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子棠卻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美麗的雙眸狠狠地將荀漠眼裡燒着的火瞪了回去。
長矛及時收住,所有的動作似在頃刻之間全部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這個小女孩身上。這個女孩長得乖巧,眉目也清秀,只是消瘦了些。而此刻,這個孩子周身竟散發着攝人的氣場,那雙美麗的大眼睛閃着澈如琉璃般的光芒,那表情分明是在向荀漠宣戰:你若敢傷我哥哥,我就與你拼命!
荀漠亦被子棠的出場給攝住了,愣了愣,收回矛,斂了斂怒氣,緩緩道:“小姑娘,你不怕死麼?”
子棠依舊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努力道:“反……反正不許你殺我哥哥!”顯然,她終究還是被嚇到了,表象的強勢亦無掩遮住她顫抖的聲音。
“呵,”荀漠輕笑,子棠的倔強讓荀漠來了興致。活了二十年,還沒人敢這樣用命令的口吻與他說話,而眼前這位瘦小得可憐的小姑娘竟絲毫不示弱。荀漠眯起眼,俯身靠近子棠,邪魅地笑道:“小妹妹,用這樣的態度跟大哥哥說話,會讓大哥哥不高興的。”
“她是我妹!”感覺到危險的氣息,寧梧一把將子棠護在了懷裡,他的腦袋從後面如鬼魅般蹭上來,恰好與荀漠逼近的臉對上了眼。
近距離的四目相對讓荀漠失了一驚,本欲嚇一嚇子棠,卻不料反被這斯所嚇,爲了躲開寧梧蹭上來的臉,荀漠一連退了好幾步。
寧梧拿眼斜視他,將子棠再次向懷裡摟了摟。很明顯,他還是在告訴荀漠,子棠乃是他寧梧的妹妹,言下之意便是讓他不要隨便出來亂認親,他家棠棠只有他一個好哥哥!
“你……”荀漠動了動脣,本欲發怒,又止住了。他冷冷望了寧梧一眼,冷“哼”一聲一甩袖恨恨道:“今天本公子心情好,就先不與你計較了。”
這齣戲演的意外,羣衆們都抱了拳準備長觀,卻不料竟被這位荀大公子如此匆匆收幕,不免大爲失落。依着荀漠的性子,他應該會好好對這兄妹“教育”一番。今日,莫不是看了公子兮的面子,不想惹事生非?
荀漠斂了怒氣,看了一眼寧梧
,轉身走向縱兮。怒氣斂盡,目色依舊沉鬱的。這雙兄妹……果然非同一般,那個少年在受他一掌之後,竟還能行動自如!希望不會給縱兮添了麻煩。
縱兮看着荀漠笑,一個護兄心切,一個護妹心切,還有一個臨時起意妄想戲弄一番,不料卻反被戲弄。看來,在往後的日子裡,這位令人頭疼的荀大公子算是找着“知己”了。
荀漠見縱兮滿臉的圍觀之笑,狠狠地瞪了一眼,徑自回了車,不再理會外面一羣不明真相的觀衆。
縱兮緩緩走向寧梧和子棠,公良本想阻止,卻被縱兮的一笑釋然了。自縱兮的母親去世之前,他便是縱兮的老師,對於這個聰慧的學生,公良自是瞭解的。看着他這樣地單薄,生性良善卻偏偏生在亂世,生在帝王之家,一些不該發生的事都發生在了這位舉世無雙的少年身上,每一步都是無可奈何,今後的路更是舉步維艱。他才十七歲,雲清似是一直把他當作孩子,而他這匆匆的十七年卻是經歷了萬年滄桑的歲月。他總是淺淺地笑,幾時眼裡流着淚,嘴角依舊掛着溫柔的笑,是悲是喜出來沒人知道他心裡痛。
“沒受傷吧?”朱脣微啓,他吐字輕緩,宛若嘆息。說罷他俯下身去爲寧梧把脈,含笑自道:“縱兮曾有幸得到槃良柏家上人指點,學得皮毛,切莫見笑。”
聽得縱兮的話,寧梧擡眸認真地看了一眼,心中的結終於解開。他說“切莫見笑”,只此“柏家”二字,還有誰敢見笑。柏家在槃良乃是顯赫世族,家庭內部分爲兩宗,柏家男子世襲槃良上將軍之位,女子世掌宮廷醫務。兩者相比,柏家乃以醫術聞名與西雲,世人皆傳柏家有起死回生之術。只可惜,柏家世訓,柏家人永世只能醫治槃良人,外人前去,任誰,柏家都是見死不救的。而如今,縱兮自謙稱“學得皮毛”,寧梧自是知道,以公子兮的才智,其所謂的“皮毛”實乃早已勝於王室宮廷中的一般醫師。
如此,身上的毒也有希望了罷。
“你的妹妹很可愛呢!”縱兮笑的儒雅,目光落在了子棠身上。
“她是我妹妹!”聽得縱兮的話,寧
梧頓時變了臉,一把抽回縱兮號脈的手,摟着子棠向後退了好幾步。他再次申明他對這個妹妹的親權,即使是公子兮也不能將她從自己手中奪走!
看着寧梧緊張的樣子,縱兮掩嘴輕笑,他還真是疼惜這個女孩。這個女孩長得乖巧,可是這副乖巧的皮相欺騙了多少人呢,在那生死一線之際敢用生命去搏的女孩,又怎麼真如她的長相那般乖巧!
“公子與令妹的感情真是天見可憐,既然公子乃是千里爲縱兮奔波而來,如今又是縱兮的人傷了公子,縱兮自然難辭其咎,不如隨縱兮回府療傷如何?”縱兮笑着邀請。
衆人聽着又議論開來,此分明是這臭叫花無禮在前,荀公子傷人在後,切這位臭叫花又是如此不識擡舉。有公子兮爲他號脈還不領情,反而言語惡劣,但凡一般人皆不會再管他的死活。而公子兮竟全然絲毫不介意,甚至以德報怨,邀請他前往府上養病,這是他幾世修來的福!
公子兮果然德才兼備!
“你會治好我哥哥的病麼?”子棠從寧梧懷中鑽出來,仰着腦袋望縱兮,眼神流露出些許的期待。
縱兮望着子棠笑而不語,是否能夠醫好,他還不能確定,寧梧的毒實在……
“公子兮讓你們隨他回府,你們是幾世修來的福,竟還這般婆婆媽媽,愛去不去,不去把這名額留給我們!”人羣中終於有人看不下去,爲縱兮出頭。
“是是是!不去留給我們!”
那人一言,瞬時引來了全城百姓的迴應。
“去去去!!!”見勢,寧梧哪還敢再賣乖,這正是他想要的結果,千里奔波只爲他來,如今有如此機會他怎麼放棄,即使醫不好病,住上一陣也好,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嘛。
這一日,與公子兮同車的便多了寧梧和子棠。在以後的幾年裡,世人談及此事,無不記憶猶新,恨不能那一日被荀漠打傷的是自己。直至若干年後的朝變,直到這人世間幾近變成了修羅煉獄,纔有人恍然明白,這一日載進兮王府的不再僅僅是一個少年與孩子,而是公子兮所有的悲喜與孤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