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咆哮聲夾雜的憤怒和信息讓我心裡的堤壩一下子就被沖垮掉了。我掃眼凱子踉蹌站起跑到外面。冰冷的手在雨水下打着哆嗦，猶豫了半天我還是抖動着嘴皮，輕悠悠說了聲我沒有。
“我只是正當防衛，他有沒有死，我不知道…”
“不、知、道！？？”
聲調一下子提高了八度。我爸就是這樣嗓音特別大還帶着沙啞，他說是抽菸抽的，跟鄰居大叔們喝酒的時候經常被人家媳婦兒女們嫌棄偷偷叫他雷公。
“你不知道？？法院傳票都發到家裡來了你特麼再跟你老子扯淡說你不、知、道！再扯！！？”
“．．．”
“你知不知道法院車停在攤位口幾十個人用那種眼神看着你爸我是個啥感受？？你知不知道那小b崽子大聲說你兒子殺人了的時候老王他們是怎麼看我的？？”
“房東都要退租了！！你知不知道？？！”
一連串咆哮把我嚇得動都不敢動一下就像我爸真的在我眼前一樣，但我是怕我爸嗎？
不怕！
長這麼大他很少對我發火甚至上了小五以後他都沒打過我一次！但正因爲這樣他現在如此憤怒的咆哮，我才意識到這事情對他影響有多麼的大；才知道當知道自己兒子殺人了的時候，一個當父親的，情緒會有多無可逆轉的失控，那對他而言簡直是晴天霹靂！！
我憑什麼，給他惹禍啊？？
腦海不由自主想着他攤位那幾個嘴賤的人會怎樣當着他面議論他；不由自主回想起那只有三十來歲的房東小輩怎麼指着我爸鼻子咆哮着喊着房子狗都租就不租給殺人犯！我心一下子就堵塞住了，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答只是緊抿着顫抖的下脣，一個勁兒說。爸，對不起…
對不起…
我爸聽完就沉默了，沉默半天長長的嘆了口氣。
“唉…”
“小千子啊…”
“你知道爸爸養大你不容易，你媽走了，你就是爸的全部，而爸是你的天…”
“爸以前發誓就算街口要着吃都要供你好好讀書，供你好好生活無憂無慮不被爸拖累到你的青春…所以爸一直忍着、讓着這些二皮臉的東西。但爸是真的怕別人怎麼看我才生這麼大氣嗎？？”
“告訴你就算他們真的把爸的臉子踩在腳底下狠狠***狠狠的踐踏！你爸我屁、事兒都不當一回知道不？！比他們厲害比他們有錢千百倍的人都歧視過我。但我清楚老子陳耀坤特麼是個男人！頂天立地，站起來就特麼是一條他們仰視都仰視不到的龍！！爸也做到過！他們這羣歧視你爹我的人以前給老子陳耀坤擦皮鞋都不配啊，知道不知道兒子？”
話音一頓：“但爲了你，爸寧願做條蛆啊小千…”
“爸…”
“爸你別這麼說…我難受…”
我哽咽着，淚水已經止不住的往下流，我知道爸帶着我一個人有多不容易我知道他對我寄予了多大的期望！我卻接二連三…給他惹出這麼多這麼大的禍來…
那時候我真特麼想大嘴巴狠狠的抽死自己！！
爸聽着我的哽咽，又無聲了好半天，最後沙啞的說沒事，你爸我還活着呢，再大的事兒，爸跟你站在一起呢，知道不？
然後停頓了下，就問，你是不是在外面躲着呢，別躲了趕緊回家。爸炒了大盤雞熱乎着等你吃呢，吃完跟爸好好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時候我混亂的心卻冷了下去，我一把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自己淚水的液體擦乾，臉龐露着倔強，一句話都沒說。
“…”
“那你在哪？爸來找你、”
嘴脣緊抿着，我還是沒說一句話，只是眼神不受控的，望向自己缺了根指頭的手…
爸，爸…
不是我叛逆，只是我不忍心，我真的真的不忍心…
聽不到迴應，我爸就又開始咆哮了，開始威脅了，說我不說他就打斷我的腿！咒罵半天聽我還是沒反應，就嘟嘟的直接把電話給掛斷了。
他剛掛掉電話我立馬給丁子發了條短信，讓他把手機關機，明天早上的時候過去當面跟我爸說一下，說我沒事，正當防衛判不了我的罪；也別讓他來學校，不然我就逃我就離家出走，學我都不念了！
“啊啊啊啊！！！”
發完短信我對着暴雨連綿的黑夜使勁使勁的，咆哮了一嗓子，就像野獸一樣，就像要把一切陰鬱全都吼出去的一樣。吼完，我就進了房間。
“是不想讓你爸看到你的手指吧？畢竟纔剛剛知道你捅了這麼大禍，打擊夠大了。再知道你的手…可能會發瘋吧…”
我重重點了下頭，說真的我不怕他打我，我特麼都闖這麼大禍了被他打死我都覺得自己活該！！我是怕他承受不住這連着的打擊啊！他再堅強…我也永遠都是他的軟肋…
至少給他十來天緩衝的時間吧，該打該罵，就都留在下個月五號…
揣着混亂的心，那一整宿都沒睡只是關了燈聽着淅瀝瀝的雨聲發呆。凱子也沒睡，就靜靜陪我在沙發上坐着。
實在太疲乏五點多的時候還是睡過去了，第二天一早被鬧鐘吵醒，我們就去了學校。
那天故意去的很晚真怕我爸不怕我的威脅直接來學校找我，在校門口悄悄藏了十幾分鐘沒看到他過來才進校門，到操場見到老師不管認不認識就問他們我爸有沒有來學校？？最後跑到走廊裡偷偷往辦公室一看，看見我爸沒在裡面我才放下心進了教室。
教室裡原本無比的喧鬧，可我一進去，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每個同學都像看到什麼很可怕的東西一樣緊緊抿着嘴巴，一看到我在看他那個學生就趕緊把頭垂了下去手都緊張的再搓着衣角。
那時候我只是很苦澀的笑了一聲，心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捅這麼大事情，果然已經鬧到無人不知的地步了嗎...
在畏懼的注視下回到座位上，眼神也不由自主往趙雅後背上瞥想看她反應，而剛把書包塞進桌框的時候趙雅就轉過頭，皺着眉頭好像想問啥，到最後千言萬語，只是變成一句，“你還好嗎，陳千？”
“呼…”
那時候我就長出了口氣，趙雅納悶的問我幹嗎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暢快點的笑了笑，又搖搖頭。
“不是啊…我是怕，怕你也怕我甚至都到不敢跟我說話的地步…畢竟我現在可是個殺人犯吶…”
“你剛就是想問我有沒有殺人對吧？我不騙你，傳聞是真的趙雅，我真的人了，捅死了…”
那時候我就注意到趙雅臉色變的有點蒼白，心一下子就變得亂糟糟還有點堵，賭氣的說趙雅你不願跟我說話就別說了，我不會強迫你的。
趙雅，卻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皺着眉毛好像很不開心。
“你怎麼這麼說呢陳千！我是怕，別說女生、男生聽到你的事情都害怕！但我再怕，也及不上我對你的喜歡啊…”
她說着抿起下脣，把什麼東西纏到我手腕上，我看了眼是上次被胖大嘴扒走的紅繩線。
“我喜歡你，所以不管你是怎樣的人我只知道你對我好就夠了；我也知道你是怎樣的人，所以我不會在乎別人怎樣去說我相信肯定是哪個人把你逼到絕路上了，你纔會被逼的做出這種事情。是，別人是怕你嫌棄你...”
“但我…是你女朋友啊，我心疼你啊陳千，心疼你是不是又被人打了，心疼你沒來上課是不是在外面擔驚受怕，陳千，別再讓我這麼害怕什麼事情都跟我說，好嗎……”
她眼圈已經有點泛紅，一句心疼卻把我心裡的堵塞一下子化得開開的，看着她的清澈的眼睛我知道她不會對我撒謊。嘴角不由自主就咧起了笑容注視着她。
我感覺我越來越喜歡她了，甚至都可能夾雜着那種我不懂的，愛…
我越看她她的臉頰就越紅，那會不由自主回想起湖畔那芬芳的氣息和柔軟的觸感，我下意識，就捧住了她的臉頰。在她驚訝卻沒躲閃的注視下同樣漲紅了臉，一點，一點，親向那令我心如鹿撞的櫻紅…
“砰~”
一個飲料瓶，那時候也就砸在我腦袋上了。我臉一下子就變得猙獰霍的站起來就想罵誰特麼這麼不長眼亂丟東西？結果看到門口那幫子人，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這麼醜的像植物大戰殭屍裡殭屍一樣大小眼的一張臉，除了杜霸子還有誰呢…
後面．．．還特麼跟着一幫高三混子！把門口堵得水泄不通的！！看起來至少也有六七個人。而且一個個都凶神惡煞的眼裡閃動着想打人的***！
tm的…
我是做好了準備！但誰特娘會想到來的這麼快！？？我特麼纔剛進教室幾分鐘而已！！
你麻痹的，催命啊？？？
下意識就往前寸了一步，卻又馬上縮了回來抓住旁邊拖把棒。因爲我看到不止是後門，連前門特麼都被堵掉了。臉也在那時候徹底陰沉下去。
看來老柴．．．是真的準備弄我了。我準備了一晚上，他準備了好幾天．．．
杜霸子那會就看着我站也不是走也走不了的窘迫樣，冷笑一聲，用胳膊砰砰敲打着門板，戲謔的說陳千你最近名聲很大、很牛逼嘛？特麼逼的老子不打你都要飛到天上去了！
“上來一趟吧，我們柴哥找你問話；那女孩是你女朋友是吧？也上來唄，看看你男朋友怎麼被我們像狗一樣打，哈哈哈…”
哈哈．．．
我哈你媽隔壁！！
看着趙雅被嚇白的臉，一股怒火涌到腦門上，我一拖把，就搗他臉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