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憲坤好容易才找到曾毅的診所,推開門,曾毅正坐在裡面捧着本書看。
“曾理事,你猜一猜,看發生了什麼事?”顧憲坤笑着走了進去。
曾毅起身爲顧憲坤找來一把椅子,讓他坐下,道:“看顧總這個樣子,我想多半是你老宅門口的石獅子自己長腿跑回來了!”
顧憲坤就露出欽佩的神色,道:“曾理事真是料事如神!”
之前顧明珠病得最厲害的時候,顧憲坤曾想私下去找他二叔協商一下,看能不能換一對小點的石獅子鎮在門口,結果被崔士英先給拒絕了,後來顧明珠知道這件事,更是對他痛加訓斥,直到石獅子自己跑回來,顧憲坤纔有點明白。
有些底線是必須要堅持的,寧可只擺一隻獅子,也不能墮了顧家的高傲和體面,輕易的讓步,絕不會獲得別人尊重,反而會讓人覺得你好欺負,下次可能會提出更過分的要求。
顧憲坤以前不明白,現在全明白了,那隻石獅子被人擺回來的時候,連他自己都感覺胸中濁氣一呼而出,整個人無比地暢快。顧明珠更是破天荒地約了人出去打麻將,自從生病後,她就從來沒參與過這種娛樂活動。
“顧主席氣色好點沒有?”曾毅問到。
“在祖祠哭過一次回來後,我就感覺到她好了很多,人也不那麼善怒了。”顧憲坤笑着,“曾理事治病的手段,簡直是出神入化,讓人歎爲觀止,不開方,不吃藥,就讓我母親這個多年的頑疾頃刻見好。”
曾毅笑了笑,“不過是因勢利導罷了。”
他早料會是這樣,上層人物最講的就是個體面,有時候爲了爭一個夜場女、或者爲多喝少喝一杯酒的事,衙內們都能大打出手,他們不缺那點東西,但涉及到面子的問題,就必須要爭一爭的,否則今後你在圈子就擡不起頭,只能淪爲任人欺負的下場。
什麼是面子?面子就是我說了要擺那麼大的石獅子,就必須擺那麼大的,換了別的,或者不是原配的那兩隻,我都不會擺。你不讓我擺,那我就讓你自己給我擺。
顧明珠這次不但面子爭回來了,還在崔士英老家贏得一個通情達理的好名聲,又加上大哭了一場,心裡的鬱氣散去一大半,這病其實也就好了一大半。
曾毅從書裡拿出一張方子,道:“方子我已經寫好了,按方抓藥,一天兩劑,喝完十劑,我再去複診。”
顧憲坤接過來,仔細收好。
曾毅又補了一句,“方子是經典名方,出自清代名醫王清任的《醫林改錯》,叫做‘血府逐瘀湯’,治療顧主席的病,最爲對症。”
曾毅這句話並不是在賣弄自己的知識淵博,而是富貴人家看病,絕不是按照抓藥那麼簡單,他們大多惜命如金,如果不弄清楚方子從哪來,能治什麼病,他們一般是不會輕易服那些來歷不明的藥,這點曾老爺子也在手記中有提到過。
顧憲坤這才道謝,“讓曾理事費心了。”
“有什麼費心的,治病救人,是我的本職工作。”
顧憲坤就轉移了話題,“對了,曾理事這間診所什麼時候開張?”
“快了,等我定的設備做好,就可以開張了。”
“到時候一定要通知我,我肯定親自到場祝賀。”顧憲坤客氣了幾句,就站了起來,“我先去抓藥了,回頭我再來叨擾你。”
“我送送你!”
曾毅把顧憲坤送到門口,他知道,對方所說的回頭再來叨擾,應該是回頭定有重謝,像顧家這種門庭,是不會把謝字時刻掛在嘴邊的,但是該有的,絕會不少,他們纔不會欠別人的人情。
顧憲坤走後不久,門又被人推開了,進來一位三十歲出頭的女人,穿着打扮非常時髦,帶着一股子洋氣,個子不高,腳下穿了一雙足有十公分高跟的鞋子,“噠噠噠”的走了進來,開口問道:“你這裡是要開診所?”
曾毅擡心裡納悶,自己的診所還沒掛牌子,怎麼就有人找上門來了,難道是誰幫自己宣傳的?他就熱情地應道:“沒錯,診所馬上就要開張了,您要看大夫嗎?”
“這裡誰是老闆?”那女人又問。
曾毅道:“我就是!”
那女人上下左右打量了曾毅幾遍,才道:“你店裡的藥材都訂好了嗎?”
曾毅啞然失笑,原來是個上門推銷藥材的,這可真是無孔不入啊,自己的診所還沒開張,她就知道消息了。
那女人從手包裡掏出一張名片,扔在了曾毅面前的桌子上,道:“以後你這個診所的藥材,都從我這裡拿吧!”
“不好意思!”曾毅按下那張名片,“藥材我已經都訂好了。”
“訂好了就退!”那女人的眉毛就豎了起來,單手叉腰,趾高氣揚,“你從哪家定的,就到哪家去退。他要是不肯退錢給你,就告訴我,我幫你退,他不敢不退的。”
曾毅笑了,心說這位大姐口氣挺大,難道是上面有人?他道:“抱歉,做生意,至少要講一個起碼的誠信。那些藥材我都驗過了,質量品相都沒有問題,而且合同也簽了,就算要退,我也找不到任何的理由。”
“要什麼理由?”那女人冷眼看着曾毅,從鼻孔裡嗤了口氣,“你這診所要在這片開張,就必須從我這裡進藥材。你是想開張呢,還是想要誠信,自己掂量着辦吧。”
曾毅眉頭一皺,拱了拱手,“不好意思,我的藥材已經訂好了,你看看別家吧!”說着,他把那張名片拿起來,又遞到對方的面前。
那女人“哼”了一聲,“留着吧,過不了兩天,你且得打我電話呢。”
扔下這話,她又扭着胯,踩着高跟鞋,“噠噠噠”地走了。
曾毅看都沒看,一甩手,就把名片扔在了垃圾桶裡,對於這種蠻橫的人,他向來連話都不捨不得多講一句,更別提做什麼生意了。
那女人走後,再也沒有出現過。隔天曾毅定做的藥櫃就到了,那老闆很熱情,來的時候還帶了兩名工人,直接就幫曾毅把櫃子安裝好,附帶還贈送了很多小零碎,比如撿藥的小鬥,煎藥的砂鍋等等。
“曾老闆,以後有什麼生意,可一定要關照我!”把櫃子裝好,那老闆笑呵呵地從手包裡拿出一沓錢,“這是您付的定金,您點一點。”
曾毅有些意外,“這是什麼意思?”
“錢已經有人付過了,就是那天和您一起在醫療器械城的那位領導。”
曾毅這纔想起,是省機關服務處的處長鬍光亮,曾毅收下錢,有些皺眉,這錢可怎麼退給對方啊,退給胡光亮本人,他肯定不收,收了也不能交給機關了;退給機關,那不是把胡光亮給賣了嗎。
算了,就先當時服務處給自己的跑腿費吧,以後找機會再說。
曾毅很客氣地把那位老闆送走,出門就看陳龍的警車開了過來,陳龍下車之後,拉開車後座的門,從裡面報下一塊牌匾,上面三個大金字:生生堂。
曾毅趕緊迎上去,“陳大哥,這匾怎麼在你手裡。”
陳龍大笑着:“剛好去那邊辦事,路過剛好看到你的牌匾做好了,我就順道給你捎回來了,省得你再跑一趟。我這有車,方便!”
曾毅趕緊幫忙,又把兩個寫有門聯的牌匾從車裡抱出來,一起豎在大門口。
“咦?櫃子已經搬回來了?”陳龍有些意外,怪道:“你怎麼不打聲招呼,我好帶人過來幫你搬,這麼多櫃子,你一個人怎麼搬得了!”
“做櫃子的老闆直接帶人幫忙弄好的!”曾毅笑到,“你所裡有事,哪能麻煩你。”
“這話就見外了,別人的忙可以不幫,曾老弟的忙必須幫!”陳龍放下匾額,找了個杯子,自己給自己倒了水,“匾額現在掛嗎?我立馬叫人帶上設備來,裝修隊的,都是現成的。”
“先不掛了,等藥材到了再說。”曾毅笑着坐下,“看你今天氣色不錯,有喜事?”
“還不一定,還不一定!”陳龍嘿嘿笑了兩聲,臉上有些喜不自禁。上次池建剛倒黴之後,分局就空出個副局長的位置,和杜若吃飯的時候,杜若也曾透過一點點口風,今天分局領導找陳龍談話了,這件事八九能成。
“我知道個地方,飯菜很不錯的,晚上一起去嚐嚐?”陳龍看着曾毅,他今天特意跑過來,是想讓曾毅再幫自己約一下杜大局長,這種關鍵時刻,自己絕不能掉鏈子,必須趁熱打鐵。
曾毅明白陳龍的意思,道:“怕是陳所長要大大地破費了。”
“應該的,應該的!”陳龍呵呵笑着,這年頭,別說是當副局長,就是想當個科長,不出一筆大血怎麼能行,有的人倒是想出血,可苦於找不到出血的對象。敢出血,會出血,才能提前進步。
兩人坐在那裡瞎聊,門口就進了一個人,問道:“這裡是診所?”
陳龍擡眼望了一眼,背後的肌肉立刻緊繃了起來。門口的那人一米八出頭,看起來精壯有力,面帶煞氣,尤其是腦門上的一個大光頭,亮得晃眼,頭髮茬子緊貼着頭皮,而且隱隱泛着青光。
跟犯罪打了一輩子交道的陳所長,最是明白,只有經常刮光頭的人,腦門上纔會有這層青光,而經常刮光頭的人,只有兩種,一是當兵的,二是蹲班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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