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礦企業家的善行善舉,必須肯定,而且要大力弘揚;但如果有企業家違法違規,也絕不能包庇姑息;對於牽涉其中的領導幹部,更要一究到底、嚴懲不貸!”
周子君強調了一番,然後心滿意足地離開龍窩鄉,準備回市裡覆命去。
張忠明和曾毅把周子君一直送到了豐慶縣的地界處,雖然是極力挽留,但周子君並沒有給面子,甩下兩人直接回了市裡。
“曾老弟,你糊塗啊!”
看着周子君離去,張忠明這才抽出空,在曾毅面前惋惜了一句,今天曾毅千不該、萬不該,就不該攬這個責任,這是授人以柄。
曾毅微微笑了笑,道:“周市長今天的火氣很大,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不能連累了其他同志。”
張忠明抽出一支菸點着,站在路邊憂心忡忡地吸了兩口,道:“曾老弟,這裡沒外人,我對你說句知心的話:龍窩鄉的事,操之過急了!”
曾毅還是微微一笑,心道張忠明真會做人,只是這話說得有點爲時已晚了,不過就算張忠明提前說了這話,曾毅該做的事,還是要去做的,今天也並不是完全沒有收穫,至少曾毅明白一件事,周子君在龍窩鄉煤礦的事情上牽連很深,從他介紹王志飛壟斷煤礦運輸就能知道了。
“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張忠明吸完那支菸,將菸頭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腳。
曾毅跟着點了點頭,要解決龍窩鄉的事情,周子君是一座繞不過去的大山,必須先把周子君這座山搬倒,否則“官大一級壓死人”的事情,還會再次重演。
張忠明也就沒再說什麼,緊了緊衣服,朝車子走了過去,他剛纔那句話看似在發牢騷,其實也在提醒曾毅,該動用上級資源的時候,就一定要動,否則會吃虧的。
內心來講,張忠明不願意讓葛世榮得勢,這個傢伙屁股下面的屎實在是太多了,你不知道它什麼時候就漏了,選擇和葛世榮搭班子,是要冒風險的,今天要不是周子君親自過來捂蓋子,龍窩鄉的事情說不定就能漏了;而選擇和曾毅這樣的“真金”搭班子,只要保持良好關係,肯定會有大有收穫的。
想到這裡,張忠明突然若有所思,曾毅這次故意不插手龍窩鄉的事端,是不是也有試探葛世榮底蘊的意思呢?連周子君都要過來“以勢壓人”了,這是不是可以叫做“黔驢技窮”呢?
張忠明覺得很有可能,葛世榮連番挫敗,想要徹底打敗新來的曾毅已經不可能了,這個時候他選擇在龍窩鄉主動挑事,很可能是要讓曾毅知難而退,死保龍窩鄉的蓋子不被掀開。
回頭看了看曾毅那張永遠雲淡風輕的臉龐,張忠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心道如果真要是如此,那接下來要倒黴的,豈不是周子君了?
曾毅真敢去摸周子君的屁股?
張忠明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在官大一級壓死人的森嚴體制下,想要越級去鬥上級,無異於是自尋死路,是飛蛾撲火、雞蛋碰石頭,智者不取也。
回去的路上,曾毅的手機響了一聲,拿出來看,發現是一條短信,只見上面寫道:“曾縣長,很感激您今天的仗義,您是個有擔當的好領導,祝您早日成功!”
短信是一條未知號碼發來的,曾毅拿着這條短信看了兩遍,突然神色一變:不好,王榮標這小子跑路了!
張忠明發現曾毅的神色變化,就道:“曾老弟,有事?”
“沒事!沒事!”
曾毅淡淡搖了搖頭,將手機重新放回到口袋,王榮標眼下走投無路,也只能跑了,真等市裡的調查組進入龍窩鄉,那時候他想跑也跑不掉了,只能被葛世榮一鍋悶死。
跑了其實也好,只要王榮標一日找不到,葛世榮都要寢食難安,就讓葛世榮頭疼去吧。
王榮標在跑路之前,能發這麼一條短信,說明王榮標是不甘心的,他之所以要跑路,是覺得曾毅現在也自身難保了,但只要扳倒了周子君這座大山,曾毅相信王榮標肯定還會露面的。從這條短信,可以看出王榮標對曾毅還是有了幾分信任的。
三天之後,龍窩鄉向縣裡報告:王榮標連續三天沒有上班,電話聯繫不上,家裡人也不知道王榮標的去向。
張忠明得到報告,氣得拍了桌子,他是管幹部的,王榮標突然消失,他多少有些難辭其咎。
派人又找了幾天,絲毫沒有王榮標的影蹤,市裡派的調查組,此時也進入龍窩鄉開始調查,矛頭直指消失掉的王榮標。
“曾縣長,早!”
曾毅今天一早來上班,剛下車,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擡頭去看,發現是因病消失很久的葛世榮。
“世榮同志,什麼時候回來的?”曾毅笑着問到,“身體都康復了吧?”
葛世榮滿面紅光,啤酒肚也肥了一大圈,上前挺着肚子,道:“都康復了,康復了,謝謝曾縣長的關心啊。”
“康復了就好!”曾毅呵呵笑了一聲,道:“怎麼不多休息一段時間,鞏固一下治療的效果?”
“我這個人就是個勞碌命,只要想到縣裡的工作,就一分鐘也躺不住。”葛世榮嘆了口氣,好像是怨自己的命不好,道:“昨天身上還覺得有點不得勁呢,今天往辦公大樓前一站,立刻就神清氣爽,百病全消了,你說怪不怪。”
說完,葛世榮哈哈大笑了幾聲,心情無疑是很不錯,他這次回來,可跟當初裝病走人的時候完全不同了,頗有點“我胡漢三又回來了”的意味。尤其是曾毅在龍窩鄉吃了癟,背了黑鍋不說,高調進行的檢測站還被叫停了,這讓葛世榮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曾毅怎能不明白葛世榮的心思,只是也不介意,道:“我倒是很想扔下手裡的這一大攤事,好好地休息上一年半載啊。”
葛世榮心道你活該,以前風光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嚷着要休息,這次在龍窩鄉沒討了便宜,終於知道什麼叫老虎屁股摸不得了吧。葛世榮的心情就更好了,道:“咱們豐慶縣,可是一刻都離不了曾縣長,您真要是休息了,全縣人民都不能答應哇。”
“地球離了誰,不是照樣轉啊!”曾毅呵呵笑了一聲。
“曾縣長不一樣嘛!”葛世榮皮笑肉不笑,“你對豐慶縣的重要性,我們大家都是知道的!”
兩人一邊閒聊,一邊進了大樓,大樓裡的工作人員看到這一幕,也是吃驚不已,曾縣長到豐慶這麼多久,可大家還從沒看到這兩位政府正副手一起出現的場景呢。
等出了電梯,寒暄兩句,兩人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各自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要推門的時候,葛世榮還側臉看了曾毅的背影一眼,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姓曾的,咱們走着瞧吧,我葛世榮可不是吃素的,今後你小子吃癟的事情還多着呢。
曾毅進了辦公室,按照往常的習慣,往辦公椅裡一坐,端着茶杯開始看今天的《佳通日報》,然後是《豐慶日報》。
豐慶縣自己辦的《豐慶日報》,沒有什麼發行量,除了縣直機關和各鄉鎮會訂閱外,外面幾乎看不到,一個縣裡其實也沒有多少新聞可報導,所以每期《豐慶日報》只有四個版面,還是很小的版面,就一張四開的紙。
第一版永遠都是官樣文章,曾毅直接空過,翻到了第二版。
今天的第二版和第三版,倒是密密麻麻的,不過內容卻全都一樣,上面一個大標題,“豐慶縣醫保基本藥物招標結果公示。”,接下來整整兩個版面,就全都是藥物的名字,以及中標的價格和中標企業。
在公示的最後,還有一塊豆腐大的文章:“……在縣委縣政府的高度重視下,我縣衛生局積極組織、認真籌劃,順利完成了我縣明年基本醫保藥物的招標工作。此次招標完全公開透明,基本完成了預想目標,使我縣醫保基本藥物的平均價格降低了37%,根據初步測算,我縣城鎮居民今後就醫,每次可節省四十餘元,切切實實享受實惠,減輕了看病的經濟負擔……”
曾毅對醫藥行業比較熟悉,對這份公示很感興趣,於是往椅背裡一靠,捧着報紙認真看了起來。
不過纔看了十多個藥物的招標結果,曾毅的眉頭就皺了起來,隨後把報紙往辦公桌上一放,黑着臉拿起筆,在上面圈注了起來。
包起帆此時敲門走了進來,手裡拿着今天的日程安排,往曾毅桌上一放,眼睛一瞄,就看到曾毅正對着整整兩個版面的藥物名單皺眉。
“咱們縣報社的這些編輯,可真會敷衍了事,一份藥物的名單,就佔了兩個版面,這報紙賣得未免也太容易了!”包起帆呵呵笑着,他以爲曾毅皺眉,是對報社磨洋工的態度不滿意呢,所以就打趣了一句。
“啪!”
曾毅把手裡的那支筆狠狠磕在桌上,臉色很不好看。
包起帆心道不妙,報社怕是有人要倒黴了,也真是的,就算沒銷量,你們也不能這樣做報紙嘛,滿篇的藥品名字,這是要糊弄誰啊。
“你去通知,讓衛生局的張發成到我這裡來一趟!”曾毅黑着臉說到。
包起帆就露出詫異的表情,衛生局?這是怎麼回事啊,難道自己會錯意了,曾縣長並不是生報社的氣?可這滿篇藥物名字,又和衛生局有什麼干係呢?包起帆不怎麼確定,就再請示道:“讓張發成現在就過來嗎?”
“現在就來!”曾毅喝道。
包起帆就不敢耽擱了,趕緊轉身出了門,去給衛生局打電話了。
等包起帆出門,曾毅又把秘書劉響叫了進來,把圈好的報紙交給劉響,道:“你現在跑一趟縣醫院,把這種藥給我全都拿一份來!”
秘書劉響沒有多問,捧着那份報紙就出去了,等出了門,他急忙打開報紙去看,心道曾縣長這是病了嗎,怎麼好端端的讓自己去醫院取藥。
可一看劉響就懵了,這報紙上的藥品有七八種,有注射液、有片劑、有膠囊,還有外用的藥物,而且根本就不是治同一種病的,曾縣長要這些藥品做什麼呢?
劉響捧着報紙直奔醫院,一路上把這份名單看來看去,也沒看出什麼名堂。
那邊包起帆把電話打到了衛生局:“是張發成張局長嗎?我是包起帆!你馬上到縣政府來一趟,曾縣長要跟你講話!”
電話那邊的張發成一聽曾毅點名,心中有些惶恐,道:“包主任,曾縣長沒提是什麼事嗎?”
“具體什麼事情,我也不清楚。”包起帆說到,他確實不明白曾毅爲什麼要叫張發成過來,今天的報紙他也看了,上面沒有任何出錯的地方。
張發成心裡更是沒底,道:“包主任,那你看我都要準備些什麼?”
包起帆跟張發成關係不壞,想了一想,道:“剛纔我去曾縣長的辦公室,看到曾縣長正在看今天的縣報,你就準備準備這個吧,別拖太久,速度快一點。”
張發成就道:“好,好,我馬上就過去。”
掛了電話,張發成立刻讓秘書去準備跟這次藥物招標相關的資料,一邊坐在那裡撓着頭皮,心道曾縣長看了縣報之後找自己過去談話,應該是要過問藥物招標的事情,可這次招標之中不存在什麼問題啊,再說了,也就是個縣級的藥物招標,能有什麼事呢?
難道是要表揚?
張發成覺得有點靠譜,這次的招標成果,還是很喜人的嘛,說不定就是這件事呢。
想到這裡,張發成心頭就熱了起來,起身找來一身嶄新的西裝,還在頭髮上噴了點水,梳得油光水滑,然後夾着秘書準備好的材料,喜顛顛地直奔縣政府而去。
到了縣政府,包起帆已經等着了,看到張發成一副準備相親的打扮,包起帆就不緊眉頭微皺,這個張發成,難道是來領大紅花的嗎?
“包主任,接到你的電話,我就立刻趕了過來。”張發成一臉喜氣,抽出一根中華,朝包起帆遞了過去。
包起帆一擡手攔住,道:“戒了!”
張發成一聽,就訕訕一笑,然後把煙重新塞回盒裡,道:“其實我也戒了。”他這纔想起,曾縣長不吸菸,最近縣裡很多幹部都在搞戒菸,上有所好,下必踐之嘛。
包起帆看張發成還一副糊塗樣,就提醒道:“老張,一會見到曾縣長,態度放端正點。”
張發成一愣,道:“曾縣長今天……”
包起帆點點頭,道:“據我觀察,情緒不怎麼好。”
張發成臉上的笑意和喜氣頓時消失了,重新把衣服整了整,擺出一副很嚴肅的架勢,這纔跟着包起帆朝曾毅辦公室走去。
推開辦公室的門,曾毅正在低頭批着公文,包起帆就道:“曾縣長,衛生局的張發成同志來了!”
“坐吧!”曾毅淡淡道了一聲,頭也沒有擡起。
張發成就感覺到不妙了,他哪裡敢坐,就直愣愣站在曾毅辦公桌的前面,心裡拼命想着自己到底哪裡出了錯,怎麼會得罪曾大縣長呢!
現在豐慶縣的幹部,提起曾毅就心裡就發怵,曾縣長到豐慶縣纔多久啊,就大開了好幾次殺戒,先是教育局的毛步德,再是龍窩鄉的馬奎山,然後是財政局的蘇黨生,幾乎惹到曾縣長不高興的人,全都被拿下了,誰願意跟自己的烏紗帽過不去啊。豐慶縣的幹部私下給曾毅起了個外號,叫做“曾剃頭”。
“起帆,麻煩你去給張發成同志倒杯水。”曾毅還是沒擡頭,道:“張發成同志辛苦了,今天的報紙我看了,藥品價格下降了37%,了不得哇!”
張發成一聽,就愣住了,這曾剃頭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啊!
旁邊的包起帆也有點迷茫了,根據經驗,曾縣長肯定是不高興了,可聽這話,似乎又不像啊。
包起帆去倒了杯水,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張發成這才拘拘束束地過去,在沙發上坐了半張屁股,道:“其實主要是縣領導重視,尤其是曾縣長,我們……”
曾毅把手裡的筆一扔,往椅背裡一靠,道:“我可不敢貪這個功啊!張局長,講講吧,說說你的經驗。”
張發成聽着這話不對勁,但又實在摸不清楚曾毅的想法,只得戰戰兢兢地打開公文包,從裡面掏出相關材料,道:“經驗談不上,主要就是一條,堅持‘公開、公正’的招標原則,摒棄以往招標的不透明性,讓一切流程都陽光化、無陰影化……”
洋洋灑灑講了五六分鐘,張發成看曾毅並沒有流露出什麼不滿,心裡就踏實了一些,說話也開始鏗鏘有力了,道:“我們相信……只有堅持公正,才能吸引更多企業參與到我縣醫保事業中來……只有堅持公開,才能切實做到貨比三家……”
曾毅此時擡手打斷了張發成,道:“你的這個貨比三家,比得是什麼?”
張發成看曾毅發問,心裡就高興了,看來自己的彙報引起了曾縣長的興趣,他立刻就道:“主要是價格,要爲老百姓選出真正價廉物美的藥品……”
話音未落,傳來敲門聲,秘書劉響推門走了進來,手裡提着個大塑料袋,裡面放了四五樣藥品。
他徑自過去,把塑料袋放到曾毅的桌上,然後低聲附耳道:“曾縣長,你要的那幾種藥,縣醫院的藥品庫裡只有這幾個,其餘幾個沒貨。”
曾毅微微頷首,示意劉響的事情辦得很好,可以出去了。
張發成看到那個裝藥品的塑料袋,心裡莫名有些緊張,他豎着耳朵想聽清楚劉響在講什麼,可惜什麼也沒聽到。
等劉響出去,曾毅打開塑料袋,道:“來,讓我們看看張發成同志的成績嘛……”
說着,曾毅把袋子裡面的藥品一件一件往外掏,首先拿出的是一袋500毫升的葡萄糖注射液,曾毅把袋子往辦公桌上一放,道:“以前是六塊錢一袋,現在經過招標,價格降到了0.7元。”
張發成就忙點了點頭,沒錯,這次中標的企業,給出的價格就是七毛錢。
“諾氟沙星,24粒狀,以前是一塊二,現在是0.5元……”;
“丹蔘片,20片裝,以前是九塊六,現在是0.9元……”;
“……”;
曾毅一一報出這些藥品以前的價格和現在的價格,非常準確,沒有一個差錯,張發成連連點頭,但還是不明白曾毅的意思,心始終懸着。
點完袋子裡的藥品,曾毅雙手交叉擱在桌上,看着面前的這些藥品,道:“成績喜人啊,僅是這幾種常用藥,價格就大大地降低了,有的甚至降了九成還多。”
張發成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站起身來,說了句最是四平八穩的話,道:“其實還有很大的不足,我們會繼續努力的。”
“坐!坐!”曾毅突然笑了起來,朝張發成壓壓手,道:“坐吧!”
張發成看到曾毅笑,心裡頓時鬆了口氣,這個包起帆,真會嚇唬自己,曾縣長這明明是表揚嘛,他客氣了兩句,再次坐了下去,背上緊繃的肌肉也鬆弛了下來。
看到張發成面前的茶一直沒動,曾毅就關切道:“是不是喝不慣這個茶?起帆啊,你去給張發成同志拿瓶礦泉水來。”
“不用,不用!”張發成連忙擺手,臉上已經是喜不自禁了,誰敢說曾縣長這是情緒不好,我跟誰急。
包起帆覺得今天這事不對勁,趕緊去旁邊打開櫃子,從裡面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放在了張發成的面前。
“發成同志,來嚐嚐這個礦泉水,看看味道如何?”曾毅稍稍擡了一下手。
張發成就沒法推辭,他笑着捧起瓶子,滿滿飲了一口,發出“咕咚”的一聲,隨口讚道:“曾縣長的這個水真甜,比我們衛生局裡的水要好喝多了。”
“很甜是不是?”曾毅又問。
張發成撅着屁股真點頭,道:“甜,真甜!”
“比起葡萄糖注射液,哪個甜?”曾毅笑眯眯盯着張發成,問了一句。
包起帆一看曾毅這個表情,就知道不妙了,大多數時候,曾縣長不管高興還是生氣,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可等他露出這種笑容的時候,反而說明事情更嚴重。
張發成笑着道:“僅對於我個人而言,我覺得曾縣長的水更甜;但對於那些病人來說,可能是葡萄糖注射液甜。”
“還好,張局長也知道葡萄糖比較甜。”曾毅此時擡起手,輕輕地在桌上敲了一下,道:“那張局長知不知道,這瓶礦泉水在市場上是什麼價格?”
張發成的笑容就僵在臉上,曾縣長剛纔還稱呼“張發成同志”呢,現在突然就變成了“張局長”,傻子都明白是出問題了,他道:“這個……這個……”
“起帆,你告訴他!”曾毅冷冷道了一聲。
包起帆面無表情,道:“這種礦泉水是我們統一採購的,市面上的零售價格,大概就是兩塊五一瓶吧!”
曾毅就拿起那袋葡萄糖注射液,似笑非笑地道:“一瓶解渴用的礦泉水,賣兩塊五;一瓶救命用的注射液,才賣七毛錢,同樣都是五百毫升,我們的張局長砍價的本事,還真是厲害啊!”
包起帆一怔,隨後才明白過來,曾縣長繞了一大圈,原來真正的用意在這裡啊。他也是納悶,怎麼這葡萄糖反而比礦泉水還便宜了呢,光是工序就多出好幾道呢,醫用的標準更是遠遠超出飲用。
張發成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腦門上的汗直接淌了下來,他能當上衛生局的局長,自然也是懂點的,更何況這明顯違反了常識,就是換了任何一位普通人,也知道葡萄糖的製造成本遠遠高於礦泉水,同樣都是水,不可能出現藥比水賤的情況。
“可能……可能……”張發成支吾了兩句,道:“可能礦泉水其它方面的成本比較高吧……”
“這麼講,張局長認爲這七毛錢的葡萄糖注射液,是可以放心使用的?”曾毅反問一句,道:“張局長可以現場試用一下嗎!”
張發成就打了個冷顫,這可是要注射到血管裡的東西啊,要求是完全無菌無毒的,七毛錢就能生產出的東西,還加上了利潤,他怎麼敢放心用呢,萬一中獎,那自己的小命可就沒了,這種玩笑開不得。
他臉上的冷汗就淌得更厲害了,道:“這個……這個……”
曾毅冷冷哼了一聲,你張局長惜命如今,當然是不會用七毛錢的注射液了,可讓別人用,反倒成了你張發成的功勞和政績,而且還登報自我吹噓了一番。
“張大局長知道這個丹蔘片的製造成本是多少嗎?”曾毅又拿起了那盒丹蔘片。
“我……我……”張發成的腿忍不住就顫抖了起來,他是真不知道丹蔘片的成本是多少,可也知道肯定不會是九毛錢。
“我來告訴你,僅是藥材的成本,一盒丹蔘片至少就需要四塊錢,你就是隻用澱粉在生產線上滾一圈,成本也有九毛了!你張大局長好大的本事啊,九毛錢的丹蔘片你也搞得來!”
曾毅把那盒丹蔘片,狠狠地丟在了張發成的腳下,拍着桌子道:“你張發成不是有冠心病嗎,那你就吃這個藥,看能不能吃死你!”
七千字送上,大反擊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