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酒澆愁的人回到房間後,躺在牀上不老實。不是一會兒要吐,就是一會兒要喝水。等忙活完了,又閉着眼睛瞎哼哼,嘴裡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說什麼。
單雅兒幫着他把外衣襪子脫掉。又打溼了毛巾,蹲在牀邊一下一下的擦着他的臉和手。
毛巾的溼度讓郝正驄舒服的哼哼了兩聲,一把握住單雅兒的手往自己的臉上貼去。她也沒掙扎,任由着他的動作。
室內打着壁燈,暖黃溫馨。
單雅兒看着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手裡,突然眸光一閃,動作很快的把手給抽了回來。猝不及防的一下,讓他的動作一動,隨即閉着眼睛在空中揮舞着手。
修長白皙的手亂了單雅兒的心,她沒忍住,還是擡手給拉進了自己的手裡。被手掌的涼意包圍着,他這下又老實了。
單雅兒低頭,看着交纏在一起的雙手,手指上下撫摸,吸了一下微酸的鼻子,低聲喃喃的問道:“郝正驄,你的結婚戒指哪去了?是怕那個人看到會生氣,你給摘下去了嗎?”
醉酒的郝正驄自然沒聽到這句話,翻了個身,繼續呼呼大睡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口渴起來找水喝的郝正驄坐起來了。睡了一覺,精神好多了。房間一片黑暗,只有月光灑進來的光亮。
下牀後,卻突然被嚇了一跳。窗臺邊的小榻上,單雅兒坐在那,頭靠在窗戶上,眼睛淡淡的看着外面。
“你怎麼坐在這裡?幾點了?”郝正驄沙啞着嗓子問。
單雅兒聽到他的問話,也沒看他,呆呆的說:“兩點多了。”
郝正驄一怔,問:“你怎麼還不睡?還是睡了一覺了?”
“睡不着。”她依然沒去看他,看着樓下的景色。
郝正驄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嗓子的乾澀讓他做了決定,先下樓找水喝。摸着黑的去到了餐廳,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水,仰着脖子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腦子裡,想着剛纔單雅兒的樣子。那麼孤獨無助,悲傷哀痛。忽然,心就像是有人狠抓了一下,有點疼。
他一愣,用力的搖了搖頭,把剛纔的想法給驅逐出去。肯定是酒喝的太多了,才讓他會有這樣的錯覺。
回到樓上,單雅兒還是那個姿勢沒有動。郝正驄走過去,坐在對面,對她說:“睡一會兒去吧。”
單雅兒收回目光,直直的看着他,好半晌才問出來:“我睡哪裡?和你睡在一張牀上嗎?你願意?”
這之前,兩人並沒有分居過。可是現在,她真不知道自己該睡哪兒了。
郝正驄有些無奈的說:“雅兒,你別這樣……我們還是夫妻。”
好像他說了什麼很好笑的笑話一樣,逗得單雅兒呵呵笑的不停,最後她抹了一把眼角,看着他說:“夫妻?郝正驄,你心裡有把我當過妻子嗎?幹什麼還要說那些個冠冕堂皇的話呢?”
她從小榻上下來。坐的時間有點久,腿麻了,腿沒站住,往一邊靠去。他在對面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她堪堪的跌進了他的懷裡。
他的胸膛寬闊,心臟規律的心跳透過襯衫傳進她的耳中。她自嘲一笑,果然,面對不愛的人,連心跳都不會裝一下。她從他懷裡出來,坐到了一邊。
郝正驄說:“你要是不想和我一起睡,我可以打地鋪。”
“沒那個必要。我知道,就算是我現在脫光光躺在你身邊,你也會看都不看一眼的。”單雅兒笑着說:“打地鋪實在是多此一舉。”
郝正驄眉頭深皺,“雅兒,你能不這麼說話嗎?我不愛聽。”
單雅兒擡眼看他,點了點頭說:“嗯,也是,沒誰喜歡自己心裡的想法被別人說出來。行,那就說點你愛聽的話。”她架勢十足,一副完全豁出去了的架勢。
郝正驄深吸一口氣,沒發火,“有什麼話你就說吧。除了離婚。”
除了離婚?瞧這話讓你說的,咱們現在最需要解決的問題不就是這個嗎?把婚一離,彼此解脫,豈不是皆大歡喜?這樁買賣,你穩賺不賠,現在居然不想談?真搞笑。
單雅兒呵呵笑了兩聲,“郝正驄,我發現你以前是挺聰明一人,怎麼一提到這個就什麼智商都不剩了呢?”
郝正驄沒說話,緊緊的看着她。
長及腰間的波浪大卷發,栗色的髮色襯得她膚色白皙。晚上上來後,她肯定沒有洗漱,臉上還掛着淡淡的妝容。只是,這妝容,並沒讓她繼續亮麗下去,反倒顯得很沒精神。只是她的嘴角掛着笑,這很刺他的眼。
眼睛瞥了一下他,她繼續說:“其實我知道,你心裡也清楚,我這麼鬧離婚,無非就是想看看你的反應,試探你的心意。而不能懷孕,在我知道永遠得不到你的心面前,真他孃的一分不值。老孃根本就不在乎!”
聽着她嘴裡冒出來的詞,郝正驄又一次的驚訝了一下。今天晚上,她把另一面自己所不知道的一面展現在了自己面前。
從前的她溫順乖巧,對誰說話都柔聲細語。可此時此刻,她渾身散發出來的怒氣,暴躁,讓他知道,她也是有脾氣的,只是從前並沒有爆發過而已。
“雅兒,你冷靜一下,我知道你說的這話都是違心的。”郝正驄義正言辭的說:“我的心意不用你試探,離婚的事我們以後也不要提。告訴你,我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同意離婚的。咱們倆就好好治病,好好過日子!”
“那你讓我什麼時候提?你又什麼時候會同意?我也告訴你郝正驄,我不需要你的憐憫,不需要你的同情,我單雅兒還沒脆弱到離開你就活不了的地步!”
單雅兒悲傷的想,郝正驄,你對我的憐憫,讓我的心更絕望了一分。
“雅兒,咱能不鬧了嗎?”郝正驄疲憊的揉了揉眉心。
瞧這話說的,好像是她在無理取鬧似得。那行,既然你這麼想了,那她就鬧到底,讓你徹底厭惡我。
“郝正驄,做人得厚道,說話也要講良心。我這是鬧嗎?我這不是替你做最好的打算嗎?我這病又不是絕症,不用你來可憐我小題大做。離開你,我會過的更好,也會找到愛我的人。而你,也會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組成新的家庭,再生個健康活潑的孩子。看!你的人生多圓滿。”
她的嘴角浮現出笑容,好似已經開始嚮往起了那之後的生活。
“所以,你對我那點可憐的愧疚,還有憐憫,都將會隨着時間,而消失不見。我,也只是你生命中的路人甲。”
這話,聽上去很不錯。是每一對即將離婚夫妻所渴望的。可郝正驄不這樣想,他的心很亂,看着她的笑,他也很難受。路人甲三個字更是讓他心頭竄起了無名火。什麼時候,她竟變得這麼伶牙俐齒,他怎麼都不知道?
他突然伸出胳膊,抱住了她。這讓還在等着答案的她震驚了。這是什麼意思?
兩人也都是做過最親密的事了,兩口子麼。可每一次,她都知道,他那都是例行公事,對她的感受也不上心。就更別提親吻,擁抱這些個小動作了。她心裡也期盼過,可期盼過後的失望滋味真的好難受,她就不敢對他再有什麼奢望想法了。
可現在他突然來這麼一出,讓她的心都要跳出來了!這種感覺,是她多年來夢寐所求的。她幻想過任何時間地點,可唯獨沒想過會是在凌晨的黑暗的房間裡,而可笑的是,還在談離婚。
這是因爲心裡有所愧疚吧?也好,有點什麼總比沒有強。證明自己在他心裡也不是可有可無的人。
突然,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個人,他愛着的人。在他心裡,那個人會是他的心尖寵吧。
心尖寵,多甜蜜的一個詞,可卻不屬於她。
她心裡輕笑一聲,這個擁抱,也是不屬於自己的。
想到這,她用手去推他,在他耳邊說:“鬆開我,你好像抱錯人了。”
郝正驄身子不着痕跡的震了一下,隨即聽話的從她身前直起了身子,盯着他看。
單雅兒在黑暗中看着他如寶石一樣明亮的雙眼,勾脣一笑,帶着絲絲魅惑。
“郝正驄,作爲即將成爲你前妻的人,我覺得我很有必要好心的提醒你一下,不要對你不愛的人動手動腳,那樣,只會給自己找麻煩。”
“對不起……我只是……”郝正驄張嘴要解釋。
“別說了,我不想聽!”單雅兒擡手製止了他。實話說出來往往最傷人。
這麼一頓折騰,單雅兒也累了,她起身走到牀的另一邊,衣服也沒脫,直接躺了上去,拽過身邊的被子蓋在了身上。或許是太累了,沒多一會兒,就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郝正驄躺到了牀的另一邊,面朝着她,看着她的背影輕微的一起一伏。
好好的一個女孩子,曾經多麼的天真爛漫,如果沒有自己,是不是她過的會比現在不知道要幸福多少倍?
不能給她幸福,卻總是一次次給她希望,這一刻,郝正驄覺得自己真是禽獸不如!
隔天早上,太陽照進房間裡,晃到了郝正驄的眼。他睜開眼,下意識的往旁邊看去,身邊,什麼都沒有。
轉過身,去拿手機看時間,發現下面躺着一張小字條,上面雋秀的字體出自她的手。
“後天早上八點,我在民政局門口等你,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