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整個人就懵掉了...
讓我跑去西關回中唸書...我又沒腦缺!!!
剛纔說好三中不要我了我就去二中唸的,二中有丁子、有超哥、鯉魚病好了也會回去!凱子出來了我們也肯定是想辦法把兄弟弄到一起來上學!如果小雅也願意過來陪我的話...那人不就都齊了嗎?!
這很明顯是最好的選擇!對我而言是天堂,現在毛叔叔卻讓我跑去什麼狗屁回中!
我又不是記性差,很早以前凱子就跟我說過西關回中最得堤防着的就是米海軍,還有個叫馬海龍的,馬海龍我還見過一面;
這個不提,但當時他和丁子跟我說的時候可是有清楚明白的告訴我——米海軍是因爲靠着馬海清纔在回中很有勢力的!是馬海清侄子!我們這纔剛把馬海清逼成瘋狗,毛叔他就讓我跑瘋狗家人的老窩裡去...
你想讓我去找死嗎??whatareyou弄啥咧!???
那時候毛叔看我一臉詫異,就又深吸一口煙霧,手扶着窗沿眼看着窗縫似乎在回憶什麼。
“我也是剛纔躺下去,纔想起來這事兒的...”
“小千啊,首先你自己得打心裡確定,老景叔是不會騙你的;確定這個,我讓你去西關回中唸書就又兩個理由——第一個,就是你們都搞錯了。並不是像老翟那樣派人把你們保護起來你們就是最安全的了,相反、有的地方不用人去看着卻都能讓你安全更多,那地兒也就是西關回中。”
“也不是什麼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那都是老話,現在的人都精的很好人壞人都明白這個理兒,那這話就變成了屁話;毛叔之所以覺得那裡安全,是因爲你自己也應該知道吧,馬海清那個沙場離回中挺遠,不過都在一條公路上,兩處之間有個鍊鋼廠你知道嗎?”
鍊鋼廠...
我點點頭,我們這就是個小縣城,勉強快轉地級市,西關那一共四個公車站點,“西關回中”後面就是“西鋼”了。
可這跟我安不安全...有毛關係啊???
那會毛叔就苦笑着搖搖頭,說西鋼現在叫西鋼,以前可不是鍊鋼的,那是三四十年代就圈建起來的工廠用地,那老年代建房子用的都是磚木、甚至普遍是泥巴土糊的房子;別說這個那會可還特麼抗戰期呢...國家廢那麼大一塊地皮搞個鍊鋼的幹嘛啊?
“那兒...以前是個兵工廠。”
“啊???”
“恩...”
“是七一兵工廠,以前日本人建出來造大炮造槍桿子彈的。後來挪到國民黨手裡,再後來就成了毛主席的東西;”
講到這毛叔卻話鋒一轉,想起來什麼異樣,說了聲所以啊...
“你知道我們馬家幫可是混黑的,開大點還好,開那麼小一沙場幹什麼用??就算那裡是陰人的好地方總也犯不着專門圈塊地皮出來吧?”
“呵呵...我聽老翟說你們幾個小崽子小時候就喜歡在人田裡偷個黃瓜西紅柿啥的鬧,大帥兒子野點兒,玩以前大帥從金礦那拿回家的雷管。”
“那你知道我們小時候玩啥嗎?我們玩槍!”
“啊!??”
見看我一臉震驚後看着他簡直一副“你們牛逼到不是人”的表情,毛叔就有點心虛了,乾咳一聲就說也不是玩。
“那時候也不算小時候,六十年代初吧...我們已經跟着馬蘭亭混了好幾年了;而那個年代正是共chan黨解放新中國,趕走日本人戰勝國民dang,專門開始對內清繳土匪的年代!”
“甚至有些混黑道的本來就是以前燒殺搶掠的山匪、水寇!——就像唐劍爸爸、唐國邦他三哥撈山龍唐玉清!野郊後面的五臺山、八里嶺子和雲屏山都是他佔的山頭,那時候五臺山兩門日本人遺留的迫擊炮可都是對準我們縣城的,隨時準備和解放軍廝殺搏命。很難攻下來,所以啊...要不是他那條命,哪有唐國邦的今天...”
“咳咳、有點說多了...”
“總之那個年代大多是這些匪類、被解放軍趕回這一片黃土陸地上才轉變成所謂黑道幫會的。不止我們縣城基本各地最原始的黑道幫會都是如此。前身都是匪啊、軍閥啊、以前的太子黨之類的。那你就可以想想那個年代有多亂了;也能想想老龍頭一個外地人初來乍到,想要混起來可不是花點錢顧一幫liu氓地痞就能做到的——那他就需要威懾力,需要給剛跟他做事還不太相信他的人一根定心針!”
“而不管過去現在還有什麼比槍更有威懾力??”
“所以啊...你也聽你爸說了,他以前是縱橫西北大軍閥手底下的副官,認識的人裡臥虎藏龍且多數都是從軍:曾今七一兵工廠的車間政委就會在我們有需要的時候,“淘汰”一些槍支的部件,帶到西沙場讓我們組裝起來。直到他被查出有紅wei兵的舊底子革職以後才閒置下了西沙場那塊地,現在那用土填平的沙坑地下還埋着一些王八盒子、老式獵槍組裝的槍管呢。”
“沙~”
彪叔打開窗戶把菸頭掐滅扔了出去,就搖搖頭說酒喝多了,不該講的說了太多。
“總之你知道七一兵工廠還沒廢掉就行了,日本人購買的德國器材就算到現在還是能利用的,丟了可惜;所以西鋼佔得只是場地靠街的前半面,後半段還有幾個車間仍舊在生產一些武警特警打靶的空包彈殼、警用的落後很多的shou槍之類的。所以那裡是武警部隊會經常去巡邏看守的地方。”
“也所以...馬海清唐劍除非被逼到沒有理智的地步,要不然人沒傻掉就不可能跑到那裡去犯事。不然你以爲七一路那麼偏僻的沒人管、偏偏還接着一個火車站口的一條街道,開地下賭場se情夜總會再好不過。商業街、氣象巷、國貿商場那裡查的那麼緊都有人撈偏門,怎麼偏偏那兒這麼十幾年都沒出過啥大事情?呵呵,因爲其他地方你鬧事了頂多關進局子,在那裡犯事非得被一幫兵痞子打成傻子不可,還沒你說理的地兒。”
聽到這兒,我纔算是明白毛叔叔的意思了。但心裡還是很不爽,很不平衡,不滿的嘀咕說翟叔找人護着我們二中也很安全啊,爲毛就口氣這麼硬的一定得讓我跑西關念書去??
聽我這麼問,毛叔叔臉就又陰沉下去,壓低了聲音說,因爲我們需要你...
“你爸也需要你!”
啊??
看我更加納悶了的樣子,毛叔就苦澀搖搖頭,說其實剛纔大家都只是裝的很樂觀而已。
“唐劍能在掃四黑後還混得這麼風生水起,除了唐國邦幫忙更多的其實是靠他那個謹小慎微陰險的腦袋。像彪子說的只要耀坤他肯重新站起來分分鐘就能弄殘這些渣滓那純粹鼓舞士氣的屁話,哪有那麼簡單的事兒哦...”
“現在我們已經趕在他們動手之前跟所有人下了戰書,唐劍那個老東西不可能不清楚我們心裡在打什麼小算盤的,尤其是馬海清告訴他你爸逼問過他那幾個灰色產業老窩之後,現在毫無疑問已經打草驚蛇了;那他也就會把狼尾巴藏起來,而且會藏得很深很深、深到我們這些西關、沙壩沒接觸了十幾年的老頭子根本察覺不到,對他造不成任何有效的傷害!反而會設好陷阱讓像你彪叔這樣的莽頭禍去鑽!”
“恩...那麼現在你是不是想問那該怎麼辦?”
“恩。”
我應了一聲臉上密佈着愁雲——幾個叔叔裡就毛叔腦子最好使,他的判斷就不會出錯。那我爸爸怎麼辦...毛叔的話可不是空穴來風,他跟我一樣都心知肚明彪叔的兇橫、暴躁、急躁有時候是好事,是讓敵人感到害怕的硬性子;但他就是太硬了,所以我總覺得他遲早會變成一把斧子擊穿整個船底帶着爸爸他們翻下去!
或者不用他就這種一直被動的局面,就這麼幹耗下去...天知道會發生什麼壞事情!
毛叔那會看着我怎麼也解不開的眉頭,就有點感懷的摸着我頭髮說畢竟是跟你爸從小吃苦長大的,很多同齡人想不到的你也已經會顧慮起來;但記住,毛叔叔來這裡就是幫你們的,就是不在讓你和你爸受苦遭罪受的!
“所以我讓你去西關的理由很簡單,你也應該知道西關回中有個學生叫米海軍,而米海軍又依託着馬海清的關係在學校混的數一數二甚至普通社會上的小混混都知道他名字...”
“但你又知道他和馬海清是怎麼牽連起來的嗎?就算回民團結,那也是人:冒火了也會打架、快四十歲的社會大哥對於一個陌生的小屁孩也絕對沒那閒工夫去管去顧的。米海軍能借馬海清的勢,跟他爸爸米白強脫不開關係的。”
米白強?米白強是誰??
“恩...”
毛叔又叼起一根菸,彷彿尼古丁能讓他思維更加清晰。
“米白強算是很厲害的一個老傢伙了,他是在那年我們馬家幫和沙家壩劍拔弩張的氛圍裡、少數幾個還有膽子並且有能力獨開山頭,做毒品生意的人之一。掃四黑過後風頭太緊他一個人沒後臺成不了事兒,也就投奔了唐劍。至於現在爲什麼幫馬海清...”
“小子,前面在海鮮館彪子他們咒罵馬海清的時候我看你臉色就不對勁,你是不是覺得他們太貶低馬海清了?”
我詫異後點了點頭,心裡卻暗自慶幸,慶幸爸爸人品好,能讓毛叔叔頭腦這麼好的人和他做生死兄弟。簡直像行軍打仗必不可少的軍師一樣。
那會我卻不知道毛叔以前在馬家幫的地位就是白紙扇、白紙扇是廣東一帶黑道里軍師的稱呼;但也因爲這稱號是廣東那一帶的,所以只是他們兄弟幾個私下會這麼稱呼,喊了幾年覺得還不如老景順口就沒在叫了。只是個定義而已。
“呵呵呵,你心思確實是跟你媽了,很細膩的...沒錯,馬海清就算是個連自己行爲都管不住的人...但也不想想他怎麼着也是馬蘭亭的兒子!”
“就算他從不認真聽老龍頭教導、跟了他父親那麼厲害有手段一老傢伙、二十幾年耳融目染下都怎麼可能簡單的了呢?除了幾片地盤、夜總會、錢財和人手,米白強就是馬海清當年一口咬死從唐劍那裡換來的!要的時候寸步都不讓,甚至唐劍肯多給他好地皮建地下賭場他都絕不同意!直到鬧到最後變成互退一步兩個人平分米白強能搞到的資源的地步。光從這一點,都能看出來他有多聰明——因爲米白強就是個產錢機器啊...至少有唐劍背後唐國邦幫他擋着政府眼線就的確如此!”
產錢機器...什麼意思,他很會做生意?
“不是。”那會毛叔叔搖搖頭就繼續說,是資源。
“米白強跟我們一樣,從小家境不好,想吃頓肉都得拉十幾天牛糞車用“工分”去換;兩個孩子家裡那幾畝田幾隻羊實在吃不住,他爸爸就帶着他哥就在五十年代初的時候、就被法國毛子用當時風靡全中國的狗屁“黃金夢”給騙到越南那一帶當“人豬”了——也就是無薪酬純苦力的礦工、奴隸。”
“而且他爸爸去了有四年時間就被壓死在因爲建築不合格崩塌的黑礦洞裡了。“
“礦洞崩塌、死的不只他爸爸一個,很多屍首就被綁了石頭拋進湖裡,也因此在所難免的因爲一些屍體泡漲了浮出湖面隨波漂流,讓警察給發現;當地警察搗毀了人豬集團,米白強卻因爲沒有身份證明,離開故土太久只會說越南話連漢語都不會講、或者說他本來就不願這樣窮兮兮回來的原因而被滯留在了越南,在那裡漂泊了好多年...“
“他那種從小被人踩在腳底下長大的人吶...骨子裡都是對社會有一股恨意的!都想踩在人頭頂出人頭地!總之就算死也不想再窮下去了;”
“一開始就糾結礦山裡其他幾個礦工搶劫、被抓到關了六年,沒被打死反而在監獄裡認識了幾個當地的黑道份子;”
“而他出獄後就因爲骨頭硬心夠狠,被監獄裡認識的一個老犯人介紹去打黑拳。也還是因爲他打的夠狠夠毒夠像一條不要命的瘋狗!所以被看場的老大瞧得起,就跟在他手底下當了專用打手;憑着一股狠勁替那老大出生入死太多次,忠心耿耿、甚至救過很多次他的性命!所以啊,現在他的老婆,也就是現在已經死了的當年那個老大的女兒;他一個外人雖然沒有繼承老頭產業的資格,卻依舊是現在那股越南勢力老大的生死兄弟兼妹夫。等他七九年回來的時候啊,開的那可是當年全市。不,可能是全省唯一一輛瑪莎拉蒂5000啊...”
“總而言之...米白強之所以這麼搶手就是因爲他有他這個哥哥,雖然他們倆說話甚至都要人翻譯,但那已經是他在這世上除了老婆唯一一個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了,只是米白強自己放不下葬着他們媽媽的那塊墳地纔沒跟他去越南而已,但任何忙只要他開口他哥都會幫;”
“所以毒這一類暴利的東西只要你想要,他什麼都可以給你搞過來!k粉大麻算什麼?他哥哥跟的那個老大以前可是金三角數三數四的毒梟!賺夠了錢女兒生了有牽掛了纔不敢再闖蕩跑回越南去看着幾個種植毒品的毒田養老。所以只要米白強一句話就算最純的鴉片,哦,也就是海洛因,只要關隘那裡有保護傘遮着,他哥哥都能給米白強交易過來!”
“只是這幾年查得緊只剩下k粉搖頭丸這些小毒品的市場了,米白強的地位才被壓下來了而已。也正因爲這樣啊,他好像有帶着兒子去他哥那裡生活的打算,所以毛叔才覺得這個忙你必須...也最適合幫你爸和我們...”
那時候聽着毛叔說我感覺就像在看電影一樣,咕嘟咽一口口水也就明白了爲什麼馬家幫沙壩爭奪最慘烈的那個時間段米白強還能安安生生做自己的生意了。而且也彷彿有點明白毛叔的意思。
明白過來後,我那張臉就都是煞白的,嘀嘀咕咕半天就跟毛叔說:“毛叔,你不會是讓我在西關念書,然後找機會捆了米海軍,再讓他爸爸米白強把馬海清唐劍他們供出來吧?我會被打死的!”
當時毛叔就被我氣笑了,說你想我還不讓呢,因爲那樣米海軍的確會先一步把你打死掉至少打殘!你死了你爸那頭黑猩猩可放不了我...
“我是讓你去跟米海軍接觸,最好...能跟他混成朋友兄弟!!”
什、麼???
“小孩的事情我查不出來,但我想就算他沒幫他爸販、對他爸爸和馬海清唐劍他們交易的事情也應該一清二楚。你呢...”
“呵呵,就渾水摸魚!只要能跟他關係混好,那就算不能抓到什麼確鑿證據;也能踩着他這條船摸清楚唐劍和馬海清那些黑窩點其中幾個吧...”
那會聽得我是一愣一愣的,即覺得不靠譜又感覺着的確是個辦法。毛叔強調幾遍是爲我爸後,我也就只能苦着臉答應了下來。
具體怎麼辦他說他自己也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只讓我如果真去西關了先別惹事、先摸清楚那學校的情況再說。有可能遇到的難事他都會幫我想辦法解決掉,所以也別太害怕。
別害怕...
我特麼怎麼能不害怕!??讓我跟我仇人的侄子混成朋友混成兄弟,這聽起來都感覺匪夷所思的;我甚至都覺得不用去想這些!我都怕我剛一進回中...就被米海軍壓着壓着往死裡打了!
但是...終歸是爲了我爸...我活了十六年從沒爲爸爸做過什麼,只是一個負擔甚至這些日子給他惹了這麼多的大禍!殺身大禍!
那我能幫他,我爲什麼不幫?我怎麼能不幫!??
就算只有一丁點的希望...我也一定要爲了爸爸做點什麼!
想清楚這個,我再也不反駁毛叔什麼。他苦澀的嘆口氣說也是沒辦法、讓你受委屈了後就回去睡了。我則躺在沙發上看着流口水的丁子,想着他聽到我要去二中和他一起唸書時的雀躍,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對不起兄弟,我去不了二中了...
好像西關回中...纔是我的新起點呢...
那裡,又是個怎樣的地方呢?又害怕...
又有種莫名的期待...
【第一卷:熱血復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