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曾毅陪着,衛生廳的人都表現得相當痛快,到審計處走過流程之後,兩百萬的疾控款就劃撥到了南雲縣的財政上。
“曾老弟,太感謝你了!”將中嶽握着曾毅的手,感激道:“我替南雲縣的百姓謝謝你了,這筆款子對於我們南雲縣的疾控事業非常重要,今天要不是你,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拿到呢。”
曾毅擺着手,“說這話太見外了!”
他今天之所以幫將中嶽的忙,是他覺得將中嶽這個人還不錯,爲了爭取這筆關乎民生的疾控款,竟然親自在吳長興的門外站起了崗。平時也能見到下面的縣長,甚至是市長來省上機關站門口,不過那都是站在財政廳、發改委、交通廳的門口,所爭取的資金,大多都是爲了搞政績工程,或者是提高GDP。很少有官員,會爲了這麼一筆很小的疾控款,站在跟自己級別一樣高的小處長、甚至是小科長的門外。
從這點講,將中嶽很不錯,他申請材料寫的數額只有八十萬,區區八十萬,他完全可以交給縣裡衛生局的人來爭取,而拿到這八十萬,也不會增加他的任何政績。考覈政績看的提高了多少GDP,引入了多大規模的投資,誰會在乎給縣裡添置的這幾臺疾控檢測設備呢。
曾毅把將中嶽送到了衛生廳樓下,笑着問道:“孩子的病怎麼樣了,有好轉沒?”
“好了,徹底好了!”將中嶽提起這事,不禁還是佩服曾毅的神奇醫術,“自從找到那件玩具後,他的吃睡就正常了,人也恢復了精神。”
“回頭我抽個空,再過去複診一次。”
將中嶽急忙道謝:“曾老弟公務繁忙,還要爲犬子的事操心,真不知道讓我該怎麼感激啊。”
曾毅擺了擺手,“我就是個大夫,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
“曾老弟請留步吧!”將中嶽客客氣氣,“不用送了,等回頭你有空了,我請你喝酒。”
“好!”曾毅笑着頷首,“下次再來廳裡,一定要提前通知我,我好給你準備上好的茶葉。”
出門的時候,門口的保安全都站直了敬禮。
看到這個場景,將中嶽心裡又是一番感慨,上午來的時候,自己這個縣長的車子,愣是被保安攔下來,像審賊似的盤查好一頓,才得以放行。這一會保安看到曾毅把自己送到樓下,又變了個模樣,那恭敬的樣子,像是在恭送衛生廳廳長。
今天這一趟事辦下來,將中嶽切實領教到了曾毅在衛生廳的能量。他以三十歲出頭的年紀就當上了一縣之長,也算是英年得志,平時他覺得自己在體制中混得還是很不錯的,可跟曾毅一比,立刻就差出了一大截,只因爲曾毅一句“碰到了熟人”,整個衛生廳的人,全都大開綠燈,這是何等的威風啊,就算是衛生廳的廳長陳高峰親臨,也不過如此了吧!
再想想自己在曾毅這麼年輕的時候,還只是一個小小的辦事員,整天就在科室裡擦擦桌子灑灑水,見誰都要低一頭。沒法比,真是沒法比啊!
曾毅一邊往樓上走,一邊想着剛纔彙報工作時馮玉琴的吩咐。過兩天,方南國要啓程前往京城,參加中央黨校省部級幹部進修班的學習,馮玉琴決定一同前往,正好去看看在京城上大學的女兒。
馮玉琴要曾毅在這段時間內,配合舒明亮,做好專家委員會的工作,保證保健基地的建設工作,正常有序地往下進行。
曾毅有點納悶,這本來就是自己現在的工作,好像不用專門再吩咐吧。
樓梯間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內容似乎是關於方南國的,曾毅就停下腳步,凝神聽了起來。
衛生廳總共也沒有多少人,大樓卻裝了五部電梯,平時除了在一樓工作的人以外,其他人都是電梯上下,很少會有人走安全通道的樓梯,這裡是整棟大樓最安靜的地方,有時候樓道里的安全燈壞了,也要等好久才能被人發現。大概只有曾毅是個例外,他喜歡走樓梯鍛鍊腿腳。
不知道是誰在樓上講電話,聲音壓得很低,時斷時續,好在曾毅聽覺驚人,才聽了個七七八八。那人講話的大概意思,是說方南國要被調入中央黨校學習,馮玉琴也要跟着去,說話的時候神神秘秘,一副瞭然內幕的口吻,雖然沒有明說,但卻暗指這件事不同尋常,很有可能方南國出了某方面的問題。
曾毅這才明白馮玉琴爲什麼要專門對自己吩咐那幾句了,這是要讓自己安心啊。
看似平靜如水的官場,其實最不平靜,水面之下暗流涌動,一顆小石子扔進去,都可能會翻出千層浪。
方南國是南江省的一把手,屬於是公衆人物,他的一舉一動,必然會引來所有人的關注和猜測,這種事很正常。尤其在體制內,大家都喜歡揣摩上意,有時候上面的一句話、一個動作,都能讓下面的人琢磨到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更不要提省委書記進京進修這樣的大事了。
曾毅笑了笑,心說這些人可真無聊,方南國那個層次上的人和事,豈是你們這些人能操心,該操心的?小心言多必失啊!
他使勁咳了一嗓子,樓上的聲音頓時就消失了,然後聽到很急的腳步聲,有人匆匆出了安全通道。
兩天後,方南國夫婦正式離開南江,起身前往京城,省裡的一班常委全都到機場送行,曾毅作爲保健醫生,也參加了送行活動。
從機場出來後,曾毅直接回了診所。
老七還是白背心大褲衩,手拿着一把扇子站在診所門口,看到曾毅,他急忙迎上來幾步,道:“曾大夫,您可回來了。”
曾毅瞧着自己的這位房東,笑道:“七哥,找我有事?”
“有事,還是大事!”老七顯得有些焦急。
曾毅就擡手開了店門,道:“裡面坐下講吧。”
老七進了門,顧不上坐下,就道:“曾大夫,實在是對不住,這個門面,您怕是不能再租了。”
曾毅一擡眉,“什麼意思?你是覺得租金太低了呢,還是不滿意我這個人?”
老七急忙伸出手,“別別別,您千萬別誤會!不是我不願意租給您,是租不成了,這一片都要拆遷改造。”
“拆遷?”曾毅有些意外,“什麼時候的事,怎麼這麼突然啊!”
“前幾年就說拆遷呢,可一直都沒拆,我以爲不拆了呢,誰知今天又有人通知我,說是找到了開發商,要在這裡建設一座現代化的商業廣場。”老七有些歉意,“曾大夫,我可不敢欺騙您,說得全是實話,這事您可以去問陳所,他知道的,確實是今天才有的事。”
曾毅擺了擺手,“這事又不是你能決定的,我知道了!”
老七搓着手,“這樣吧,房租我一分錢不要您的,全部退給您。”
“沒事,住多久算多久,多退少補!”曾毅看着滿屋子的藥櫃,暗道倒黴,自己這診所沒開成,現在連住的地方都要沒了。也罷,既然自己現在已經決定待在榮城了,那就自己買一套房子吧,省得再遇到這種麻煩事。
老七搖着手,“算那麼明白乾什麼,都是老熟人了,這地方就算我借給你住了一段時間。”
“那不行,當初說好了是租的。”
“曾大夫,您說,就我這個地段,還有這房子的面積,真要是一拆遷,得補償好多錢呢,您就不要跟我客氣了。”老七呵呵笑着,一臉喜氣,“現在我老七還真不在乎這點租金了,等拿到拆遷款,我就買別墅。”
曾毅拱了拱手,笑道:“那得恭喜你了。”
“那啥,晚上要是沒有什麼安排,我請曾大夫吃飯。您看這事鬧的,我都還沒跟您處夠呢,就要讓你搬走,心裡很不得勁啊!”老七看着曾毅,看樣子是真準備請曾毅吃飯,他心裡挺愧疚的,當初要不是曾毅爽快,自己可要被陳所長坑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