌子底下撥號碼,搶在盧行長打電話前讓傅景朝的手機佔線。
果然,盧行長打了一通沒通,皺眉放下電話。
喬暮這時候也管不了什麼面子不面子了,救火要緊,急忙發微信過去:“一會兒盧行長會給你打電話,你記得幫我……”
打完這通感覺不對,他們已經不是男女朋友關係了,她這麼說不太好,刪除之後重發:“一會兒盧行長會給你打電話,你能不能幫個忙,給我打個……”
下面的“掩護”二字,她咬着手指頭打不下去。
黃新見她神色緊張的在桌子下玩手機,靠過來耳語打聽情況,等她再低頭一看,差點沒暈過去,她居然剛纔不小心點了發送。
下意識的她把這段話重讀了一遍,覺得也沒什麼,內容沒打完,他看了估計也不會理會。
孰料,沒過幾秒,手機屏幕上跳出來兩個冷冰冰的字:“不能!”
喬暮看着這兩個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解釋?
好象解釋不了。
她昨晚把話說得那樣死,此刻她主動找他,倒顯得她在啪啪打臉了。
黃新在旁邊觀察了她的臉色,知道要露餡,端起酒杯打茬道:“盧行長,來,我和喬總一起敬您一杯,希望您看在喬董的面子上以後多多照顧這個後輩。”
盧行長低頭搗鼓着手機,滿心思在爲找到一個理由和東城集團那位說話而興奮呢,這時哪有閒心喝酒,他大手一揮:“酒不急,等我打完這個電話再說。”
“電話可以等會打,盧行長,這杯酒您可得賞個臉。”喬暮臉上漾着迷人的微笑,襯着她被酒精薰染的粉色臉蛋,格外的嬌俏動人。
盧行長晃了下眼,不由自主的舉起了酒杯:“好,那就喝完這一杯。”
“叮——”
三隻酒杯碰杯後,各自仰脖喝下。
喬暮默默估算了一下喝下去的白酒,與賀子瀚說的那個量還有一點距離,她暫時還能撐得住。
盧行長放下酒杯,第一件事就是去拿手機。
喬暮和黃新互看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眼睜睜的看着盧行長撥號,這次她再也沒有什麼理由去幹擾,只能聽天由命。
樓上,包廂,十分鐘前。
一張華麗的圓桌旁圍悉數坐着十幾個漓城的政商界大人物,或熱絡或寒暄,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在場的每人身邊坐着個漂亮性感的洋妞。
只有一個人是例外,那就是東城集團的總裁傅景朝,像這種場合,大家身邊都有個女人作陪,另類代表着不合羣,也代表着不受歡迎。
可他不一樣,誰都知道他的背景和手段,巴結還來不及,誰敢給他臉色,那不是跟錢過不去?等於和自己過不去?
包廂內聲音紛雜,傅景朝心不在焉的抽着煙,和往常一樣,年後的應酬特別多,很多場合下他必須出席,等過了這陣子,正月過了,一些應酬就可以讓下面的人代勞,他不用再事必躬親。
傅景朝抽了半根菸,劍眉皺得漸緊,他入商界也有十年出頭,照道理來說這種場合應付起來遊刃有餘,可今天第一次覺得這種場合很吵,心中有點煩悶,可能是包廂裡的氣味也怪異所致,除了菸酒的味道,還有亂七八糟的女人香水味,總是讓他莫名想起那個小丫頭身上清新淡馨的味道。
那種味道就算聞上一天一夜也不覺得煩,反而非常的沁人心脾,很像是清晨最清新的空氣。
下意識的,他微閉上眼睛,恍惚間聽到一句決斷的女孩聲音:“傅景朝,我們好聚好散!你這麼一個身家的男人擺在那裡,成羣的女孩等着你來挑,你又何必再來糾纏我?”
昨晚到現在,滿耳朵裡是她的這句話。
哼,挺長本事的,翅膀硬了……
傅景朝隨手把這根抽了一半的煙掐了,心煩意亂,在桌邊拿了煙盒,裡面是空的,不知不覺,他從坐下到現在一直在抽菸。
滿桌子的人在談笑喝酒,聊財經,聊股市,聊男人間感興趣的話題。
傅景朝雖沒說上兩句,但大家的眼睛總是若有似無的關注着,這時見他拿起空煙盒,好幾個人把手邊的煙盒推過來:“傅總,抽我的。”
傅景朝面前瞬間多出來好幾盒昂貴的雪茄,以及上等的煙盒,他拿眼掃了一圈,一個沒要,擡了下下巴,身後的羅泉動作麻利的把煙盒一一還到各個人物的手中。
“謝了。”傅景朝交疊起雙腿,淡淡開口:“今天抽的差不多了,不想再抽了。”
大家心領神會,打交道這麼多年,誰都知道傅景朝不愛抽雪茄,要抽只抽國產煙,尤其只抽一個牌子——黃鶴樓。
黃鶴樓最貴的是大金磚,一條不過才幾萬塊,遠沒有他們抽的古巴雪茄貴,可人家愣是不喜。
聽說,傅景朝喜好黃鶴樓緣於以前當兵的經歷,當然這些只是道聽途說,不足爲信。
一桌子的人不便直接的把過多的關注度放在傅景朝身上,轉頭間恢復了之前的談笑。
對面的工商局葉局長頻頻看錶,過了片刻,他笑道:“忘了跟大家說了,今天還有個美女老闆要來,看時間再過幾分鐘人就該到了。”
美女老闆?
今天在座的只有四個商界大老闆,除了傅景朝,另外三個都是四十歲以上的中年大企業家,放眼漓城有名的女企業家也只有一個宋向晚,但是今天這種場合,她還不夠格出席。
那麼這個美女老闆會有誰?
什麼來頭?
經葉局長這麼一說之後,在場的有明白過來的,也有矇在鼓裡,悄悄嘀咕的,大家都在觀望。
過了一兩分鐘,門口響起禮貌的敲門聲,接着有人踩着高跟鞋、嫋嫋嫣然的推門進來。
傅芷蕁特地穿着阿瑪尼職業套裝,時下最流行的軍綠色兩件套裝恰到好處的包裹着婀娜曼妙的身形,一頭長髮精心的盤在腦後,打扮素雅而簡潔,在這個充斥着風情洋妞的包廂裡有如注入一股清流,使人眼前一亮。
“傅小姐,來了,快請坐。”葉局長站起來熱情的招呼着。
傅芷蕁的位子早就留好了,坐在傅景朝旁邊,她笑着與在座的各位大人物一一點頭,“葉局長好,馮局長好,李董好……”
一圈招呼下來,到了傅景朝臉上,她笑容更親密:“景朝哥。”
她這一聲與別人不同的稱呼,瞬間讓還沒有回過神來的幾個人猛然想起來,同姓傅,哎,這不就是傅家老三的女兒,傅景朝的堂妹,傅芷蕁嘛。
傅景朝修長的手指下移,解開西服外套的鈕釦,臉色漠然的往椅背上靠了靠,側眸瞥了一眼妝容精緻的傅芷蕁,聲音寡淡無比:“你怎麼來了?這兒是你該待的地方?”
傅芷蕁臉色倏變。
恰在這時,傅景朝手邊的手機鈴聲乍響,響了沒兩聲就停了,他瞥了一眼屏幕,眸光驟然變深,大手隨意擱在桌子上沒動。
又過了會,手機開始震動,是條微信,骨節分明的手指拿起,看過之後,微微一愣,眼角的神色冷沉下去。
他擡手,在手機上隨手劃了兩下,屏幕上轉眼出現他發送出去的微信:“不能!”
兩個字表明瞭他的態度。
發完,隨手將手機擱在桌子上。
“景朝哥。”傅芷蕁瞬間下不來臺了,她脣角抖了抖,既委屈又楚楚可憐,側身靠近他,低低的說:“新年第一個飯局,幫我個忙別讓我下不來臺,我初入商界,不和這些人物打交道,很多業務都開展不了。”
幫個忙?
傅景朝對上她哀求的目光,突然低聲哂笑,他這是今晚第二次聽到有人跟他說幫忙,他在她們眼中是不是從來只是利用的角色,需要了就拉住他,不需要了,隨手就撇清關係,連問都不問他一聲。
他就他媽的那麼好欺負?
這一刻,傅景朝心裡的怒意如波濤般掀起巨浪,他手指摩挲着手機背面,用一副冷若冰山般的聲音說:“出去!別讓我說第二次。”
如果,她今天是靠自己的能力參加這個飯局,他沒必要這樣,可是很明顯,她還不夠格,她之所以能出席完全是靠着他的關係。
衝這一點,他不能縱容。
傅芷蕁因他厭惡的語氣而身體搖晃了兩下,輕咬住下脣,她抱着的是在漓城打出一片天下的決心過來的,又怎麼能被他一句話輕易打消,遂她壯着膽子坐下來。
這兩堂兄妹耳語了一通,大家縱使聽不到內容,卻能察言觀色,看得出來傅景朝略有不悅。
傅芷蕁是傅家三兄妹的掌上明珠,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傅景朝身爲堂哥估計也是做做樣子,假意呵斥妹妹一番,不然傳出去,說傅芷蕁靠他的裙帶關係,會比較難聽。
商人嘛,都注重名譽。
葉局長趕忙出來打圓場:“傅總,令妹如今可是漓城新註冊的一家公司老總,今天這個飯局是我做主邀請她來的,傅總可不要怪罪錯人呀。”
一桌子很多人都在附和,幫腔。
傅芷蕁略帶羞澀的坐回自己的座位:“謝謝各位領導和前輩。”
傅景朝冷笑,薄脣蠕動,正要出聲,手機鈴聲響起來。
是個陌生號碼。
樓下包廂,盧行長几年來第一次打這個號碼,一想到對方那張面無表情的冷臉,他就有點沒底。
那位貴人多忘事,當年飯局上發了名片,他馬上就保存了,事後一直沒敢打過去,今天這也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
盧行長撥通後,手機擱在酒桌上,開了免提,以防待會尷尬,他好讓喬暮說上兩句,套套近乎。
電話單調的鈴聲響了一會,沒了聲音,顯示那頭接通了。
瞬間,整個包廂的氣氛都緊張起來,盧行長聲音中帶着笑,“傅總,我是盧永山,曾在五年前***銀行任副行長,和您在兩次飯局上見過面。”
那頭的男人對此可能沒印象,沒接這個話,冷冷淡淡的嗓音問道:“有事?”
“呃,是這樣。”盧行長生怕對方不耐煩掛掉,所以說話語速非常快:“我剛好在您今天吃飯的樓下包廂,喬氏集團新上任的喬暮喬總說和您……”
“盧行長是嗎?”男人一字一頓,強勢的打斷他的話。
“是,是。”盧行長被這強大的氣勢成壓住,嘴裡忙不迭的說道,連帶整個人都在點頭微躬着腰,猶如等待上級指示一般侷促不安。
隔着一部手機,整個包廂內的氣氛彷彿降了十多度,森寒之極。
喬暮屏住呼吸盯着那部靜靜躺在桌子上的手機,下一刻聽到裡面傳來男人陰沉冷冽的嗓音:“你說的人我不認識,也請你不要再打這種電話,懂?”
“懂,我懂了,非常抱歉,呃,打擾您了,傅……”盧行長話還沒說完,那頭就傳來忙音。
整個空間飄起尷尬的氣氛。
盧行長聽着電話裡的忙音,一張臉黑得像鍋底,惱羞成怒的一拍桌子指着喬暮和黃新,也管不了什麼形象不形象了,只知道自己今天臉丟大了,破口大罵道:“這就是你們所說的和那位關係好?依我看,你們他媽的滿嘴跑火車,沒一句是真的,就你們這樣還想從我這裡拿貸款?我呸,做你們的春秋大夢去吧!”
盧行長拿起外套和公文包,怒瞪着喬暮,一腳踢了旁邊的好幾張椅子,嘴裡罵罵咧咧的往包廂門口走去,“整我是吧,好啊,這輩子別想從我這裡拿到一分錢貸款,不光從我這裡拿不到,我還會跟另外幾家銀行打招呼,你們他媽的就等着破產吧,臭婊子!敢耍我,活得不耐煩了……”
那兩個高管急忙追上去低聲下氣的說好話,盧行長氣得甩門就走。
黃新也追了出去。
喬暮留在原位,呆若木雞。
這種結局是她無論如何,想破了頭也想不到的。
沒過一會兒,黃新垂頭喪氣的回來,想了想,言語間難得有了幾分呵斥的意思:“不是我說你,今天這事你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我讓你擡出東城集團那位,沒讓你說那麼多,你那麼說了,明顯讓盧行長起攀龍附鳳的心思,想借你好和那位拉近關係。這下好了,搞砸了,要是真如盧行長所說,他和其它幾家銀行聯合一起,以後就算我們使多大的力,也貸不來任何款。喬氏這下算是完了!”
喬暮靜了半晌,緊閉的脣瓣微動,“對不起,黃叔叔,是我沒考慮好。”
黃新看她大受打擊的樣子,嘆了口氣,脾氣消了不少,揮手說:“好了,現在不是埋怨的時候,當下應該想想應該怎麼樣收場,事情歸根結底還是在東城集團那位手裡。你再好好想想還有沒有別的門路,比如你不是有個經紀人嗎?我聽說她可是漢皇的老闆娘,是傅家的兒媳婦,你看看她那邊有沒有什麼門路?”
齊霜?
喬暮擰起手指頭,找齊霜,齊霜勢必找傅司宸,傅司宸是傅景朝的弟弟,平常言談舉止間就能看出來他對傅景朝有多崇拜,他怎麼可能幫她。
不過,死馬當活馬醫。
傅司宸和齊霜現在感情穩定,齊霜出面說了,說不定傅司宸能給她這個面子。
喬暮抱着試一試的心情撥了齊霜的電話,電話裡齊霜沒有猶豫,滿口答應。
她開着免提,黃新在旁邊聽了稍放下心來,交口稱讚:“你這個經紀人對你是真不錯,私下你們關係也很好?”
“嗯。”喬暮沒多說,坐在一桌殘杯冷羹前等着消息。
“總這麼等也不是辦法,你晚上沒怎麼吃,邊吃邊等。”黃新看她這樣心生不捨,暗自怪自己過於急於求成,喬暮才二十三歲,初入商界,要學的很多,他不該操之過急。
隨即,他在心裡又長嘆了口氣,他這麼急也實在是不得已,擺在他們面前的時間不多了,拖得越久,喬氏岌岌可危。
黃新滿懷心事,重新叫來了服務員,把所有菜全撤下去,重新上了幾樣菜上來,兩人邊吃邊等。
喬暮飢腸轆轆,卻沒有一點想動筷子的慾望,黃叔叔陪着她緊張了一晚,也沒怎麼吃東西,她不想讓他陪着她餓,強迫自己跟着吃起來。
等了幾十分鐘,齊霜的電話就過來了,話筒裡一開始就是抽抽噎噎:“對……對不起,暮暮,我……我幫不……忙……嗚嗚……他不愛我……嗚嗚……讓他幫個忙不肯……一個勁跟我右左右而言其他……我在他心裡根本不重要……嗚嗚嗚……”
喬暮聽了怎麼能不焦急,大概也猜出了幾分,內疚而認真的說道:“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霜霜,你別哭了,注意你肚子還有裡的寶寶,孩子要緊知道嗎?這件事,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傅司宸不幫我可能有他的苦衷,你不要怪他,如果因爲我影響了你們夫妻間的感情,我感到非常抱歉。”
“你不懂……你不懂的,暮暮。”齊霜哭得泣不成聲:“他能有什麼苦衷啊……我實話……實話告訴你吧,他根本不是爲什麼他哥哥着想,也不是想站在他哥哥那邊……他就是……他就是自私,他不想借錢給你,因爲他自己有自己的如意算盤……記得去年我慫恿你去買漢皇的原始股嗎?其實那時候我就偷看過他的電腦,我知道他……野心勃勃,暗中瞞着東城集團偷偷併購了好幾家經紀公司、影業公司、影視後期製作公司之類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最多再過半年,他就會成立一家綜合性娛樂集團,由他手中的漢皇和併購的這些公司組成,他直接變成這個企業王國最大的老闆……”
喬暮震驚的聽着,感覺傅司宸暗中在醞釀了一個企圖從東城集團手中脫離掌控的大計劃,如果這個消息屬實,勢必將在娛樂圈和商界掀起一股滔天巨浪。
震驚過後,喬暮注意力轉放在孕婦齊霜身上,她聽出來話筒背景聲音的不同尋常:“霜霜,你在哪兒?怎麼有風聲,你不在家,在外面嗎?”
“嗯,我……我跑出來了。”齊霜一提到這個,又開始啜泣個不停:“趁他洗澡的時候跑……跑出來了,他都……他都不在乎我,他就是在乎我肚子裡的孩子,我就是他眼中的生育機器,我討厭他……”
喬暮:“……”
聽得出來齊霜有些情緒化,她怪自己沒想到齊霜是孕婦,情緒變化巨大,柔聲安慰說:“你別這麼說,照我觀察,傅司宸挺在乎你的,你別耍脾氣了,趕緊回去,聽話好嗎?就當爲了孩子!”
帝都這時候的溫度可比南方低多了,又是在室外,齊霜孤身一人在外,喬暮簡直不敢想下去。
“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齊霜漸漸止住了哭泣,態度變得堅決:“他就是爲了要孩子才和我結婚的,你不知道,暮暮,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從來不做措施,每次看到我跟發情一樣,老是做,除了做還是做……那段時間我看到他就感覺自己只是他眼中的交配工具,他根本就不喜歡我,一點也不喜歡我……前天新年聚會我無意中聽到他和他發小在聊天,他娶我就是爲了賭一口氣,他記恨於我三年前單方面把他甩了,他娶了我,讓我馬上懷孕,就是想在帝都揚眉吐氣,一雪前恥……他根本不愛我……”
喬暮怎麼聽怎麼不對勁,在她眼中,傅司宸雖然以前很花,但不至於會拿自己的婚姻大事當賭氣的籌碼。
“應該不是這樣的,霜霜,你聽我說……”喬暮說到一半,信號中斷,她再打過去,竟然對方關機了。
霜霜應該不可能在這時候關機,只有一種可能,手機沒電了。
喬暮倒抽一口冷氣,匆匆忙忙的趕緊從通訊錄裡找出傅司宸的手機,撥了過去。
沒過兩秒被接起,傅司宸聲線緊繃:“霜霜是不是有跟你聯繫過?剛纔一直打電話在通話中。”
“對。”喬暮承認道:“傅司宸,霜霜跑出去了,你趕緊去找她。要快,她一直在哭,挺傷心的。”
“你還有臉說?”傅司宸怒吼:“要不是你,霜霜大晚上能跑出去嗎?我和她最近一直好好的,喬暮,你爲什麼陰魂不散的要來打擾我們?”
“很抱歉。”喬暮無可爭辯:“我不知道會弄成這樣,你先不要急着怪我,趕緊出去找霜霜,她手機沒電了,又一個人……”
那頭已經切斷了通話。
喬暮腦袋巨痛,大腦一片空白,她沒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不由的雙手抱拳暗自祈禱,霜霜千萬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
晚上九點多,喬暮和黃新從樓上下來,金碧輝煌的大廳內一羣人正相互握手告別,男人高大健碩的身軀,漆黑的雙眸中蘊藏着銳利的鋒芒,在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中顯得格外突出。
當那深鷹般的眸子若有似無的往這邊瞥過一眼時,喬暮的整顆心臟好象停止了跳動,連腳也搬不動了。
黃新也看到了傅景朝,低頭苦笑一聲:“真是冤家路窄,暮暮,我們走慢點,等他們走了我們再出去拿車。”
喬暮幾乎沒有聽到黃新在說什麼,她的視線中又看到了傅景朝旁邊的嬌小身影,臉蛋楚楚動人,穿着簡潔大方的職業裝,正與他並排而站,與那些加起來能讓漓城震上三震的人物一一握手。
原來他不是隻身一人蔘加飯局,還帶了傅芷蕁。
喬暮緊緊咬起脣,不由自主的往那個方向走去。
黃新接了個電話轉身一看,後面哪有人,喬暮已經走到了離那撥人只有幾步遠的距離,他從這裡就算一路小跑過去也趕不及了。
一羣人寒暄過後即將離開,喬暮突然站到旁邊,引得好幾個官員側目,他們平常政務纏身,哪裡有時間看電視劇或是娛樂新聞,看了喬暮好幾眼也不過是覺得有點眼熟罷了。
以爲是路人甲,衆人便一一離去。
大廳中央只留傅景朝和傅芷蕁。
傅芷蕁注意到了喬暮,刻意往傅景朝手臂上靠了靠,笑容燦然的說:“喬小姐,好巧,原來你今晚也在這裡有飯局呀,哦,對了,現在不能叫你喬小姐了,應該叫你一聲喬總。可能以後還有打交道的地方,喬氏集團可是實力與財力兼併的大集團,還請多多關照呀。”
言語間說得謙虛,臉上可絲毫沒有任何謙虛的表情,反倒含着諷刺之色。
喬氏陷入危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傅芷蕁敢在漓城開創事業,第一個要做的就是把漓城的商界格局摸了個底朝天,誰對她有用,誰對她沒用,她心裡門兒清。
傅芷蕁從小在傅家長大,很早就接觸國際高端珠寶服裝,一開始想開一家奢侈品服裝公司,後來覺得珠寶行業利潤巨大,她又有多年對奢侈品珠寶的收藏愛好經驗,這才決定在漓城開了一家珠寶設計公司。
按道理來說,喬氏集團是她要爭取的大客戶,然而當前喬氏自顧不暇,債務纏身,即將瀕臨倒閉,她躲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去自找黴頭。
看着喬暮一副落寞的可憐樣,傅芷蕁心中一陣痛快,她決定在自己的職業規劃里加上一筆,等自己的設計公司做大後,一定要吞併喬氏集團,開創屬於她傅芷蕁的珠寶王國。
喬暮眼睛盯傅景朝,嘴裡淡若風輕的回答傅芷蕁的話:“傅小姐說笑了,論實力和財力,傅小姐哪需要我關照,傅小姐的身份就是最好的通行證。”
這話說得非常巧妙,直指傅芷蕁能在漓城有今天,靠的不是實力,是家裡的影響力。
傅芷蕁被挖苦豈有甘心的道理,她剛要說話,耳邊響起男人危險的聲音:“芷蕁,天不早了,你趕緊回去。”
“景朝哥,我沒開車過來,乾脆你的車送我回去嘛。”傅芷蕁柔若無骨的小手纏住他結實的手臂,撒嬌道:“我想,你也不忍心我一個女孩子這麼晚一個人回去對不對?”
傅景朝面無表情的低頭,傅芷蕁望着他猶如滲着寒氣的臉,悄悄改了口說:“其實漓城的治安不錯,這裡又靠近市中心,我想我還是先走好了!”
傅芷蕁走的時候心不有甘,走三步回一次頭,不久後終於離開了。
大廳中廳直徑一米的距離,兩人不近不遠的站着,喬暮準備開口說話,只見傅景朝轉身朝與傅芷蕁相反的方向大步走去。
喬暮想也沒想,擡步追了上去。
大廳一角,黃新忍了忍,沒上前。
會所露天停車場。
勞斯萊斯車內,司機一邊休息一邊等着大老闆召喚他把車開到門口接人的電話,不經意的,司機發現了夜幕下走過來的大老闆,沒顧上多想,反應迅速的把車開過去。
傅景朝鑽進車內,下一瞬,另一側的車門被人打開,一道高挑玲瓏的身影鑽了進來,堂而皇之的坐在他身邊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