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和銅水,錫水,開始互相融合,互相沸騰,在金屬膏劑的作用下,一把青銅劍胚,鑄劍的成型。
這畫面看上去有種古老而神秘,殘忍而神聖。
像是把人帶到了那個時空,親眼見到那樣的畫面。
楊紫忽然間打開自己的包,翻出白紙,畫筆和顏料,感覺腦海中充斥着萬千靈感。
這種“生活中不經常見到”的獨特畫面,是激發藝術想象力的重要來源。
茶姐:……
看着這完全沉浸在各自藝術創作中的師徒倆,一時間無言以對。
反應了至少半個小時。
秦洛忽然間長長嘆了口氣。
砸了。
廢了。
反應失敗。
這把青銅劍,雖然已經成型,但各種元素的分佈,卻很不均勻,甚至板結在一起,看上去既醜陋,又恐怖。
青銅色染血,還是那種被灼燒過後,烏漆嘛黑的血,讓這把劍整個看上去,像是一把兇器。
秦洛認真的端詳着,等它自然冷卻後,拿過錘子,再次開始敲擊起來。
把那些斑駁的東西,全部都剝離。
不過,卻是一層一層的,怎麼都剝不乾淨。
甚至根深蒂固的,長在一起一樣。
看來,是真的沒有任何搶救的希望了。
秦洛不由搖頭笑笑。
竟然失敗了。
不過,這也在自己的預料之中。
在系統空間中,每次鑄劍時,鑄到關鍵時刻,干將莫邪,尤其是干將,就喜歡跳爐,以身飼劍。
然後這一步就徹底成功。
當然……
這是模擬。
不過,現在中的條件,畢竟和系統空間的全模擬,不一樣。
總不會,是真的需要生靈活祭吧?
原理呢?
原理在哪裡?
難道是死血,沒有活性,沒有“靈魂”?
去……
越來越玄乎了。
秦洛皺着眉頭陷入深思。
不過,卻怎麼也想不明白。
接下來,他用了各種各樣的辦法,來檢測這把劍的強度,硬度,抗腐蝕度,銅和錫的分佈,以及其它各項指標。
發現……
自己目前,只解決了兩個問題。
第一個,是銅錫比的問題,解決辦法,就是依靠金屬膏劑。
第二個,則是解決了同心圓的問題,是依靠手工精度,硬生生加工出來的。
但……
四個不解之謎中,卻還有兩個尚未解決。
一個是硫化物,如何防腐蝕的問題。
另一個則是如何形成長晶的問題。
這兩個問題,纔是越王勾踐劍,之所以能夠傳承千年,並吹毛短髮的根本原因。
難搞。
真的難搞。
秦洛隱隱意識到,似乎,這兩個問題解決辦法的關鍵,還真是在“生靈活祭”上。
血和硫反應?
血加上硫,再和銅錫反應?
最終達到一個完美的平衡?
思來想去,似乎,只有這一種唯一的可能性。
否則的話,距離越王勾踐劍出土,也有幾十年了,那麼多考古學家研究過,卻依舊死活研究不出來。
可能是從方向上,一開始就錯了。
或許有人也曾想到過這個方向。
但,這個方向,不僅違背學術倫理,還違背法律。
哪怕是死刑犯,也不能給你用來煉劍吧?
此時此刻。
秦洛再次感到一種挫敗感。
第二次了。
玉雕領域的“活環鏈雕”,自己還沒實現,還沒徹底掌握。
現在,鑄劍上,又面臨着新的挑戰。
深深的吸了口氣,把心情平靜下來,秦洛把這劍胚重新放入火爐,毀屍滅跡。
然後結束這次失敗的鑄造。
……
“失敗了?”
茶姐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秦洛失敗。
說實話,還是多少有點“驚喜”的。
當然,這種驚喜,也不是沒心沒肺,只是,物以稀爲貴。
秦洛無奈笑笑:“是的,失敗了,我按照古法復原,本來覺得,有動物的血液,應該就夠了。不過,最終卻還是失敗。可能真的是要血祭吧,活人。”
“回頭去直播間隨機招募一個幸運粉絲。”
雖然失敗了,不過秦洛也並沒有顯得很沮喪。
還保持着基本的幽默感。
茶姐忍不住笑出聲。
“好啦,別在意啦,勝敗乃兵家常事,你看,這鑄劍,不得是就歸兵家管嘛,人家的領域,得遵從人家的法則。”
她倒是挺會安慰人。
秦洛擺手笑笑。
站在了楊紫身側。
小姑娘和秦洛最像的一點,就是高度的專注。
她此時畫的這幅,靈感是得益於秦洛剛纔鑄劍的畫面,不過,在開始作畫之後,就進入一種渾然的物我兩忘。
哪怕現在秦洛現在已經結束鑄劍,都和茶姐聊了起來,她還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秦洛此時看了一眼,也頓時覺得,有點驚豔。
這是一副東方魔幻現實主義的作品。
但,卻顯得格外的寫實。
畫中每個細節,都極其的精緻,從遠處的山水,到近處的劍爐,再到鑄劍的人,沸騰的銅水和血水……
都堪稱是完美。
看得出來,楊紫此時的CPU,已經到了超高運轉狀態,額頭上都浮現出細密的汗珠,但抓着畫筆的手,依舊穩健。
秦洛也沒有打擾她。
只是耐心的等待着。
估摸着可能還得兩三個小時,於是腦子再次進入放空狀態,回憶,同時反思,總結,自己是哪個步驟,出了問題?
然而……
直到楊紫都畫完了,長長伸個懶腰,活動着手腕……
秦洛依舊沒想到。
她倒是顯得很心滿意足的樣子。
對於這幅畫,秦洛也給出高度的評價。
不錯。
真的不錯。
相比起之前的畫作,這一副,功力大進,可以說是巔峰之作。
於是,小姑娘便美滋滋的,用手機拍下來,去給老爸炫耀了。
……
走出劍爐。
幾個小時後。
“失敗了?”
已經得知這件事,秦光榮看着秦洛,有些詫異的問道,不過很快便安慰道:“也正常啦,畢竟越王勾踐劍,多實驗幾次。”
“別的我不敢說,我這裡,整個廠子,傾盡全力,爲你服務。”
秦洛擺手笑笑。
“那倒是不用了,我準備離開了。”
“出來也有段時間了,想回家去看看,順便在路上好好想想。”
“還要去一趟顎省省博,還想去趟京城,分別都看看。”
秦洛透露出離開的意思。
龍泉鑄劍,古時候,是因這裡的鐵礦和寒泉。
不過,鐵礦和寒泉的主要作用,還是在材料的加工階段,現代工藝之下,這點,已然不是什麼優勢了。
之所以還能成爲傳承地,倒是一代代鑄劍師的不懈堅持和傳承了。
是經濟和生產力的因素。
自己之後再要鑄劍,也不必侷限於此。
做一個鑄劍爐,不是什麼難事。
得知秦洛準備離開,去意已決,張子奇也沒什麼好挽留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能在工作之餘,聚一聚,聊聊當年的青蔥歲月,已是幸事。
要說再像學生時代那樣朝夕相處,是斷然不可能的了。
臨行前,他再次和秦洛把酒言歡。
提都沒提鑄劍的事兒。
不成,就不成吧。
哪怕鑄劍不成,還能不喝酒了?
……
把車子用物流公司託運回去,秦洛則是買了三張機票,直飛鄂省省會。
目標很明確,就是去看越王勾踐劍的原版。
在飛機上。
看着外面藍天白雲發呆的時候,秦洛腦海中也浮現出個念頭。
——這個世界上,還有和我一樣,對這些絞盡腦汁感興趣的人嗎?
如果,用造飛機的合金,來鑄造一把類似的劍,材質,肯定會更好吧?
鋒利程度,或許也不亞於越王勾踐劍。
耐腐蝕,更是不用說。
這可是現代工業皇冠上的明珠。
於是。
想着這些,秦洛便招手,把公務艙的空姐喊了出來。
“飛機是用合金製造成的?”
空姐:???
一時間無言以對。
也有點哭笑不得。
要不是秦洛還帶着女朋友,旁邊還有個女孩兒,坐的還是頭等艙,她都以爲,這個男人,是在故意用一些白癡的問題,來和自己搭訕。
開什麼玩笑?
我只是個空姐!
飛機上的服務員!
你問我飛機怎麼造的,我砸知道?
這特麼都是航空公司用錢買的!
雖然,培訓的時候,似乎也學過一些。
她懵了足足有大半分鐘,努力回想着,才勉強擠出笑容:“先生,好像是……各種合金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秦洛:……
你這回答了個屁。
我當然知道是合金。
看來她也不懂,秦洛也沒爲難她,讓她去問問,等下回來給自己答覆。
主要是,飛機上沒法查資料。
反正要飛兩個小時,權當是無聊,研究唄。
過了十幾分鍾。
另外一個看上去年齡大一點的空姐過來了。
詳細的給秦洛解釋。
——飛機上的合金,一共有三種。
鋁合金,主要是爲了降低重量,在保證強度的前提下,飛機質量自然是越輕越好,飛機越輕,飛的越高、越快、越遠,裝載量越大。
然後,是鎂合金,鎂比鋁更輕,強度更低。用來製造不承重的部件、殼體。例如各種活門殼體,油泵殼體等。
至於最關鍵的,則是鈦合金。
強度很高,很耐高溫,熔點1660多度,屬於理想材料。
飛機發動機,防彈部位,強化部位,加固部位,燃燒室,渦輪軸,渦輪盤,噴口等最最核心的部位,大多數是用鈦合金材料製造的。
得到滿意的回答,秦洛表示瞭然。
又詢問她,在哪裡可以買到這種材料?
這個問題,徹底超越空姐的知識盲區了。
不過……
估計這屬於國家的軍工和科學機密,民用市場上,很難搞到,有錢也未必買得到。
秦洛卻是覺得……
不知道,用這些材料生磨一把劍出來,是否能達到那樣的鋒銳和堅韌?
堅韌肯定是可以的。
鋒銳,再用傳統的鑄劍手法結合一下,或許……也沒什麼問題。
這算是討巧的法子了。
但,想比起活人血祭,這是可行的路子。
算是……機械飛昇。
……
鄂省省博。
算是目前國內首屈一指的省級博物館。
館藏多件鎮館之寶。
越王勾踐劍,曾侯乙編鐘,鄖縣人頭骨化石、元青花四愛圖梅瓶,是其中名氣最高的四大。
除此以外,隨着近些年的考古發掘,又新增不少鎮館之寶。
比如,雲夢睡虎地秦簡。
秦洛不是專業的考古學家,這些舉世聞名的文物,他雖然也喜歡,但只是附帶的。
核心目標,還是越王勾踐劍。
預約過後,第三天,秦洛前往博物館,終於見到了這件堪稱“第一兵器”的真容。
奇怪的是……
這把劍,在墓葬中兩千多年,都沒有被鏽蝕。
而出土後,現代還不到五十年,表面已然出現了部分鏽斑。
博物館的考古學家,也沒有進行清理,原理是,這些鏽斑本身,對於寶劍而言,也是一種保護。
如果清理了,還會有新的鏽斑生出。
現在,這把劍,是在真空環境中保存的。
秦洛無從上手感受,但,即便是隔着一層玻璃,在目不轉睛的看過之後,秦洛心中,卻依舊冒出一個極其強烈的想法。
——這把劍,似乎,似乎,有點問題。
不像是……真的。
腦海中倏然冒出來的這個念頭,把秦洛自己,都給嚇了一跳。
這……
屬實有點太過離譜。
不過,在看過那麼多把劍後,秦洛對於任何一把劍,都會有種本能的感覺,一眼斷。
他是真的覺得,這把劍,感覺不對。
很多文物鑑定大師,都會有這樣的感覺。
面對一件看上去大開門的文物,從“技術參數”的各個方面,都找不出任何問題,但就是感覺不對。
會不會是仿品?
還是真的出過什麼問題?
秦洛如此想着,便上網搜索一些資料。
很快,便再次搜出一些新聞上的傳言資料。
在90年代之前,越王勾踐劍,是可以出國展覽的,不過,有次在新加坡展覽時,曾被工作人員不小心損壞一點,於是自那以後,就再也禁止出國展出了。
看着這條新聞,秦洛沉默下來。
沉默好一會兒。
他還是掏出手機,撥通張正德的電話。
“張哥,你有認識鄂省博物館的專家嗎?古劍領域的,和越王勾踐劍有關,能不能幫我引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