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就到了晚上八點。
郭二寶每隔兩個小時就要服藥一碗,已經服了兩次了。
現在開始服用第三次。
王偉國端着煎好的藥過來,大半碗黑乎乎的湯藥,空氣之中都瀰漫着一股藥味。
對於小孩子而言,最好吃的無異於甜的,因爲小孩子的味覺很靈敏,所以對於甜味最喜歡。
同樣最厭惡的就是吃苦的東西,尤其是藥,各種藥都很苦。
郭振扶着郭二寶的腦袋,郭大寶接過王偉國手中的藥,然後將這碗藥一點點的餵給郭二寶。
孫芳和江飛都站在一旁,跟着王偉國一起,死死的盯着郭二寶服藥。
前面兩次服藥的時候,郭二寶幾乎沒有什麼感覺,雖然有吞嚥能力,但根本感覺不到藥苦,也不會做任何反應,或者抗拒的舉動。
說明已經分辨不出來喝的東西,是甜的還是苦的,這是味覺失靈的原因。
只有人快死了的時候,纔會出現味覺失靈,根本上還是因爲虛。
江飛所開的這個大方子,藥並沒有那麼苦,因爲沒有放黃連之類的苦藥,但當歸,活磁石和白芍也的確都是偏苦的藥。
只要是個正常的孩子,喝了都會下意識的抗拒。
但這一次郭二寶服藥的時候,明顯看到他有了抗拒的舉動,腦袋不斷的扭來扭去,嘴脣開始閉起來,明顯不想喝了。
郭振和郭大寶看到這裡,非但不愁反而激動的很。
“江哥,二寶他…他有反應了。”
郭大寶不在乎灑出來的這點藥湯,他更加激動的是小弟有反應,而非之前依舊呆滯,全身僵癱的樣子。
恢復了意識,就等於穩住了神魂。
江飛臉上也帶着笑容的點頭:“繼續喂他喝藥。”
做了這麼久,終於是看到了希望,沒有白費功夫。
閻王爺,您老人家的高擡貴手,我江飛記住這份情誼了!
江飛朝着虛空抱拳一鞠躬。
他以前並不迷信,但自從莫名其妙重生到七十年代後,對這一行也保持着尊重。
不管真假,存在與否,敬鬼神,其實是敬自己。
當然江飛更清楚,是自己的藥起到了效果。
自己所開之藥,真正的再次斬關奪門,再次的回陽救逆,再次的把一個瀕死的孩子救了回來。
這一次其實很驚險也很刺激,他沒有見過死證的患者,類似於這種天柱骨都倒了的兒科患者,更是前所未見,只在一些近現代的大師書中記載過。
比如在張錫純的醫案裡面就曾記載過類似的情況,還有李可李老的急症醫案一書也記載過與之相差不多的兒科患者。
只不過李可李老所治療的那個是八歲的小女孩,同樣是天柱骨倒,同樣是先天不足。
江飛便結合了張錫純和李可兩位大師的治療理念和治療法門,用當歸補血加減合參附龍牡救逆湯加減,再加張錫純氏來複湯。
當歸補血湯重用生黃芪,而參附龍牡救逆湯加活磁石用來吸納上下,張錫純氏來複湯用來救脫,再加上血肉有情之藥補五臟,腎四味用來引動鼓舞腎氣。
小量的麝香救腦缺氧,振奮呼吸中樞而解窒息,止痙攣。
這樣的話,無論是閉證還是脫證都有卓效,而且治癒小兒智力不會損其智商,沒有任何副作用。
這一次的治療也讓江飛有了一個信心,古籍所記載的死證,原來也不盡然都會死亡。
竭力救治的話完全有可能活命,但如果不治療,或者不敢治療的話,導致患者死亡,那麼‘死證’就真的成了死證。
額外說一下,張錫純也就是吳新閣吳老的老師,當然吳新閣只是張錫純的記名弟子罷了。
“汗水明顯減少,抽搐發作次數更是減少到了兩次。”
孫芳在郭二寶身前診查了一番,原本大汗淋漓的郭二寶,現在汗明顯減少,這就是藥的效果所在,汗斂效果很足。
而且抽搐發作次數更是減少,按照入院前來算的話,這六個小時至少要抽搐三十多次,但從江飛接手到現在,只發作了兩次。
其中的一次,還是在是用高麗蔘粉與麝香粉之前發作。
用了高麗蔘粉和麝香粉之後並非發作,用了第一次大藥方的湯藥後,發作過一次,但症狀輕微,也並未引起窒息。
“最重要是意識轉清,恢復了六覺,這纔是危證轉好的證明。”
“可以說,孩子基本上已經脫離危險了。”
王偉國在一旁讚歎着開口,接着孫芳的話,下了他自己的結論。
然後他看向江飛,眼中充滿了敬畏,已經不僅僅是敬佩了,還有畏懼。
這樣的年輕中醫,僅僅二十二歲就如此厲害了。
江飛到了三十歲又會如何?四十歲又會如何?
他都不敢想象下去了,可以預見的是,未來的江飛,必然會成爲中醫界的泰斗般人物。
王偉國覺得,能夠和這樣的人物做過同事,絕對是自己的榮幸之至。
再一想到自己媳婦竟然扇過宋采薇嘴巴,他心裡就有些隱憂,會不會讓江飛記仇?
但江飛也扇了自己媳婦一個大嘴巴,當時很多人都看到了。
哎,早知道這樣的話,當初便不應該得罪江飛一家。
可惜沒有後悔藥,但只能竭力彌補。
這也是他爲什麼現在如此聽江飛吩咐的原因。
“現在恢復了味覺和聽覺,等恢復了胃氣和胃口,二寶就徹底轉好了。”
江飛朝着郭振父子開口說了一句,然後看了眼漆黑的夜色,這個時候也沒辦法回大窪村了。
“孫姐,我去你辦公室睡一晚。”
高度緊繃的精神,驟然鬆懈之後,這困頓之意就襲來了。
江飛看向孫芳,她的辦公室有個簡易的牀,正好用來睡覺。
“好,我收拾一下去。”孫芳連忙點頭答應下來。
“那啥…小江,你去我家睡吧。”
郭振連忙站起身來,朝着江飛開口。
江飛搖頭:“不了,我還是睡在這裡吧,二寶若有意外,我也能及時處理。”
他的話,郭振能夠明白。
郭二寶若是半夜出現什麼意外的話,等跑到家裡叫江飛,又要浪費至少半個小時的時間。
所以郭振也沒再多說什麼,他心裡有愧,也只能二寶痊癒之後,再償還江飛。
說句實話,他們老郭家欠江飛的情誼真的太多了。
從他老爹,郭老爺子的肺癆被江飛治癒。
再到他被放出來,又升了官。
現在二寶又被江飛救回來,而且二寶是被門圖縣那邊醫院放棄的患者,基本上宣告了二寶必死無疑。
在這種情況之下,被江飛救了回來。
這還不算上江飛給了郭大寶一些廢品收購站的分利,讓老郭家的日子,越過越好,不再缺錢。
你說這樣的幾件事,全都是恩情,讓他郭振怎麼回報江飛?
孫芳把她辦公室的簡易牀收拾了一下。
她這個牀是給衛生院值班的同事準備的,誰困了就在這裡眯一會。
“孫姐,你回家吧,你家裡那麼多孩子,還有老人要照顧。”
“有我在院裡,你放心。”
江飛來到孫芳辦公室之後,對她說了一聲。
孫芳家裡的情況比較複雜,有好幾個孩子,還有孫芳的公婆要養,可以說是比較勞累的。
她能夠陪到現在,一是她的身份職責所在,二也是因爲郭振是安鎮的大領導。
孫芳有小市民的市儈,也有老百姓的實誠,可以說這是一個好人。
“行,我也不跟你爭競,那我先回去了啊。”
孫芳也沒假模假式的留下來,她心裡早就想回家了。
“天亮,你跟大寶送孫姐回家。”
江飛看了眼漆黑的夜色,現在治安不怎麼好,便喊了肖天亮和郭大寶一聲。
“不用不用。”
孫芳連忙擺手示意,但心裡卻鬆了口氣。
這麼晚了,她還真不敢一個人騎車子回家。
“沒事,兩個大小夥子足夠護送你到家了。”
江飛擺了擺手,然後躺在牀上,滿臉疲憊的閉眼睡覺,不再跟孫芳客套。
孫芳見江飛一臉的疲憊之色,也不敢再假客套了,輕輕的關上辦公室的門,離開。
夜色很寂靜,安鎮衛生院更安靜。
處置室門外,郭秀和丈夫周鐵生蹲着,一言不發。
處置室內,郭振坐在牀頭,盯着小兒子,一臉的心疼。
王偉國作爲兒科的負責人,他是全程陪着。
江飛可以不用陪,因爲他跟郭振關係好。
但他王偉國可不敢離開。
郭振可不僅僅是患兒的家屬這麼簡單,人家還是安鎮大領導。
別拿基層幹部,不當領導。
真把人家得罪了,有苦都說不出。
就這樣,王偉國和郭振,一左一右陪着二寶,一夜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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