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塘邊的水泥房子裡,正源源不斷的傳出周志宏誇張敘事的聲音。
我和段可側坐在那輛摩托車上,享受着這寧靜安詳的夜晚。七八分鐘後,周志宏可能是講完了那段殺狼的故事,周圍變得更加安靜。
門被打開,有人走了出來,是吳林禹。他看到摩托車上的我倆,徑直走了過來,看來是有事情找我。我用手肘抵了抵段可,示意她離開一會兒,我想和這個新認識的人單獨說會話。
段可看了看我的眼神,又看看走過來的吳林禹,便領會了我的意思。她走下摩托車,很害羞的跟吳林禹打了個招呼,然後走回了水泥房裡。
“女朋友?”吳林禹回頭看了看段可,站在摩托車前問我。
“嗯。”我滿臉笑容的說。
“那你運氣不錯啊,還能找到女朋友。”吳林禹遞給我一支菸,一臉羨慕的說。
“是啊。”我毫不掩飾內心中的滿足,回答他道。
“之前找的還是之後找的?”他問。
“之後。”我回答說,他說的之前之後,應該指的是病毒爆發前後。
吳林禹點點頭,又問我借了火,他點燃煙,抽了一口,看着月亮說:“女朋友,進部隊前,我也有女朋友。”
“後來呢?”我也點燃煙,吐着煙霧問他。
“後來就算了唄,哪來這麼多人願意爲你付青春。”說着吳林禹嘆了口氣。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十幾秒後吳林禹又開口道:“也不知道她現在還活着沒有。”
“你沒回去找過她?我是說,你一個人從部隊出來之後。”我問道。
“沒有,太遠了。”他回答說,“再說了,就算找到她了又能怎樣,我不能趁着這世界上男人都快死光了,讓人家沒得選吧?”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我笑着說。
“那也要她還活着才行。”吳林禹也開玩笑說。
“我聽那眼鏡兒說,你們要去浙江?”吳林禹轉移了話題,問我道。
“嗯。”我說。
“去幹嘛?”
“送段可回家。”
“說是送她回家,其實就是我們幾個人想找點兒事來做罷了。”我補充道,“你也說了,看這架勢,回到哪裡都是一樣的。”
吳林禹抽了最後一口煙,對我點點頭。
“你覺得,我們這幾個人怎麼樣?”我又問他。
“挺不錯的啊,剛纔我聽那眼鏡兒講你殺狼的事,看不出來你還挺厲害的嘛。”他彈掉了菸頭,對我說。
“而且那個老前輩,這把年紀了身體還如此硬朗,年輕時一定是個特種兵啊。”
果然,周志宏還是把這事兒說了出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過分的添油加醋。我只好裝作沒有聽到後半句,對他說:“那你跟我們一起走吧。”
“行啊,”吳林禹笑着說,“我正愁不知道去哪兒呢。”
“嗯。”我高興的說,新加入了一個軍人,我們隊伍的安全指數又提高了不少。
我突然想起,今天之內我已經邀請過兩個人加入我們的隊伍了,頗有招兵買馬收攏人心之勢。可能是突遇紋身男和子彈頭那次給我心裡留下了陰影,我覺得在這樣的世界裡,身邊的人越多,就越能自保。毛主席的那句話,“人多力量大”,在今天也很適用啊。
不過今天的兩單業務,只成功了一單,看來以後我還要提高說服客戶的能力啊,我在心裡開玩笑道。
說完我就走下摩托車,準備叫吳林禹一起回房裡去了。
“等一等。”見我動身,吳林禹突然對我說。
“怎麼了?”我疑惑的望着他,心說是突然反悔還是忘籤合同了?
“我有東西給你。”吳林禹說,然後手伸進褲兜,在裡面掏着什麼。
他的褲兜裡響着金屬碰撞的聲音,不知道里面裝着什麼。不一會兒,他就抓出一堆東西給我。他攤開手,我看到他手裡握的是一堆子彈。
我疑惑的看向他,心想難道這是男人之間的定情信物嗎。
“你們的。”他說。
“我們的?”我問道,然後捧起雙手接過了子彈。
“嗯。”他點頭說。
“今天我走在你們後面的時候,悄悄的把你們槍裡的子彈取了出來,其實我看到你的樣子,就知道你不是什麼黑社會了,但我總得要留一手。”吳林禹笑着說,“但看來我想多了,你們都是好人。”
我仔細看了看手裡的子彈,果然種類不一樣,有圓頭的手槍彈和尖頭的步槍彈,應該就是我和王叔的了。
說完他又從褲兜裡摸出一些來,放到我手裡,補充道:“路陡,加上雙手忙不過來,路上掉了不少子彈。”
“沒事兒,”我把子彈揣進兜裡,對他說,“要取得信任之前,總要付出點東西嘛。”
我倆笑着走回了房子裡。
王叔坐在牆邊,數着他帶來的兩條中華煙還剩多少。段可拿出我包裡的手機,不知道在玩什麼。周志宏被亮起的熒光吸引住,靠過去看段可玩手機。
“小夥子,你那裡還有酒嗎?”王叔問周志宏。
周志宏看看站着的我和吳林禹,又看看王叔,問他:“你在問我?”
“當然。”王叔說。
“噢,酒啊,還有幾瓶,花生也還有呢。”周志宏說,“不過王叔,你以後就別叫我小夥子了,你看,我們這裡三個人都是小夥子,不知道你在叫誰呢。”
王叔哈哈一笑,說:“行,小夥子,給我拿一瓶來。”
“你們喝嗎?”王叔轉頭問我倆。
我搖頭,今天實在是沒有酒興。吳林禹卻表現得很興奮,說:“喝,我來陪老前輩喝幾杯。”
“小夥子,你呢?”王叔又問周志宏。
周志宏忙搖頭,說:“不喝了,喝了頭疼。”
“但是我可以過來吃花生,聽你們吹牛。”說完周志宏便起身走了過去。
吳林禹拉過電視機,然蠟燭的光更近一些。周志宏拉開揹包,摸出裡面僅剩的幾瓶酒和幾包零食,堆在屋子中間。沒一會兒,三人就藉着燭光圍坐在一起,準備飲酒暢談了。
“這牀誰睡呢?”我指着屋子裡的那張牀,問他們道。
“猜拳吧。”周志宏說。
“猜啥拳,”吳林禹立即反駁他說,“就你和你女朋友睡吧,我們三個男的無所謂,你們只要晚上安靜點就行。”
說完他們三個都大笑了起來。
好啊好啊,我在心裡欣喜道,有牀不睡,人間大罪。於是我拿走牀上的揹包和頭盔,以及一件滿是彈匣包的背心,坐了上去。段可跟着我坐到牀邊,我看到她臉都紅了。
這牀挺簡陋,就是一堆木板加棉絮的組合。棉被凌亂的疊在牀角,我不想拿它蓋在身上。段可睡進靠牆的一邊,仍低頭玩着手機,也不知道她在看什麼。
我脫下外衣,蓋到她身上,說:“今晚可別感冒了。”
說到感冒,我想起今天拿的藥她只吃了一次,於是我摸出藥來,督促着她嚥了下去。
躺在牀上,我閉上眼睛靠着牀頭,聽王叔他們三人談話。
“前輩,我們現在去當兵的啊,整天就只能打打靶子,規模大點就搞點演習,沒啥熱血的事兒啊。我一直就想知道,在前線打仗殺敵是什麼感覺?”吳林禹問道。
燭光那邊傳來王叔抿了一口酒的聲音,隔了一會兒他說道:“不打仗纔是最好的。”
“這我知道,發展纔是硬道理嘛。”吳林禹說。
“你們部隊現在整天都幹些什麼?”王叔又避開這個被問過無數次的話題,說道。
“搞訓練,吃飯,睡覺,差不多就是這些了。”吳林禹喝了口酒,說道。
然後他們就開始討論起部隊裡的往事與今朝。
我聽着聽着,意識就恍惚起來,然後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第二天我早早就醒了過來,房子里正充斥着王叔的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