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牀上,躺着一個寂靜的身影,旁邊有穿白大褂的醫生來忙碌着。
“四嬸……”裴詩雅驚呼一聲。
眼前的情景讓她幾乎不敢置信,杜蘭若昏迷不醒地躺在牀上,頭上還纏着紗布,臉色蒼白憔悴,整個人了無生氣,雖不是那手臂上還插着輸液的點滴,裴詩雅簡直以爲眼前的這個女人已經去世了。
裴詩雅衝過去,握住杜蘭若冰冷的手,搖晃着,“四嬸,你醒醒,這到底是怎麼啦?”
可是,無論她怎麼搖晃,杜蘭若一點反映都沒有。
裴詩琪上前拉住了裴詩雅,“姐姐,別這樣,她昏迷過去了。”
這一刻,裴詩雅終於明白了冷震燁的失落。
她轉過身,抓住了冷震燁的衣袖,哽咽着問道:“四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自從她進入冷家,杜蘭若夫妻可以說是她唯一的依靠,這兩個人都是不遺餘力地幫助她,爲了幫助她們逃跑,甚至不惜傾家蕩產。
而現在,這個幫助她的人,卻躺在這裡不醒人事。
冷震燁這個堅強的漢子,在裴詩雅的詢問下,竟然當場熱淚滾滾。
“……她……我們回來的路上,出了車禍,她腦部受了傷……”
裴詩雅驚惶地睜開了眼睛,“車禍?怎麼會出車禍?”
冷震燁聲音嘶啞,乾涸的脣微微顫抖着,回憶是那樣的殘酷。
那日,送裴詩雅她們離開迪拜之後,他們繼續在伯瓷酒店遊玩。按計劃,他們還有二十多天才結束蜜月之行。
杜蘭若依在冷震燁的懷裡,臉上流露出幸福的微笑。
“我們接下來去哪裡,親愛的?”
“去巴厘島好不好?”
“嗯,好……”冷震燁用寵溺的眼神看着懷裡的嬌妻,他低頭親吻着她的額頭,“蘭兒,給我生個孩子好不好?”
杜蘭若眼底閃過一抹痛楚,孩子,是她心底抹不住的傷痛,曾經,在她失去那個孩子的時候,她歇斯底里地發毒誓:我杜蘭若今生今世絕對不再給冷家生下任何骨血,否則讓我不得好死……
時隔多年,每每憶起那無辜枉死的小生命,她心底的傷口就被揭開,鮮血橫流,疼痛不已。
冷震燁如今快四十歲了,而杜蘭若也三十有五了,他們已不再是青春年輕。
如果還不要孩子,那這一生只有做丁克了。
冷震燁雖然很想跟杜蘭若有個血脈的延續,可是他害怕會傷害她,遲遲不敢提出來。
此時,他也是試探着問,看到杜蘭若臉色不好,他立即握住了杜蘭若的小手,“蘭兒,其實沒有孩子也可以,只要你快快樂樂地在我身邊,我就滿足了。”
“你真的很想要孩子?”
“蘭兒,蘭兒,對不起,我不該有這樣的幻想,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一個孩子,你會從以前的陰影之中走出來。就算我想要孩子,我也只要你的孩子,你杜蘭若這一生如果無子嗣,我冷震燁就絕子絕孫……”
杜蘭若目光有些迷惑,冷震燁一連喚了好幾聲,杜蘭若纔回過神來。
她雙目凝視着冷震燁,冷震燁對她的感情,她豈會不明白,在與她分開的這十多年裡,像他這種身份的男人,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想要孩子的話也並不是困難的事情。
可是,他只要她的孩子,這份深沉的愛她何嘗不明白。
擡頭時,淚水已經溢出眼眶,她雙手反握住他,撲到了他的懷裡。
“阿震,讓我再想想好嗎?不是我不想要孩子,而是……”
十年前,杜蘭若爲了讓自己能夠下定決心離開冷家,離開他,她去做了絕育手續,將一側的輸卵管給結紮掉了。而另一側的則是因爲先天性的阻塞,所以沒有動它。
如果現在她想要重新懷上孩子,那麼必須重新動手術將輸卵管修復,而這個手術的成功率是非常低的。
冷震燁看出了杜蘭若的痛苦,“蘭兒,別難過,沒有關係的,要不要也沒關係,我們以後收養tony不就行了嗎?”
“噗!”杜蘭若淚中帶笑,“tony可是詩雅的心頭肉,你休想搶走。”
“呵呵,不是搶走啊,是多一份給他啊!”
兩個人正說得開心,突然冷震燁的手機響起,杜蘭若將手機遞給冷震燁,靜靜地坐在一邊聽着。
冷震燁接通電話以後,只說了一聲,“好的,只要你能保證杜蘭若的安全,我馬上就回去。”
掛上電話以後,他臉色有些黯然。
“怎麼啦?”
“是大哥,他說……亞瑟的事情他知道了,讓我們馬上回去。”
杜蘭若似乎早就料到這一天了,她輕笑,“他不會放過我們的。”
“別怕,大哥說了,他不會懲罰你的,相信我,蘭兒,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也收斂了一些,現在畢竟是亞瑟的事情,他沒有理由懲罰你。”
杜蘭若十分坦然,要跟冷震燁在一起,就必須經得起風浪。
“沒事,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蘭兒,要不然我送你回去吧!過段時間等這件事情結束以後,我再去接你。”
“沒事,我心裡也擔心着詩雅他們的安危,我還是跟你一起回去吧,有什麼事情你身邊還有個可以商量的人。再說了,這件事情我也有參與策劃,我不怕你大哥……”
冷震燁將杜蘭若攬到了懷裡,緊緊地抱着,不肯鬆手。
“蘭兒,今生能遇到你,真是我三生修來的福氣。”
“呵呵,這話聽着怎麼像是生離死別的,別粘了,趕緊收拾東西吧!”
兩個人一起走出伯瓷酒店的時候,還十分親暱,冷震燁雖然心憂着家裡的事情,但是美人在懷,他的心情依舊很好。
男人到了這個年齡,對僅存的幸福非常珍惜,緊緊握着杜蘭若,不想鬆開。
一路上走出來,親暱的親情,羨煞旁人。
回到英格蘭以後,下飛機,冷震燁親自開車回家。
杜蘭若坐在副駕上,她決定向他坦白。
“阿震,有件事情我一直瞞着你……”
“呵呵,是嗎?你這是打算向我坦白了嗎?”
“嗯,十年前做了手術,可能暫時不能懷孩子。不過,等這件事情平息以後,我就去醫院看看能不能做搭橋修復,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就再生一個孩子……”杜蘭若臉上帶着淡淡的興奮。
“真的嗎?”冷震燁被這個喜訊給衝昏了,握着方向盤的手,在微微顫抖,他側過頭來,輕輕地吻了吻杜蘭若的額頭。
突然,在大路的拐彎處,一輛跑車就這麼高速地飆了出來,他急急地打轉方向盤,向右躲閃,尖銳刺耳的剎車聲,冷震燁聞到了輪胎磨擦生火的氣味。
杜蘭若也嚇得臉色煞白,兩個人的心跳都高懸起來,可是,還沒有來得放鬆。
身後一輛加重的卡車就衝了過來,將他們的車子撞得飛了出去。
冷震燁嚇呆了,他卡在車裡,親眼看到杜蘭若滿血是淚,他大手緊緊握住她的小手。
瘋了似的吼叫着,“蘭兒,蘭兒,蘭兒,看着我,睜開眼睛,看着我……”
可惜,杜蘭若再也無法睜開眼睛看他了,那張動人的笑容永遠地留在了記憶中了。
臥室裡,裴詩雅靜靜地聽完冷震燁講完這一切,她也淚流滿面。
兩個經盡磨難的人,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結果還是悲劇收場。
“……醫生說,她大腦受損嚴重,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有沒有查出來是誰做的?”裴詩雅除了心痛,更多的是氣憤,如果真的是冷老爺子做的,她一定不會放過這個可惡的老頭。
冷震燁搖了搖頭,他整個人沉浸在悲痛之中,哪裡還有心情去理會其他的。
他現在每天都做的就是,趁着杜蘭若還有心跳,他守在她的身邊,照顧她,陪她說話。
至於其他的事情,他完全沒有心思去理會了。
“四叔,你別急,我有一個朋友,也是醫生,我回頭聯繫他一下,讓他過去給四嬸看看,只要人還有一口氣,就有生的希望。”
冷震燁痛苦地搖頭,“詩雅,你不用安慰我,無論怎麼樣,我都不會放棄的。”
裴詩雅本來還以冷震燁夫妻能夠幫她的,看來現在他們都無法自保,她不想再爲難他了。
“四叔,我們先走了,回頭我聯繫到了醫生,再聯繫你……”
冷震燁面色憔悴,整個人非常頹廢。
從房間裡出來,裴詩雅感覺到非常壓抑,太痛苦了,冷家就是一個黑色的百幕大三角,進來的人都會被剝奪幸福的權力。
“姐姐,我沒有說錯吧,冷家真的是一個魔窟,我勸你也趕緊死了心吧!”
裴詩琪一本正經地說着。
裴詩雅擡頭,西子的身影正出現在她面前。
西子四下看了一圈,冷冷地看着她,“跟我過來!”
“姐姐,她是誰?”裴詩琪問道。
裴詩雅輕輕拍她的肩膀,“你先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來。”
裴詩雅跟在西子身後,走進了樓梯,一直到最高的一層,西子才停了下來。
陰暗的樓道里,寂靜無聲,厚重的窗簾將光線全部擋在外面。
西子的臉沉浸在陰影之中,顯得非常清冷。
“你混進冷家有什麼目的?”裴詩雅先問道。
西子聲音低沉冰冷,“如果你有交易的砝碼,你就有機會知道答案。”
“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你想殺他嗎?”西子的聲線十分清晰,但語氣卻冷得可怕。
裴詩雅心裡也突地一跳,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想得到男人和兒子嗎?你可以殺了他。”
裴詩雅聽得明白,西子口中的他指的是老爺子,只是在這裡十分警惕,所以她並沒有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