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雲帶着勢不可擋的氣魄呼嘯而來。同樣的狂雲也在穆薇薇心頭不停地打轉,穆薇薇心裡總有一種山雨欲來的預感。
穆薇薇坐在天台的搖椅上,頭頂是一連串閃閃發光的星星小燈。她眯着眼睛注視着遠方,像是一個失了魂的木偶,在搖椅上來回擺動着。
穆薇薇舉起了手,想要觸摸天空,但是她卻覺得這個手不是她自己的,一種虛幻的感覺在她的心頭不斷地震顫着,一幕幕場景從她眼前如走馬燈般重現。
她扶住額頭,頭有些隱隱發痛,但是比之第一次昏倒的痛楚來說不值一提。那天昏倒以後的穆薇薇漸漸恢復了記憶。
在她的回憶中總是出現一張縮小版穆唸的臉,跟在她屁股後面甜甜地喊自己姐姐。而那個第一視角的自己一開始始終看不到正臉,可是最近慢慢轉過臉來,而且給她一種直擊靈魂的熟悉感,這讓她不得不承認,記憶中那個被小穆念追着的自己,很有可能就是穆念口中所說的自己。
“姐姐,我們去捉蝴蝶玩啊!”小穆唸的聲音響了起來。
記憶中的小薇薇被父親給予重望,每日訓練各種體能項目,不堪重負的小薇薇決定跟妹妹一起出去玩。她們滿身泥巴地回來,遭受了父親的打罵,那震天的哭聲在穆薇薇的腦海中不斷地播放,折磨着穆薇薇的精神。
她已經知道穆念是自己的妹妹了。那些煩惱的童年裡,妹妹穆念像是天使一般,帶着姐姐解決煩惱和憂愁,雖然有時候會被父親責罰,但是都是非常美好的回憶。
“薇薇,天快下雨了。趕緊進去吧!”穆唸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冷風撩起穆念和穆薇薇的頭髮,兩人冰冷的小臉顯得蒼白異常。
穆薇薇眯起了眼,露出微笑看向遠方:“不了。我還有事情要在這裡想清楚。”
“什麼事情不能再屋子裡面想呢?你要是着涼了我可不好交代。”穆念皺了皺眉頭道。
“妹妹,我在想我們小時候的事情……”
穆薇薇的一聲“妹妹”聽得穆念眼眶一熱,“姐姐你這是想起來了?”
穆薇薇搖了搖頭道:“我只是想起了一些零碎的片段而已。小時候你跟在我身後,一天到晚想着玩,沒想到現在變得這麼成熟穩重了。”穆薇薇捂嘴笑道。
聽到穆薇薇的調侃,穆念面色一紅,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這麼糗的事情姐姐你就不要提了。”
穆薇薇拍了拍穆唸的手道:“好啦好啦,我不說就是。”
“姐姐你還記起來什麼呢?”穆念催促穆薇薇道。
“我記得那如同驚雷一般的怒吼聲,但是往往這聲音都是慈愛平和的,只有我們不聽話的時候纔會出現。”穆薇薇回想起那個聲音,不禁皺了皺眉頭,有些頭疼。
“嗯,那是我們的父親。”穆念不帶一絲情感地回覆道。
“我記得有一些陌生而又熟悉的建築,像是中世紀的城堡,美麗又堅固。城牆外有無數的士兵來回巡視,蔚爲壯觀。”穆薇薇回想起那些建築,不自覺地露出了微笑,她還記得那裡面又一片人間仙境般的花園,美麗與危險同在。
“嗯,那是我們的家。”穆唸的語氣稍微有了些變化。
“我還記得我很小時候,我被訓練玩槍,那時候我還不能夠完全掌握槍的後坐力,常常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我除了需要學會射擊還要學會騎馬、搏鬥。那個嚴厲的聲音常常會叫人把我們扔到熱帶雨林裡去,去執行各種危險的任務。我常常能記憶起那一條條色彩斑斕的蛇,向我嘶嘶吐着信子,記憶中的我居然直接就把它們扭斷了,你說是不是不可思議。”
穆念從後面一把抱住了穆薇薇道:“是真的,你曾經就經歷過這些。而你失蹤之後,這一切都由我來承擔了。”穆念垂下眼瞼,流出了兩行熱淚,滴落在了穆薇薇的肩膀上。
穆薇薇感受到了水滴的觸感,她轉過頭去,幫穆念擦了擦眼淚。
“以前不開心的事情就別想了,如今能夠找到你,就是我最開心的事情了。你先安心養着,等你記憶完全恢復了你就知道所有的一切了。”穆念安慰道。
“嗯,我現在還記憶不全,只記得這些內容,我想想起那些不開心的事情都無法辦到。”穆薇薇微笑着安慰穆念道。
穆薇薇出奇地沒有反駁穆唸的話,每次穆念說她失憶了她總是抱着敵對的態度看這件事情。她認爲她就是穆薇薇,跟這羣人完全沒有關係。
而且就算她真的失憶了,那麼以前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也是分開來的,他們現在找到自己又有什麼用呢?
現在她不這麼認爲了,自從那次昏迷過後,失去的記憶在她腦海中愈發清晰起來,她想忘記都忘不掉。那些深刻的場景時刻影響着她的心境,讓她完全忽略不了。
“你先走吧,我在這裡好好欣賞這波瀾壯闊的夜景。看完我就會好好回去休息的。”穆薇薇給穆念一個微笑,讓她不要這麼擔心自己。
穆薇薇剛纔的表現簡直出乎穆唸的意料,她哪裡還敢奢求太多,連連點頭道:“那你慢慢看吧!我先走了。”
天台又恢復了平靜,可是穆薇薇內心越發風起雲涌起來。一股難以名狀的厭惡感涌上心頭。她緊蹙眉頭,凝視着遠方。
她剛纔說的實在是太輕描淡寫了,什麼“危險的任務”,分明是“非人的任務”。那一個個血肉模糊的場景刺激着穆薇薇的腦袋,即使是模糊成這樣的場景,依舊讓她想起來顫慄不已。
要不是她用命去跟那些毒蛇搏鬥,她可能就已經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記憶中小小年紀的她就已經成爲了神槍手,一打一個準,招招致命。
要命的是,穆薇薇動了動手指,那種握槍的熟悉手感又重新恢復起來,讓她手癢癢的。手槍在自己的指尖來回滑動的掌控感,真的是讓人迷醉又困惑。
那一件件危險的事情在她眼前不斷晃悠,獵殺與被獵殺,暴力與純真交織在一起,非常魔幻的一段回憶,而記憶告訴她,這些都是真實發生的事情,這讓穆薇薇一時之間有些接受不了。
穆薇薇心裡又是好奇又是害怕,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家族,纔會把自己的小孩培養成這樣?
她到底,還能記起多少來呢?她到底,又是什麼身份呢?
穆薇薇望向遠方,大雨的聲音從遠方襲來,沒過幾秒,外面就下起了如瀑布般的大雨。
穆薇薇這才轉身走進自己的房間,捂着頭想要制止那些隨大雨一起鳴叫的記憶。
此時穆念已經收拾好行李箱了,她囑咐下人好好照顧好穆薇薇,還有千萬不能讓她出門。交代完種種事務後放心離開。
看到門口的傾盆大雨,旁邊有眼色的下人立即撐開那把一米五的大傘來,上面印着繁複神秘的圖騰花紋,讓人心生嚮往。
進入轎車後穆念就讓司機趕緊去機場,既然穆薇薇現在已經恢復這麼多了,那麼她就可以回國跟安碰面,商討下一步的計劃了。
這座別墅實在大得很,暴雨又不斷阻斷穆念前進的道路,天上閃電在別墅上方盤旋,但是穆念依舊沒有想要回頭的意思。
穆唸到達機場的時候機場只下了非常小的雨,而且據其他乘客所說,機場這邊一點都沒有雷陣雨的跡象,穆念那班航班的路線也沒有下雨的跡象,是以並沒有延誤。
穆念暗道老天爺助他,揚起嘴角踏上了回國的旅程。
穆念一下機場就感覺國內和國外的不同,飛機那邊暴雨連綿,而飛機這邊卻是晴朗明媚的白天。
安約了穆念在咖啡館的包間見面。這裡是他們的底盤,而且是高級場所,沒人會敢上來打擾他們。
穆念因爲着急想跟安碰面,所以一飛機就打車來到了這裡,來的時候還帶着大陸彼岸的溼滑雨水氣息,安閉着眼睛嗅了嗅:“熟悉的味道。”
“你倒是生了一副好鼻子。”穆念撇了撇嘴道,她甩了甩頭髮,將身上來不及更換的大衣凡在一旁,直接就坐到了安的對面。
“呵呵,不敢當不敢當。那邊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安詢問道。
“穆薇薇記起來一部分記憶了,我相信按這樣的趨勢下去,她完全恢復記憶的那一天就在不遠的未來。”穆念微笑道。
安點了點頭,他攪拌着眼前的咖啡,若有所思道:“哦——這樣啊,既然事情已經差不多了,那你可以早些告訴穆薇薇她的身世,這樣我們也能更快完成任務。”
穆念搖了搖頭道:“時候還不到。而且你不覺得,自己想起來的記憶比別人硬加給她的記憶要來得深刻得多嗎?”
看到安還在不停地攪拌咖啡,穆念一把握住了安的手,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道:“你說是不是呢?”
安擡頭緊盯着穆念,突然笑道:“嗯,也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