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蕭琰頓時緊張,許靳喬的存在,於她來說,大多數時候就像個威嚴的家長,她頂一句嘴,都會害怕他收拾她,更何況敢管他怎麼怎麼樣……
所以,她條件反射似的立刻低頭認錯,“叔叔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敢管……”
“我沒生氣。”許靳喬打斷她的侷促,不僅脣邊淺含笑意,而且語氣分外溫柔,“管得好,叔叔記在心裡了。”
“呃……”蕭琰完全懵了,這是許靳喬麼?不可能吧,她不會是幻聽了吧?
許靳喬默了一瞬,又教育她道:“護士交待你的話,必須牢記,不許再漏針,知道麼?”
“嗯。”蕭琰點頭,兩人不再劍拔弩張,溫馨的氣氛,教人心頭舒暢無比,她忽然想起什麼,皺眉道:“叔叔,你表妹是怎麼回事?還有喬席安,那晚喬席安的鋼琴演奏會,那位帶我上車的先生,他究竟是誰呀?”
許靳喬本沒打算告訴她,但今天被她撞破了,他也只能實話實說,“寶兒,帶走你的人就是我表弟喬毓帆,剛剛的倪蕊是我表妹,喬席安也是我表弟,他們都是我媽媽孃家的親人,倪蕊是我媽媽的外甥女,毓帆和席安是侄子,我還有一個表弟叫倪朗,也就是倪蕊的哥哥。”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他們對我很和善,沒想到竟然是……”蕭琰大吃一驚,想起那晚在醫院的事,她不禁氣呼呼的道:“我都猜到那個神經病是喬毓帆了,他還罵我腦殘,死活不承認!”
許靳喬眸子斂了斂,聲音略沉,終是忍不住問出了一個他並不想問的問題,“蕭琰,爲什麼在這四年中,你從未聯繫過喬毓帆和溫承赫?我明明給你留了名片,如果你有聯繫,就斷然不可能不認識喬毓帆,你的星路,也不至於走得坎坷,我早交待毓帆照應你的。”
提起這事,蕭琰便極度的鬱悶,“我把名片弄丟了,當時你要走,我心裡很亂,壓根兒沒記住他們的名字和電話,而且你也從來沒告訴過我關於你的公司名稱和地址,以及喬毓帆的住址,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上哪兒找人啊!”
“你……你個蠢貨!”許靳喬忍無可忍的罵了句,俊顏發黑,“公司名稱我用得着特意告訴你麼?我書房經常放着從公司帶回來的文件,哪一份上面不寫着盛橋集團這幾個字?我的書桌不都是你在整理麼?你是眼瞎了還是心盲了?自己不會看啊!”
蕭琰被訓得頭都擡不起來,她硬着頭皮弱弱的辯解,“文件不是很機密的東西麼?我……我都不敢看啊,擦桌子時我都是閉着眼睛擦的……”
許靳喬無力的撫額,他到底養了多蠢笨的一個丫頭?哀嘆了會兒,他嗓音極度低沉的道:“那你名片是怎麼丟的?上面地址、電話、郵箱全部齊全,你竟然丟掉了?”
“這個……”蕭琰表情異樣起來,一絲慌亂從眸中閃過,她狠狠的打了個激靈,在許靳喬看不見的地方,死死的咬牙,過去的那件事,她一點兒都不願意回憶,那是她的一場噩夢……
“怎麼?”許靳喬久久聽不到答案,他不禁疑惑的看向她。
蕭琰一驚,立刻搖頭,故作輕鬆的說,“沒什麼,就是不小心弄丟了。”
事已至此,再多說無益,許靳喬便沒再追問下去,很快有人送來了早餐,蕭琰一隻手腫着拿不了筷子,另一隻手打着點滴也沒法吃飯,許靳喬只好趴在牀上,用他完好的雙手,一口一口的喂她吃,間或,他也陪着吃,半小時後,兩人吃飽喝足,蕭琰將一次性消毒碗筷扔進垃圾箱時,腦子裡驀地蹦出一個信息,她轉頭便問,“叔叔,演奏會那晚,你在哪兒?美國麼?你的表弟表妹他們都認識我?”
“唔,我在開車,在國內。”許靳喬幽深的重瞳裡,摻雜了些許複雜的深邃,“他們見過你的照片。”
蕭琰一震,她不敢相信的瞪圓了眼珠,“叔叔你說什麼?當時你正在開車?就開我坐的那輛車?”
“嗯。”
“你……”
蕭琰只覺一口氣血卡在了喉嚨裡,她緊緊的握住拳頭,臉色發白的大聲吼道,“原來你早就回國了!原來你明明就在車上,卻藏起來不見我!爲什麼?你究竟爲什麼躲着我?如果我沒找到盛橋集團,你還不打算見我的,是不是?許靳喬你這個大騙子!你不想要我,你可以明白的說,我絕對不會纏着你!”
許靳喬把額頭抵在枕頭上,他深深的闔上眼,許久不曾言語。
有什麼可解釋的?曾經,他總以爲她年紀小,所以從不給她灌輸任何有關男女情愛的信息,沒有讓她把他當成一個單純的男人看待,他在她心裡,一直都以長輩的形象存在,在她單身一人時他忍着沒說,難道現在告訴她,這種種,都只是因爲他對她的情不純潔,不只有親情,還因爲他喜歡她麼?
如今,在她有夫有女後,再捅破這一層窗戶紙,還有意義麼?也許,她會嚇得逃離,也許他們連現在的關係都無法維持……
蕭琰不依不撓,連聲逼問,“你說呀?你爲什麼這麼狠心?這四年來,我天天在盼着你回家,你知不知道?我丟了你給的名片,可你又爲什麼一次電話也不打給我?我沒有換號,可是四年都沒得到你的任何消息……”
“我在美國出了些事情,不方便聯繫你。”許靳喬言簡意賅的回答,籠統的不願多解釋一個字。
這一刻,蕭琰有種想撞牆的衝動,她擡起手,貝齒用力咬在指頭上,如此才能壓抑住她即將洶涌而出的眼淚,她哽咽着道:“叔叔,我累了,我先回病房了,你好好休息。”
語落,她起身拿下輸液瓶,轉身便走。
在他眼中,不論到何時,她都只是個長不大的孩子麼?她如此多的疑問,如此多撕心裂肺的癡癡等待,就只能換來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麼?她不怕與他一起面對風雨,只怕他連面對的機會都不給她……
“蕭琰!”
身後的喊聲,留不住她前進的腳步,她推開門,頭也不回的離去。
許靳喬沉怒不已,他無法下牀,只能按了呼叫鈴,囑咐護士跟過去,以免蕭琰再出問題。
……
下午的天氣,忽然陰了下來,烏雲遮住了太陽,雷聲吼叫着,閃電劃破天際,一瞬間白光刺目,令人忍不住心悸。
蕭琰被驚醒,她坐起來望向窗戶,秀眉鎖的緊緊的。
貝兒最怕打雷了,白爍這會兒不知在不在貝兒身邊?
心中有些焦急,蕭琰從枕頭底摸出手機,直接按下快捷鍵,撥通了白爍的號碼,果不其然,電話裡傳出貝兒的哭聲,白爍正在焦急的哄着,“貝兒不哭,爸爸在呢,不怕不怕啊。”
“我要媽媽……”
貝兒哭叫着,一聲聲哭疼了蕭琰的心,她急忙說道:“貝兒,我是媽媽,不哭不哭,小寶貝最勇敢最堅強,我們不怕閃電打雷啊,爸爸是超人,可以趕跑壞閃電的!”
“媽媽,我想媽媽……”已經三天沒見到蕭琰的貝兒,這會兒聽到媽媽的聲音,激動的又跳又叫。
白爍滿頭大汗,“琰琰,怎麼辦?我拿這小祖宗沒辦法了。”
“你們現在在家麼?”蕭琰揪心撓肺,她着急瞅着窗子,恨不得馬上飛回去。
白爍道:“在我上班的公司,今天週六,貝兒的託兒所週末不收容孩子,我就帶到公司了。”
“啊?那你忙工作,有人看孩子麼?”蕭琰吃了一驚。
“有啊,秘書輪流給我看孩子,這倒沒事兒,就是小丫頭想你了。”
“那……那你等雨停了帶貝兒過來吧,我也想寶貝兒了。”
“真的麼?我們可以來看你?”
“嗯。”
蕭琰報了醫院的名字,又跟貝兒聊了幾句,小丫頭一聽可以見媽媽,立馬就不哭了。
掛了電話後,雷電也漸漸停止了,換成雷陣雨嘩嘩的下,像是倒豆子般,天地一片昏暗。
蕭琰睡不着了,她點滴也滴完了,無聊時不由得便想起了許靳喬,不知他現在怎樣了,他的傷比她額頭嚴重多了,而且他有個怪毛病,這種天氣,只要他睡覺,就容易做噩夢,每次他從夢中醒來,樣子都很可怕,似乎在夢中經歷了什麼痛苦的事,以至於鮮少抽菸的他,總是要抽上幾根才能平復下來。
想到過往的這些事,蕭琰再也坐不住的掀被下牀,趿上拖鞋捏着手機出了門,徑直走向許靳喬的病房。
敲了兩下門,裡面遲遲才應了一聲,“進。”
蕭琰剛推開門,便被滿室的煙味兒嗆了喉嚨,她“咳咳”幾聲,難受的喚道:“叔叔……”
許靳喬沒想到會是她,他忙擰滅指間的菸蒂,嗓音略乾澀的道:“我在,你先出去,等煙味兒散了再進來。”
蕭琰實在受不了濃煙,只好退出去等在走廊裡,五六分鐘後,她纔再次進去,順手關上了門。
許靳喬趴着沒動,也沒有看她,“今天的點滴完了麼?”
“嗯。”蕭琰一邊回答着,一邊走過來在牀邊坐下,她試探着問他,“叔叔你……有沒有做噩夢?”
“我沒睡。”許靳喬回了三個字,不睡覺便不會做夢,那個令他痛苦了十九年的夢境,是他解不開的心結……
蕭琰不知該怎麼安慰他,其實他的秘密,她什麼也不清楚,但她就是能感受到他心裡的悲傷,她猜,是關於他母親的,可他不說,她也不會問,她唯一知道的,是他少年喪母。
“寶兒……”
他忽然喚她,聲音飽含壓抑,她忙俯身趴到他跟前,柔聲說,“我在。”
在外強大的堅不可摧的許靳喬,他的脆弱從來不可能展示給外人,但每每這個時候,他總在蕭琰面前能夠輕易流露,他悶着聲說,“請求你,讓我抱抱可好?”
他一句“請求”,教蕭琰鼻尖一酸,她主動抱住他雙肩,將下巴抵在他肩頭,格外難過,“叔叔,我不生你的氣了,你爲我付出太多太多,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寶兒,興許我在孤兒院生活幾年,然後就奮鬥在了社會的最底層,整日爲溫飽而勞苦奔波,不會有上學的機會,不會有實現夢想的機會,更不可能錦衣玉食,也不可能有個溫暖的家……”
許靳喬忽然側起身來,反手將蕭琰緊緊擁住……
他們兩個人,就像秤與砣,誰也離不開誰,吵了無數次,可轉個身,便又能和好如初,因爲他們,誰也放不下誰……
……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雨後的氣候,清新而舒適。
白爍抱着貝兒從白色奧迪q7上下來,一大一小踏着地上淺淺的積水,心情明快的走進醫院大門。
喬毓帆從另一扇玻璃門大步邁出時,餘光無意中掃過那對父女,他眉心不禁擰成川字,剛剛照顧許靳喬下來,打算給他表哥買幾套內衣,方便住院這段時間換洗,可一出來就遇到了這麼堵心的事!
撥了個電話出去,喬毓帆邊走邊報告,“表哥,你情敵帶着拖油瓶出現了,目前已進入醫院。”
許靳喬那邊低應了一聲,便切斷了通話,蕭琰已經回去躺着了,整個病房裡只有他一個人。
翻弄着手機,打開相冊,輸入密碼,一張照片跳入了眼簾,他目不轉睛的望着照片上兩人相依相偎的畫面,很久的時間裡,一動不動……
他不喜拍照,這是他與蕭琰唯一的一張合影。
而爲了這張照片,他竟衝動到返回火場尋找手機,不管不顧,幾乎搭上性命……
一通電話,忽然呼入,打斷了許靳喬的沉思,他劃下接聽,那端傳來一個男音,“許總,白爍的身份背景查出來了,需要現在將資料發給您麼?”
“發郵件給我,我用手機接收。”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