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拿着手機,站在醫院門口,一時有些進退兩難。
剛剛打電話給顧彥深,可是被他掛斷了,子衿心中的不安就更濃了,顧彥深從來都不才會掛自己的電話,他現在竟然直接掛了,是不是他那邊出了事?
想着剛剛喬家的管家那樣神色慌亂的樣子,再看看自己掌心之中的手機,子衿咬了咬脣,直接爛了車,去喬氏。
…………
到了喬氏,已經差不多是到了午餐的時間。
公司正門口,進進出出的人很多,子衿付了車錢,站在喬氏門口,攏了攏脖子上的厚實圍巾,戴上了墨鏡,她深吸了兩口氣,提起勇氣走進正門口。
其實是可以從後門進去的,但是躲避算是怎麼回事呢?
她承認自己現在全副武裝的樣子,也算是躲避,可是她還是不想走後門,也許她現在還不足以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別人的指指點點和直面的流言蜚語,但是她告訴自己,這樣的勇氣,可以一點一點的累積起來。
…………
進了大廳,已經沒有幾個人在了,大概都是員工餐廳用餐了,子衿直接走到了樓梯口,因爲這個時間沒什麼人,她就選了員工電梯,按了28層,卻不想電梯到了5層的時候,就停了下來。
這一層正好是員工餐廳所在的位置,有兩個女職員剛剛吃晚飯,一人一手拿着手機,一臉專注,卻又興致勃勃的樣子,進了電梯。
子衿下意識地往電梯的角落縮了縮身體。
她現在真是草木皆兵的狀態,看着這些掛着喬氏工作證的職員,手裡拿着手機,看新聞的樣子,就的心跳就驟然加快,伸手擡了擡臉上的墨鏡,子衿剛準備側一下身體,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正好,站在前面的兩個女人,驟然開了腔。
“……哇,真是應徵了那句話——一入豪門深似海,沒想到昨天前天才爆出來的,申子衿的醜聞,今天竟然爆出了她婆婆的醜聞……”
子衿心頭陡然一窒,後腦彷彿也跟着嗡一聲,藏在墨鏡後面的瞳仁閃爍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擡起頭來,看着前面的兩個女人。
剛剛……她聽到了什麼?
婆婆的醜聞……
李睦華?
邊上的女同事馬上就接腔,回答了子衿心中的疑惑,“……可不是嘛?而且你看這裡寫着的……”
那個女人將自己的手機遞到了邊上女人的眼前,指了指屏幕上的其中一塊,“……其實說真的,那個申子衿之前不是一直都在英國的麼?這次一回來,就說她偷.情,我也覺得不太靠譜,沒想到真有內幕!”
“可不是嘛,我之前在公司見過她兩次,我看她爲人倒是挺低調的,有一次我和她找招呼,她還衝我笑呢,你還記得蓮少爺的那個情.婦麼?謝靈溪……她以前不是也大搖大擺進過喬氏麼?見人那眼鏡是長在頭頂上的!”
“對啊,而且申子衿剛剛從英國回來,也不過一個月的時間,我看她一天到晚跟着顧總到處談合約的,真想不通,她哪裡有時間去找個殲.夫……原來她是在喬家一直被人打壓,我估計是她的婆婆吧,那個李睦華,以前在喬氏見過她,正眼都不讓人看的女人,而且好像聽說她以前是前任c市市委書.記的姐姐麼?”
“嗯,這事情我也聽說過,不過她的那個弟弟之後暴斃了,這事情不是在c市都禁止討論的麼?”
“……豪門真是淫.亂,那個李睦華都幾歲的老女人了,竟然還在外面做這麼見不得人的事,現在估計全城的人都盯着一個李睦華,哪裡還會記得申子衿的事情啊?我看大家的想法也會和我一樣,就是李睦華見申子衿不順眼,所以弄出這麼個莫須有的罪名出來,讓她離開喬家吧……”
“噓!”
邊上的女人連忙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轉過身來看了一眼身後站着的子衿,子衿害怕她們察覺到自己,下意識地拿出手機,做了一個打電話的動作。
那女人倒是很快收回視線,卻又壓低嗓音警告邊上的女人,“……你不想幹了麼?再怎麼說也是喬董事長的夫人,別亂說話!”
…………
電梯到了10層的時候,兩個女人拉拉扯扯地走了出去。
等到雙門重新關上,子衿才垂下了放在耳邊,裝模作樣的手機,她伸手摘掉了自己鼻樑上的墨鏡,看着電梯的壁面上倒影出來的自己的影子,裡面的女人,面色蒼白,眸光亦是有些紊亂又驚慌。
…………
怎麼回事?
不是自己出事了,是李睦華出事了?
她咬着脣,好半響過後纔想起來,重新拿出自己的手機,點開了新聞頁面,一看,臉色更是蒼白起來……
這些事情……是誰捅出去的?
李睦華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子衿本身是知道的,但是據她所知的是,顧彥深也知道一些,當然她並不清楚,顧彥深事後是否有調查過李睦華,現在新聞報道上面的內容,是一部分李睦華和那個她之前所見過的男人,偷偷摸摸約會的照片,還有一些……不堪入目的私.隱照片,重點部位是被打了馬賽克,可是越是這樣,越是引人遐想。
李睦華快50歲的女人了,就算保養得當,可是年齡總歸是在了的,這樣的豪門貴婦,去是鬧出這樣的桃色緋聞來,可想而知,是會有多麼的勁.爆,可是這些並不是全部,還有一些關於她尖酸刻薄對待子衿自己的事,子衿意外的是,有幾張照片,是李睦華凶神惡煞指着她的樣子,還有幾張照片,是李睦華動手打她的,她沒有看錯的話,那照片上的內容,都是前一天,她回去喬家的時候,李睦華動的手。
怎麼回事?
這些畫面,爲什麼會上了報紙?都是什麼時候被人拍下來的?爲什麼她一點都不知道?
…………
子衿心頭滲上一層寒意,手足冰涼,她心神不寧的到了28層,電梯雙門開了關,關了又開兩次之後,她才恍惚地回過神來,剛走出電梯,就正好看到不遠處的會議室門口,一前一後走出來的兩個男人,她心頭一緊,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往身後的大花瓶背後藏了藏。
前面走着的男人是顧彥深,子衿只能在一晃而過的瞬間,看到他的側臉,男人的側臉線條很是陰沉,後面跟着的是喬景蓮,不一樣的氣場,只是給人的那種陰冷感覺是一樣的。
兩個男人一出會議室,誰都沒有說話,分別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
子衿悄悄呼出一口氣,捏緊了手中的手機,剛準備進顧彥深的辦公室,掌心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她連忙按了聲音的鍵,就變成了靜音,上面跳動着的號碼,是喬景蓮的。
她直接按了拒聽,然後快步走向總裁辦公室。
因爲之前看着顧彥深進去的,所以這會兒,她門都沒有敲,推開了沉重的橡木門一走進去,一走進去,就看到顧彥深挺拔的男身站在落地窗口,男人單手插着西褲口袋,一手夾着一支菸,剛剛點燃的煙,還有三分之二,在他的長指之間燃着。
子衿一進辦公室,就放輕了呼吸,她關上了門,到底還是有些顧忌喬景蓮的,所以下意識地,就落下了門鎖。
落鎖的時候,分明是有聲音發出來的,雖然不大,可是在這個格外寂靜的空間裡,卻也讓人毫無察覺。
只是,一貫都是那樣敏銳的男人,這會兒卻依舊是站在落地窗口,一動不動。
子衿抿了抿脣,往前走了一步,她紅脣動了動,剛準備說什麼,前面的男人忽然有了動作,她見他垂着手,動作慵懶地撣了撣菸灰,低沉的嗓音有幾分壓抑,“……季揚,你去聯繫一下張總,就說我……”
話音未落,顧彥深就已經緩緩轉過身來,在看到來人並非是季揚,而是子衿的時候,深沉的眸光微微一閃,然後才恢復如初。
哪怕是稍縱即逝的變化,子衿還是感覺到了。
“什麼時候過來的?”
顧彥深走到了大班桌前,將手中的菸蒂給捏滅了,丟進了菸灰缸裡,邁開長腿,朝着子衿走來,男人伸手就將子衿摟在懷裡,俯身在她的身上深吸了一口氣,女性身上那種柔軟的體香,可以柔軟他心中的那種緊繃情緒,顧彥深眸光漸漸柔軟了起來,“我還以爲是季揚。”
原來,他剛剛聽到有人進來的,只是不知道是自己。
子衿垂了垂眼簾,她伸出手,抵在了男人的胸前,擰着秀眉,不答反問:“……顧彥深,你告訴我,李睦華的事情,是不是你讓人做的?”
顧彥深倒是絲毫不意外的樣子,也沒有任何否認的意思,他點了點頭,原本已經柔和了不少的眸子,因爲提到李睦華,又染上了幾分陰鷙。
“新聞你看到了?”
他勾了勾脣角,弧度帶着冷意,“我要的速度,他們倒是做到了。”
子衿秀眉堆得更是緊了一些,有些責怪地看着他,“……你怎麼能這麼做?”
顧彥深蹙眉,“我爲什麼不能這麼做?”
子衿搖了搖頭,完全是不認同的,“……現在輿.論又開始一邊倒了,加上其他的那幾張照片,就讓外面的人都認爲,在喬家,李睦華一直都在虐待我,然後她的醜聞也一併被人抖出來,所有的人都覺得,她纔是那個幕後黑手,我是被人給冤枉的,而且我看過新聞,裡面有好多內容,都是旁敲側擊的表示了,我是最無辜的那個人,好像是顯得我知道了李睦華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她是爲了報復我,將我趕出喬家,纔會弄出視頻的事情……”
“你同情她?李睦華那種女人,值得你同情麼?”
李睦華竟然敢動手打他顧彥深的女人,他自然會要讓她付出代價,他現在還不能確定,那個視頻到底是怎麼回事,已經讓季揚去調查了,但是目前還沒有任何的線索,只知道季揚那邊有一個唐淼,指出這件事情,謝靈溪是幕後主使,但是唐淼也說了,當初謝靈溪只是讓她放了竊.聽器,之後讓她去取的時候,唐淼拒絕了。
這事情到了這裡,似乎是中斷了,當然,精明的顧彥深自然不會那麼單純的認爲,謝靈溪斷了唐淼這條路,會不另謀其他的途徑,得到那個竊.聽器,只是讓他想不明白的是,她既然要這麼對付子衿,何不連同自己也一併對付了?
他可不認爲,她會對自己留有什麼念想。
謝靈溪那個女人,說白了,最愛的永遠都是她自己,她來來去去,設計了那麼多的事情,無非也就是爲了鞏固自己在喬景蓮心中的地位,處理掉視頻上自己的聲音,弄出一個模糊的角色,讓外面的人猜測着,那肯定是不如直接爆出那個男人就是他顧彥深來的更是具有毀滅性。
一個豪門少奶奶,勾.引了自己丈夫同父異母的哥哥,這樣的八卦一出,子衿走在街上,都能被唾沫給淹死。
所以顧彥深到了現在,還是沒有動作,因爲他還沒有查出來更深的黑幕,在他的心中,他只認爲——謝靈溪是有很多的小心思,可是她還不夠精明。
她做了很多的事,卻都留了馬腳出來,他知道,自己要對付的人,絕對不是謝靈溪那麼簡單!
他按兵不動,不代表李睦華那個囂張的女人,在動手打了他的女人之後,還可以逍遙自在。
子衿什麼都不肯說,他當然也會有辦法知道,那天他從英國匆匆趕回來,她身上那麼多的傷,流了那麼多的血,他心中隱忍着所有的憤怒。
喬家的正門口一直都裝着一個針.孔攝像頭,這個顧彥深很早就已經知道了。所以當天晚上他就已經讓人從那個攝像頭裡找到了一些畫面,李睦華趁着他不在的時候,是如何欺負他顧彥深的女人,他會一筆一筆地還給她!
現在,只是開始。
…………
“我不是同情她。”
子衿知道,顧彥深是爲了幫自己出口氣,可是她很早就已經知道了李睦華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她卻一直都忍着,哪怕她在喬家對自己頤指氣使模樣,是有多麼的,讓她不舒服,她卻還是隻字不提,並不是因爲自己懦弱害怕,她只是不想傷害喬世筠。
在她的心中,喬世筠那種習慣掌握所有一切的老人,在歷經人生的大風大浪之後,從頭到尾也都是站在成功的最頂端,他那樣的人最看重的也就是自己的臉面。
在喬家哪怕是待的時間不算長,可是她也知道,喬世筠和李睦華在家裡吵得不可開交,面對外人的時候,永遠都在粉飾着太平。
李睦華的事情,一旦被曝.光了,可想而知,那等於是在喬世筠的臉上狠狠扇了幾個耳光,他已經到了這把年輕,卻還是要被人戳着脊樑骨,說他無能,連自己的老婆都看不住,50出了頭,卻在外面找男人,給他戴綠帽。
…………
戴綠帽——多麼難聽的字眼,硬生生地按在了喬世筠的頭頂,他不被氣瘋纔怪。
子衿很擔心他的身體,之前剛剛從醫院出來,現在又出了這樣的事情,她又想起那個醫生的話,再受刺激,都會很麻煩。
她現在一想,都會覺得心驚肉跳的。
“……彥深,我真的不是同情李睦華,可是我很擔心爸爸……你知道的,對於男人而言,出了這樣的事情,他一定會很憤怒,你這麼做之前,爲什麼不和我商量一下?我如果真的想要拿李睦華的事情來做文章,我早就和爸爸說了,我一直都忍着不說,就是不想讓爸爸難堪。”
顧彥深當然知道,對於子衿而言,李睦華並不是重要的人,可是喬世筠是。
他這個時候倒是佩服起喬世筠來,能夠自己女人的心思收得服服帖帖的,相信這5年來,他真是沒有少花心思,不過也正是因爲這樣,偶爾顧彥深也會有所疑惑——喬家這樣的人家,喬景蓮這種條件,要什麼樣的妻子會沒有?
放眼整個c市,找個喬少奶奶,光是門當戶對的女人,就能排成一條長龍,可是5年前,喬世筠誰都沒有選,偏偏選了一個申子衿,喬家所有的人都反對這門婚事,他卻一門心思要進行到底。
這5年來,他不是不知道喬景蓮用一種野蠻的冷暴力在對待着子衿,可是喬世筠分明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兒子在外面花天酒地,他卻加倍地對子衿好。等到子衿回了c市,他纔開始對喬景蓮的私生活指手畫腳,可是顧彥深同樣也知道,喬世筠的“指手畫腳”並不顯得有多深刻。
喬世筠有多少手腕,顧彥深還是很清楚的。
真的狠下心來,要處理掉兒子身邊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別說是一個謝靈溪,10個謝靈溪,他也只需要動動手指。
…………
顧彥深倒是真的有些想不明白,喬世筠到底是爲了什麼?
用這段婚姻拴住了這個其實對於喬家而言,根本就沒有任何好處的兒媳婦,又對她如此的好,用一種最隱晦的手段,慢慢地滲透到子衿的心裡去……他的目的,難道真的只是因爲,特別特別的喜歡子衿?
不可能!
顧彥深在心中冷笑着,極快地否定了這個念頭。
喬世筠那樣唯利是圖的人,年輕的時候,爲了鞏固自己的地位,鞏固喬氏的地位,他都可以做到拋棄妻子,就申子衿這樣單純善良的女人,他用盡手段留在身邊,他可不會天真的認爲,他是爲了“淨化”自己的心靈,來撫平他自己年輕的時候做過的那麼多的錯事。
顧彥深心裡清楚,喬世筠對子衿不可能只有表面那麼簡單,但是他同樣也清楚,子衿現在對喬世筠非常的尊重,在她的心中,喬世筠就等於是她的再生父母,他在沒有任何的證據之前,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
有時候,真相是很殘忍的,更何況他還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麼,所以他選擇閉口不談。
“……子衿,她打你,我心疼,你知道麼?”
顧彥深直接將話題扯到了李睦華的身上,蹙着眉頭,嚴肅地說:“我說過了,你是我的女人,我都捨不得讓你皺一下眉頭,她竟然那樣虐待你,這是在挑釁我的底線。更何況,我說過,我會用我的方法去堵住所有人的嘴,我不管你心裡是怎麼想的,哪怕你覺得一個人做過什麼事,就一定要認,但是在我顧彥深的世界裡,沒有這種白癡規則,我只認定了想要守護的你,我會用我的方法讓你在我的身邊,不會被任何人攻擊到。”
“…………”
子衿心頭顫了顫,一片動容。
她就算再擔心喬世筠,這個時候,也不忍心再責怪顧彥深……
正好季揚敲門進來,這個緊繃的話題中途被打斷了。
顧彥深稍稍鬆了鬆抱着她的力道,一反手,就改爲抓着她的小手,季揚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兩人十指緊扣地畫面,他腳步一頓,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的神色。
——真不知道,申小姐什麼時候進來的?他好像來的不是時候。
季揚將手中的文件夾往背後藏了藏,權衡了一下,說:“……顧總,我晚點過來。”
“不用,有什麼事情直接說吧。”
顧彥深拉着子衿的小手,走向一旁的沙發,他讓她坐在沙發上,從一旁拿了一本雜誌放在了子衿的腿上,俯身在她耳邊道,“……等我一會兒,我還有話沒有說完。”
季揚知道,顧總是從來都不會把申小姐當成外人的,反正他要說的也都是喬氏的事,點了點頭,上前將手中的文件遞給了顧彥深,“……這是您之前讓我調查的資料,喬氏這幾年來,收了好幾塊地皮,我大概看了一下,有大部分都做了商業區,這2、3年來,喬氏在地產界發展得最好。不過奇怪的是,這裡有一塊地皮,3年前,是用高出市價3倍的價格買下來的,這3年來,那邊的發展也是最差的,只是喬氏似乎都沒有想過要再動一動那地皮的想法。”
顧彥深給自己點了一根菸,吞吐着雲霧,他一手隨意地翻了翻資料夾,聲音低沉,“西郊?是挺偏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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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不遠處的子衿聽到“西郊”兩個字,心頭陡然一顫,她幾乎是下意識地頓住了翻閱雜誌的動作,猛地擡起頭來。
——西郊,那是自己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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