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想殺楚揚的人,到底是誰?
他爲什麼能夠冒充新加坡的警務人員呢?
依着柴家父子的閱歷,自然能夠從楚揚的話中聽出這樣一個訊息:那個槍殺柴慕容的人,其實本意是殺楚揚的。
扶着杯子的手顫動了一下後,柴老爺子雙眼微微眯起,射出一道針尖般的亮光,但隨即就收斂,如同他平靜的聲音:“你的意思是說,當晚有人冒充警察,參與了那次的搜救行動,在槍殺慕容後,就不知所蹤了?”
“是的。”楚揚肯定的點點頭,語氣中帶着蕭殺:“但我會查出他是誰,一定會。”
沒有人看到楚揚在說這句話時,柴放肆那平緩的喉結部位ru動了一下。
新加坡在萌芽島爆炸後的第二天,當時參與搜救海上行動的警務人員全部被人用極爲殘酷的手段殺死之事,已經在國際上弄得沸沸揚揚,引起了當地警方和政府的恐懼,爲此還向國際刑警組織求救。
雖說楚揚只說那些人都下去陪柴慕容、並沒有說是他殺的,可傻瓜也能聽出這事是他乾的。
柴名聲聽到楚揚爲了柴慕容之死而在異國大開殺戒,雖說感覺他這種做法太不可取,但心裡卻好受了許多,忍不住的低聲嘆了口氣:“唉,以後不要連累那麼多的無辜,這件事就到此爲止吧。”
我不會放過那個人的,絕不會!
楚揚點點頭,垂下眼簾的岔開話題:“我知道,以前我和慕容少不更事,讓各位長輩爲我們操透了心。”
說着,他嘴角挑起慘笑,用低沉的聲音說:“我更知道,不管現在我爲慕容做什麼,都無法換取她重新站在這兒,可我還是要告訴所有人,她是我楚家的媳婦,是我楚揚的妻子,她用過的物品將會葬在我們楚家祖墳,我會將柴叔叔和林阿姨當作自己的親生父母來對待。”
聽到孫女死後就一直不曾休息的柴老爺子,此時聽楚揚將她出事的全過程後,根本不用再問什麼,只需從他臉上露出的那一抹慘笑就可以看出,他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柴慕容之死,他是要承擔責任,可卻不能完全責怪於他。
傻孩子,你既然這樣在乎他,爲什麼以前還要搞出離婚的花樣來呢?唉……柴老爺子慢慢的搖了一下頭,擡頭向兒子柴名聲看去:“名聲,你覺得楚揚說的怎麼樣?”
柴老爺子之所以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你能不能接受楚揚說出的這些話,將柴慕容的遺物葬在楚家祖墳,成爲楚家的媳婦。
柴名聲沉默許久,才擡起頭來說:“楚揚,你稍等片刻,我去讓慕容媽媽收拾一下她用過的東西。”
柴名聲說完,就從椅子上站起來向正廳外面走去。
楚揚知道,柴名聲這樣說,其實就是原諒了他,並接受他的提議,同意將柴慕容的遺物埋葬在楚家祖墳中。
“謝謝柴叔……爸。”楚揚彎腰頓首。
過了大約幾分鐘,就在楚揚重新陷入沒人和他說話的難受境界中時,柴名聲從外面走了進來,坐回他原先的椅子上:“你去東廂房吧,帶着慕容的東西走,就不要再來告辭了。唉,回家後告訴你爸,就說等慕容‘下葬’那天,通知我一聲。我、我和你媽……再去送她最後一程,去吧,去吧!”
柴名聲說着垂下頭,擡手示意楚揚出去時,有淚水跌落在膝頭。
楚揚沒有吭聲,只是走到柴名聲面前,緩緩的跪在地上給他磕了個頭,然後站起身大步走出了正廳。
當楚揚的雙腳邁出正廳門檻後,一直都沒有說話的柴老太太,蒼涼的嗚咽聲響起。
楚揚停住腳步,心如刀絞。
白髮人送黑髮人時的哭泣聲,就像是一把刀,一把鋒利到足以刺透世間最堅硬的心、卻無法割斷歲月的刀!
仰面擦了下眼睛後,楚揚不再猶豫,邁步走向了東廂房。
正在東廂房內收拾柴慕容用過的東西的林靜嫺,動作很緩慢很仔細的整理着幾件女兒長穿的衣物(衣冠冢中,一般都是用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然後將它們疊的整整齊齊的,放在鋪在牀上一塊白色的絲巾中。
林靜嫺在楚揚進來後,就沒有看他一眼,直到將那些衣物看了再看,過了足有十幾分鍾後,才動作流暢的用絲巾將它們包了起來,然後緩緩的坐在牀上,目光平靜的盯着地面:“就拿這幾件衣服吧,都是她平時最愛穿的,從此,我就將她交給你了。”
“是,媽。”楚揚走到牀前,伸出雙手彎腰將那個絲巾包裹捧在手中,頓時就有一種熟悉的體香味道,悠悠的開始撥動他的嗅覺神經。
“你、你走吧。其實,其實你對慕容還是很不錯的。我和你柴叔叔一直很滿意你們兩個在一起,只是她、她太任性了些,所以才……楚揚,你走吧,走吧!”林靜嫺擡起頭看着楚揚手中的絲巾包裹,那目光彷彿是在看着心中的最愛,溫柔而悽慘。
“是,媽。”其實楚揚真的很想在柴慕容所居住的房間內多呆一會兒,多感受一下她曾經的氣氛,可林靜嫺既然下了逐客令,他只能照辦。
因爲柴名聲曾經說過,等楚揚拿了柴慕容用過的衣物後,就不要再回正廳和大家告辭了,所以他在出了東廂房後,就直接向院門口走去。
沒有人從正廳中出來送楚揚,院子中也沒看到有人,甚至連家政工作人員都沒有看到一個,只有院子東南角一株盛開的白色月季,在沒有風的情況下,在他走出四合院大門口的剎那間,忽然無風自動的搖擺了幾下,然後嘎然靜止。
楚揚雙手捧着柴慕容穿過的衣物,在走出柴家四合院大門時,再也忍不住的將臉埋在了上面。
曾經那麼熟悉的淡淡體香味道,就在撩撥着他嗅覺神經的同時,也使淚水侵透了絲巾,慢慢的滲入到衣服中去,混爲一體。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其實,一個在任何時候都不懂得流淚的男人,他很可能是個神仙,要不然就是個傻子。
這個世界上有神仙嗎?
只有鬼知道。
鬼在哪裡?
神仙也猜不到。
不過,這個世界上卻不缺少傻子,那種看到別的男人流淚就撇着嘴和傻逼似的做出不屑一顧的男人,其實就是傻子,更是一個長着第三根腿子的雄性動物。
這種人,根本不能算是個有靈魂的人,因爲他根本不知道淚水纔是一個真正男人最乾淨的東西!
真正的男人,只有當靈魂哭泣時,他纔會淚流滿面!
“貓哭耗子假慈悲!”就在楚揚保持着這個動作一個人在心底哭泣時,一個沒有靈魂的、帶着譏誚的聲音,從他背後響起。
楚揚豁然轉身,就看到了揹負着雙手的柴放肆。
看着楚揚那雙通紅的眼睛,柴放肆慢慢的走到他面前,淡淡的聲音中帶着尖銳的說:“如果我是三叔(柴名聲)的話,我就不會讓你抱走慕容的東西,因爲你根本不配。你甚至都不配稱作一個男人,只會用這種只有娘們才用的方式來欺騙……”
柴名聲的話剛說到這兒,就覺得眼前一花!
一隻腳,一直紋絲不動的腳,就像是本該存在於距離他下巴五釐米處那樣,攸地出現。
柴放肆的瞳孔猛地一縮!
既然柴放肆不再說話了,楚揚就慢慢的放下了右腳,眼裡瀰漫着讓人窒息的冷漠,聲音卻很輕很輕,好像來自地獄的夢囈:“如果你不是她的堂哥,我會殺了你。真的,我這一次不是在嚇唬人。因爲你在侮辱我的同時,也玷污了她寧願陪我去死的真心。你等着,總有一天我會查出那個向她開槍的人。哪怕那個人已經死去,我也會讓他在地下都得不到安生,我要讓他的家人爲他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你,等,着。”
楚揚說完,就抱着那個絲巾包裹,慢慢的走出了柴家衚衕。
等楚揚的身形消失後,柴放肆下巴間的那一滴冷汗才啪嗒的跌落,他慢慢的嚥了一口唾沫後,用只有他自己一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自言自語的說:“他的動作怎麼可以這樣快?比我曾經看到、蒐集到的那些快了足足有三倍。難道說,他一直在隱藏着他真正的實力?他的真正實力,到底有多高?剛纔的這一腳,是不是因爲突如其來的爆發?”
……
在心裡渴望楚揚能夠及時出現的柴慕容,很清楚的知道她這個希望只是一個夢,不切實際。
當前最重要的,就是趁着還沒有人出現在事發現場時,趕緊的閃人才是王道。
“抱歉啊,讓你這樣窩窩囊囊的死去,實在不是出於我的本意。”柴慕容感覺到自己的腳步太過‘蹣跚’後,趕緊的在胸口劃了個幾次十字,儘管她根本不相信上帝。
柴慕容雖然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上帝的存在,但她的虔誠好像感動了上帝,要不然她也不會在畫完第三個十字後,就感覺到雙腿有了無窮的力量。
“感謝主,阿門……”柴慕容在發現自己雙腿上的變化後,臉面一臉虔誠的祈禱了一聲,邁步向前走。
可當腿子有了力氣的柴慕容才走出三步遠時,卻又停住了腳步,然後慢慢的蹲下了身子。
柴慕容停步蹲身,是因爲她看到這個死鬼子高舉在頭頂位置的左手手腕上,有一串她熟悉的手鍊:“咦,這不是俺家楚揚的那串手鍊嗎,怎麼會被他戴上了,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