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仲和轉過臉來,臉上神色,已然變得十分嚴肅,朝董崇智說道:
“董老弟,現在咱們可以開誠佈公的談談了。”
董崇智身軀微震,說道:
“佟護法要說什麼?”
佟仲和道:
“自然是有關賊黨侵犯本山的事了。”
董崇智冷聲道:
“兄弟前晚被賊人藥物迷失經過,已經詳細奉告了,佟護法難道還要兄弟再說一遍麼?”
佟件和道:
“兄弟是說董老弟還知道些什麼?譬如賊黨內情如何?有些什麼企圖……”
董崇智沒待他說完,作色道:
“佟護法這是什麼意思,兄弟怎會知道賊黨內情?”
佟仲和道:
“老弟是山主內戚,和本山休慼相關,目前山主中毒昏迷,大洪山莊瀕臨存亡絕續之境,大家竭盡所能,同心協力,抵禦外侮,猶嫌力量不足,老弟知情不說,豈不令人大失望了?”
這話說重了!
董崇智臉色一沉,怒哼道:
“佟仲和,你說什麼?”
佟仲和肅然道:
“董老弟,你年紀輕,也許受人脅迫……”
董崇智虎的站起,怒喝道:
“姓佟的,你說話最好清楚一點。”
佟仲和道:
“兄弟還說的不夠清楚麼,你老弟最好平心氣和,仔細想想”
董崇智道:
“你是說我勾結賊人?”
佟仲和道:
“老弟何用生這大的氣,兄弟覺得你老弟也許另有苦衷,受人協迫……”
董崇智臉色鐵青,哼道:
“你有什麼證據?”
佟仲和道:
“山主平日把老弟視如子弟,一身武學,大半出自山主所傳,老弟一定要有證據,才肯說麼?”
董崇智冷笑道:
“佟護法想在書房裡嚴刑逼供麼?”
佟仲和道:
“兄弟只是奉勸老弟……”
董崇智冷冷道:
“在下無可奉告,佟護法既已見疑,在下留上無益,告退了。”說完,轉身往外就走。
佟仲和斷眉軒動,突然大喝一聲道:
“你給我站住!”
董崇智目光冷峻,望了他一眼,傲然道:
“姓佟的,少在我面前耍威風,你能把我怎樣?”
佟仲和雙目精芒四射,大笑道:
“董老四,佟某受山主囑咐,負責大洪山莊安危全局,我要你來了,沒問清楚,你想出去,那有這般容易?”
董崇智道:
“你待怎的?”
佟仲和沉聲道:
“佟某手裡執掌山主令牌,對本山叛徒,格殺勿論。”
董崇智道:
“那你就殺了我吧!”
佟仲和道:
“老弟,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這等不合作,實是叫人寒心……”
董崇智道:
“你要我如何合作?”
佟仲和道:
“因爲你老弟心裡隱藏了許多隱秘,都沒說出來。”
董崇智道:
“你如何知道我隱藏了許多隱秘?”
佟仲和笑了笑道:
“譬如你老弟根本並未被人迷失本性,而是受賊人的脅迫,不得不擔任輪前護法,當時你功力大增,只是賊人爲了掩飾你的行藏,讓你臨時服用了某種藥丸,把你一身潛力,都提了起來,但這種藥丸,竭澤而漁,最是耗人體力,因此你第二天無法恢復,整整躺了一天……”
董崇智臉有異色,沒有作聲。
佟仲和接着又道:
“再說昨晚,你潛入賓舍,當然也是受賊人脅迫而去,被範姑娘金針所傷,至今右臂無法舉動,應該也是事實。”
董崇智聽到這裡,額上已經綻出汗來,搖搖頭道:
“我……我沒有……”
佟仲和道:
“老弟,你不用再隱瞞了,事實真相,即將大白,一個人甘心受賊黨驅策,只有二種可能,一是利誘,一是威脅。老弟是山主內弟,自幼在大洪山長大,利誘決不可能,那麼只有威脅一途,較有可能,但能威脅老弟的,只有一點,也許賊人……”
董崇智臉上肌肉,一陣抽搐,痛苦的道:
“你不要說了。”
佟仲和道:
“老弟說出來,咱們才能設法解決,明天已是賊人訂的最後一天,你若是不肯直說,豈不誤人誤己,連大洪山百年基業,都將毀之一旦,你老弟如何對得起山主?”
董崇智依然搖搖頭道:
“我說出來了,也不能解決。”
佟件和皺皺斷眉問道:
“他們究竟如何威脅老弟?”
董崇智望了他一眼,堅決的道:
“我不能說。”
佟仲和道:
“他們在你身上下了毒?”
董崇智兩眼望着地板,微微搖了搖頭。
方壁君朝佟仲和眨眨眼,張口打了個暗號。
佟仲和又道:
“那是他們在夫人身上下了毒。”
董崇智沒有作聲,沒有作聲,就是默認。
佟仲和又道:
“你知道他們下的是什麼毒藥?”
董崇智被逼得無可抵賴,只好低聲說道:
“我不知道,不過我看大姊毒性發作之時,那種痛苦,簡直非人所能忍受……”
佟仲和道:
“夫人怎會不告訴山主呢?”
董崇智道:
“這種毒藥,每隔五日,就得服用他們特製的藥丸,若是未能按時服用,就會毒發而死……”
方壁君突然插口問道:
“夫人服用的藥丸,自然是有人按時送到,不知他們如何送夫人手中的呢?”
董崇智道:
“這個我也不太詳細,聽大姊說,每次送來解藥,沒有一定地點,也不知道送藥的人是誰,但都能在毒發之前送到。”
佟仲和嘆息一聲道:唉!老弟若是早把真相告訴了山主,就不至於會有今日這等局面了。”
董崇智搖頭道:
“沒用,那種奇毒,除了他們練制的獨門解藥,咱們的‘百草丹’,和少林寺專解奇毒的‘梅檀丸’都不管用。”
佟仲和笑了笑道:
“老弟但請放心,夫人中毒之事,包在佟某身上。”
董崇智依然搖搖頭道:
“佟護法就是把點頭華倫請來,只怕也無法解得。”
佟仲和微笑道:
“這個兄弟自有道理。”
董崇智神色一黯,道:
“就算大姊得救……”忽然住口不言。
佟仲和一怔道:
“老弟還有什麼顧慮麼?”
董崇智沉吟半晌,苦笑道:
“我既然說了,索性全說出去吧,我三個家兄,全落在對方手中。”
這話聽得佟仲和身軀一震,愕然道:
“老弟三位令兄,全落在賊人手裡?”
董崇智的三個哥哥,那董崇仁、崇義、崇禮。
董崇仁、董崇義死在“天毒指”之下,還是範君瑤替他們掩埋的,董崇禮前晚同樣死於“天毒指”,停棺未葬,屍體昨日被人盜走,如今董崇智說他們全落在賊人手裡。
董崇智道:
“是的。”
佟仲和道:
“屍體?”
董崇智道:
“不,家兄他們都沒有死。”
範君瑤雙目一睜,急急問道:
“三位令兄不是全死在‘天毒指’下的麼?”
董崇智道:
“是的,但他們都還活着。”
佟仲和道:
“老弟和三位令兄見過面了?”
董崇智道:
“見過了。”
佟仲和道:
“確是本人?”
董崇智道:
“兄弟決不會看錯。”
範君瑤道:
“這就奇了,董老大、董老二的屍體,還是在下親手掩埋的,怎會死而復活?”
方壁君道:
“也許是賊黨故意安排的陰謀,他們只是中毒,大哥不察,還當他們已經死了,賊黨不會等你離開之後,再把他們掘出來?江湖上有一種毒藥,可使人在七日不死,在不知底蘊的的人看來,卻和死去一般,只要再喂以解藥,即可復生,這也並不是稀奇的事。”
一面從懷中摸出一個扁形磁瓶,傾了一粒藥丸,朝董崇智面前遞了過去,含笑道:
“昨晚多有冒犯,董四爺請把這粒藥丸吞下,右肩麻木,即可消失。”
董崇智略微遲疑了下,接過藥丸,吞入口中,一面說道:
“多謝範姑娘。”
佟仲和道:
“老弟真的不知道對方來歷麼?”
董崇智苦笑道;
“兄弟確曾見過兩次,但他以黑巾蒙面,既不知他是否爲對方住持人物,連是男是女,也分不出來。”
佟仲和望望方壁君,攏着斷眉,沉吟道:
“董老大等三人,落在對方手中,這倒是一件棘手的事。”
方壁君道:
“賊人心機惡毒,落到他們手中的人,只怕全受他們控制……”
董崇智失聲道:
“姑娘說得不錯,兄弟看到家兄之時,確實覺得他們神情有異。”
方壁君道:
“董四爺在那裡看到令兄的?”
董崇智道:
“就有離這裡不遠的一處山谷之中。”
方壁君一雙明亮的眸子,瞪着董崇智,問道:
“以董四爺看,那處山谷,會不會是他們賊巢?”
董崇智想了想道:
‘用裡是一個很大的巖洞,帶我去的賊黨,不讓我走近,除了看到三個家兄都在裡面,旁的就沒看清楚。”
方壁君道:
“你認不認得路徑?”
董崇智道:
“兄弟記得。”
方壁君目光一擡,朝佟仲和道:
“我想那裡就算不是他們巢穴,至少也是他們臨時歇腳的地方,咱們這時就去,也許可以逮住他們幾個。”
佟仲和目光一亮,道:
“姑娘是說咱們此刻就去突襲他們巢穴?”
方壁君道:
“這才叫做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賊人認爲咱們處處都已陷入被動,自顧已是不暇,決無力量反撲,防範必疏,咱們如能一舉把董老大等三位救出,豈不是好?”
佟仲和大喜道:
“對,對,攻其不備,啊,範姑娘,你是咱們的軍師,這一突襲,要多少人去?”
方壁君道:
“人手不用多,就咱們這幾個人,再挑上四個身手矯捷的莊了武士同行,也就差不多了。”
佟仲和連連點頭道:
“兄弟立時去辦。”說完,轉身就走,拉開書房門,叫道:
“呂兄”
呂總管站在階前,聞聲立時轉過身來,應道:
“佟護法有何吩咐?”
佟仲和道:
“有勞呂兄,去挑選四名身手矯捷的兄弟,要他們立時到書房來。”
呂總管心頭雖覺奇怪,卻也不好多問,立即領命而去,不多一會,領着四名武士,來到階前,回身進屋,說道:
“回佟護法,四名弟兄已在階前,聽候調遣。”
佟件和起身道:
“咱們走。”
董崇智、範君瑤、方壁君同時跟着站起。
佟仲和朝呂總管招招手,一面低聲說道:
“兄弟和董老四、範少俠兄妹,有事出去,這裡就交給呂兄負責,保護山主了。”
呂總管驚異的道:
“佟護法要上那裡去?”
佟仲和道:
“此事關係重大,等兄弟回來,再行告訴呂兄吧。”
呂總管聽出他們此行,似是十分要密,慌忙道:
“在下失言,佟護法幸勿見責。”
佟仲和微微一笑道:
“呂兄留此保護山主,也是一件十分重大的事。”
呂總管不安的道:
“在下只怕能力薄弱,佟護法能否請紀護法或田護法來此坐鎮。”
佟仲和道:
“紀兄、田兄各自職司,這裡警衛森嚴,又是大白天,決不會有什麼意外,兄弟很快就可以回來,萬一有事,只要傳出警號,紀兄自可立時趕來,此時不用驚動他們,還是呂兄辛苦些吧。”
呂總管雙手交還令牌,說道:
“那麼這令牌請佟護法收起了。”
佟仲和道:
“令牌乃由呂兄執掌,山主未曾清醒以前,任何人不準擅入的命令,仍然有效。”
呂總管道:
“在下遵命。”
佟仲和道:
“咱們走。”
當先跨出書房,朝四名武士說道:
“你們跟我來。”舉步向前行去。
四名武士手抱撲刀,躬身應了聲“是”,讓董崇智和範君瑤兄妹先行,立即跟在衆人身後魚貫走來。
一行人穿過長廊,剛到前院,就見開碑手田紹五率兩名武士,由前門進來。他一眼瞧到佟仲和等人率同四名武士走出,臉上不禁閃過一絲詫異之色,立時迎了過來,道:
“兄弟剛纔巡視了各處哨崗,佟兄幾位,到那裡去?”
佟仲和道:
“昨晚賊人來去自如,說不定他們就在近處落腳,兄弟想趁此刻在本山附近搜索一番。”
他因此舉行蹤必須十分機密,是不願多說。
田紹五看了幾人一眼,點頭道:
“佟兄顧慮極是,只是搜山之舉,人手不宜過少,佟兄可要多調派幾隊兄弟同去?”
佟仲和笑道:
“人手多了,固可謂派得開,但也容易打草驚蛇,咱們志在搜索敵蹤,還是少幾個人的好。”
田紹五道:
“佟兄可有什麼吩咐麼?”
佟仲和道:
“兄弟已命他們帶了本山特製響箭,如遇上賊黨,就以響箭爲號。”
田紹五道:
“兄弟記下了。”
一行人出了大洪山莊,早有守柵莊丁,打開柵門,大家魚貫走出。
佟仲和回頭道:
“董老弟,那座山谷,在什麼方向?”
董崇智道:
“就在西北角一處幽谷之中,離這裡只有七八里路,那地方極爲隱蔽,外人很難發現,兄弟帶路。”說完,當先朝東北方向行去。
大家跟在他身後,展開腳程,一路疾行,向山中進發。
奔行了三裡來路,登上一座峻嶺,董崇智伸手朝北首一指,說道:
“那處山谷,就在前面那座前峰的左邊,咱們繞過峰腳,就到了。”
佟仲和道:
“那麼咱們快走。”
方壁君倚着大石,悠閒的坐在樹根之上,玉手在沙石中撿了兩顆石子,正在把耍,聞言回頭說道:
“佟護法,咱們歇一回再走好麼?”
範君瑤走了過去,關切的道:
“妹子,你走累了?”
方壁君感激的瞥了他一眼,嫣然笑道;
“還好。”
佟仲和忙道:“咱們趕到那裡也許有一場斯殺,在這裡休息一回也好。”
他口中說着,那一雙深遂有光的眼睛,卻只是凝足目力,朝那座插雲高峰的右側瞭望。
方壁君手中兩顆石子,一上一下的隨丟隨接,一面側過臉來,含笑道:
“大哥,你也坐下來歇一回,我們一起來玩好不好?”
範君瑤在她身邊坐下,笑了笑道:
“這是小孩子玩的,妹子不怕大家笑你麼?”
方壁君披披嘴道:
“這有什麼關係,你也是個大孩子呀!”
四名武士看得臉上都有了笑容。說實在,方壁君長得太美了,她的一舉一動,無一不美,一個美麗的女孩子、就該帶點稚氣。
佟仲和世故極深,他和範君瑤兄妹,相處了二日,從他們神情上,漸漸發現他們似乎不像是親兄妹!
方壁君沒再說話,她把兩顆石子,一上一下,隨丟隨接愈丟愈快,突然其中一顆石子,宛如離弦疾矢,帶起一絲尖風,直向天空電射而去。
在場幾人都是行家,耳朵自然十分敏銳,聽出那顆石子帶起的尖風有異,不禁全都一齊看來。
就在此時,但聽“撲”的一聲,似有一團東西,從空中墮落地上。
佟仲和突然醒悟,此處正當兩座山嶺之間,若是有人從大洪山莊放起信鴿,此處正是必經之路。心中暗暗欽佩方壁君心思縝密,難怪要在這裡歇腳,心念轉動,目光直注遠處,喝道:
“信鴿。”一面朝站着的武土揮揮手道:
“你們快快把信鴿撿來。”
當下就有二名武士縱身朝草叢中飛撲過去,撿起一隻死鴿,提了過來。
佟仲和急急問道:
“這鴿子腳下,可有信筒?”
一名武士答道:
“迴護法,這是一隻野鴿,腳上並沒有信筒。”
佟仲和道:
“這就奇了,喊人既然放出信鴿,怎會沒有繫上字條?”
方壁君咭的笑道:
“飛鴿固可傳書,但飛鴿也可以報警,只要鴿子飛到了,警號也傳到了,何用再縛上信筒?”
佟仲和連連點頭道:
“姑娘高見極是,唉,若是讓這隻碼子飛到谷中,咱們的行蹤也就泄露了。”
董崇智好奇的道:
“範姑娘怎會知道有人放出信鴿報警的呢?”
方壁君笑色道:
“大洪山莊早已有賊黨潛伏,他們雖不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何在,但有人出莊,放出信鴿報警,總不會錯。”
話聲未落,玉手擡處,又是“嘶”的一聲,第二顆石子又脫的飛出,凌空而上!
這回大家都看清楚了,果然又有一點灰影,快如流星,朝嶺上劃空投來。不用說又是一頭信鴿。但就在它堪堪飛到頭頂,在空中翻了兩個身,直墮下來。
佟體和脫口讚道:
“姑娘高好明的手法。”
方壁君嫣然笑道:
“佟護法過獎了。”
說話之間,一名武士不待吩咐,飛快的迎了上去,從地上拾起死鴿,朝佟仲和躬躬身道:
“稟護法,這頭鴿子上,也沒有書信。”
佟仲和爲人精細,接過鴿子,親自查看過了,才把死鴿丟棄。
方壁君扭頭笑道:
“好啦,我就是等這兩頭鴿子,現在可以走了。”
範君瑤道:
“妹子如何知道賊人準會放出兩隻鴿子來?”
方壁君道:
“如果放鴿子的人是我,我也會放出兩頭來的,萬一被人截住了一頭,不是還有一頭麼?”
由嶺後下山,已經沒有山徑可循,一行由董崇智領路,踏着危壁斷崖,以刀劍撥草而行。
這樣足足走了頓飯工夫,纔算抵達峰麓。高峰右側,有一道乾涸的山澗,潤水不深,只有中間一條,曲折如帶,但山潤卻甚是潦闊,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亂石。
董崇智領着衆人沿澗而上,又行了裡許光景,忽然朝左彎去。
那是一條從兩山之間流出來的小澗,草高及人,小洞隨着山勢曲折,形成一條狹仄的山谷,漸漸升高,但因兩邊山勢高峻,這裡終年不見天日,甚是陰溼幽暗。
狹谷盡頭,半山腰上,掛着一道飛瀑,遠遠望去,狀若匹練。這一路居然沒有一個賊人,好像他們毫無防備一般。
董崇智老遠就停下步來,伸手指指飛瀑,說道:
“那洞窟就在飛瀑右側。”
佟仲和點點頭,然後低聲說道:
“咱們八人,可分爲三組,兄弟和董老四一組先行,範少俠兄妹一組隨後接應,四名弟兄一組,可守住洞窟,攔擊賊人,不準放走一個。”
分配停當,佟仲和摸摸腰間插着的大鐵錐,低聲道:
“董老弟,咱們走。”
兩人當先長身縱起,起落如飛,朝山崖閣撲去。
飛瀑右側山崖上,有一片小小平臺,壁間果然開鑿了一個洞窟,上書“黃龍洞”三個大字。
佟仲和、董崇智兩人,堪堪躍上平臺。
只見洞口前面站着一個眉目清秀,年約十四五歲的道童,雙手合掌,迎了過來,含笑道:
“家師算知今日四位貴賓蒞臨,特命小道在此恭候。”
這道童來得好不奇突?
佟仲和微微一怔,問道:
“小道友的尊師是誰?”
小道童含笑道:
“家師不問塵事,沒有道號,貴賓見面,就會知道。”說着,臉上飛過一絲詫異之色,望望崖下,說道:
“家師曾說,共有四位,怎麼只有二位呢?”
佟仲和心中暗暗驚奇,忖道:
“自己一行人,行蹤極密,他師傅怎會知道的呢?”一面答道:
“不錯,咱們確有四人,兩個同伴,也快到了。”
說話之時,範君瑤、方壁君兩人,也已穿出樹林,走到崖下。
小道看得大喜,慌忙趨近崖前,打着稽首道:
“兩位施主快請上來,家師已在洞口恭候多時了。”
佟仲和心頭泛疑,只得說道:
“範少俠,這裡住着一位老道長,算準咱們四個人同來,早說就命他高徒在門口守候,你說奇不奇怪?”
方壁君秀眉一蹙,低低說道:“好個狡猾的賊人,他居然放出了三個信鴿。”
他們已經截住兩頭,還走漏了消息,自然是賊人放出三頭信鴿了。
範君瑤吃驚道:“那是賊黨已經知道咱們行動了。”
方壁君低聲道:“他們就是得到消息,也爲時不會太久,待回咱們進入洞窟,大哥不可和我離得太遠。”
範君瑤點點頭道:“我記住了。”
兩人相繼登上石崖,只見壁間有一個人來高的洞窟,洞門口掛着黃布棉簾,看不到洞內情景。
小道士迎着兩人打了個稽首道:
“家師命小道,在外恭迎四位賓客,如今人已到齊,那就請吧。”說完,急步走到洞前,打起棉簾。
佟仲和明知對方必有陰謀,但人家既命門人在洞口相迎,豈肯示弱,當先舉步跨了進去。
董崇智緊隨他身後而入,範君瑤第三,方壁君裝作弱不禁風的模樣,緊隨着大哥身邊。
小道士等四人走入,立即放下了棉簾。
大家只覺眼前一暗,各自凝功戒備,防人乘暗偷襲,但等大家站停身子,倒是沒人出手偷襲。
經過這一瞬工夫,目光已經恢復過來,洞窟內不再像方纔那般黑暗,大家可以清晰看到這洞窟並不太大,大概只有四五丈見方,中間壁上,供着老君像。
一張石桌,點燃着一盞油燈,一隻石香爐,燃着一支線香,香菸繚繞,瀰漫一室,一股清香,沁人心脾。
石桌旁,坐着一個灰衣老道,面前攤開一卷書,正在全神貫注,默誦經文,對四人進入洞窟,恍如不見。
小道士慌忙趨到佟仲和身邊,低聲陪笑道:
“每天這時候,都是家師誦經的時間,四位請多擔待了。”
佟仲和道:“咱們等一回,不要緊。”
小道士歉然道:“黃龍洞只有小道師徒,平日生活十分清苦,貴客來了,連茶水都沒有實在過意不去。”
佟仲和沒有理會,炯炯目光,只是朝洞窟四周打量,一面問道:
“董老弟,你昨天來過,這洞窟裡面也是這樣麼?”
董崇智點點頭道:“一樣,只是沒有這道棉簾。”
小道士吃了一驚,望望董崇智,陪笑道:
“原來這位施主昨天來過。”
董崇智道:“不錯,我問你,昨天這裡有許多人,這些人呢?”
小道士鬆了口氣,道:
“原來施主不是他們一夥,施主差點嚇了小道一跳。”
董崇智道:“他們人呢?”
小道士忽然壓低聲音說道:
“那是一夥強人,手裡都拿着明晃晃的傢伙,好不怕人,幸虧他們只待了半天,就走了。”
佟仲和目光凝注,望着洞窟右首似有一個裡洞,口中說道:
“董老弟,咱們到裡面瞧瞧。”舉步走了過去。
小道士忙道:“那裡是家師和小道睡的地方,又小又髒,施主不看也罷。”
佟仲和那會理他,一手緊接大鐵錐,行到洞口,凝足國力,朝裡望去。
小道士說的沒錯,裡洞比前洞略小,地上鋪着草褥,還有幾條棉絮,果然是睡覺的地方,不見有人隱伏,但佟仲和是老江湖了,一眼看出地上鋪的草褥,至少也可睡上五六個人。
看情形這座洞窟,分明是賊黨臨時落腳之處,自然決不止老道師徒兩人,那麼其它的人,又到那裡去了呢?
方壁君因小道士奉命在洞口迎客,而且在等齊了自己四人,才引入洞窟,已然想到潛伏大洪山莊的賊黨,放出三頭信鴿。自己截住了兩頭,另一頭飛鴿,自然先自己等人到達,爲時雖然不多,卻已足夠賊人佈置。這時眼看那老道目不旁視,只是坐在那裡默誦經文,對自己等人恍如不見,聽了董崇智說出昨天來的時候,洞口沒有那道棉簾。
再看洞中香菸繚繞,心中突然一動,暗暗叫了聲:“不好。”
趁小道士不見,迅快探懷取出四顆藥丸,自己吞了一顆,把一顆塞到範君瑤手中,低低說道:“快含在口中。”
範君瑤心知“妹子”爲人機智,忽然有此舉動,必有道理,接過藥丸,就很快納入口中。
這時也正是佟仲和察看了後洞情形,正待轉形,只聽方壁君叫道:
“佟護法,你們快過來。”
佟仲和聽得一怔,道:“範姑娘……”
他想說“範姑娘有什麼事”,但只說到一半,陡然覺得不對!原來他隨着話聲,轉過身來,但就在轉身之際,腰背微感麻木,竟然由不得自己。
當然,轉是轉過來了,但轉得十分勉強,再一舉步,雙腳也沉重得提不起步來,心頭大吃一驚,怒哼道:“不好,咱們上了賊人惡當。”
正在默誦經文的老道士適時站起身來,滿臉詭笑,打了個稽首道:
“無量壽佛,諸位貴賓遠蒞,貧道有失遠迎,不知老施主那裡感到不舒服了?”
董崇智也在此時,變了臉色,要待拔劍,只感到五指麻木,力不從心,不由嗔目喝道:
“好個妖道,你在咱們身上,如何使了手腳?”
老道士詭笑道:“四位自己送上門來那能怨得貧道?”
在他們說話之時,方壁君低低說道:“大哥莫要妄動。”
範君瑤朝她暗暗點了點頭。
雷公佟仲和、董崇智二人,雖未倒下,但全身麻木,功力全失,定在那裡,半步移動不得,已經閉上眼睛。
只有範君瑤、方壁君口中含了解藥,並未中了減人暗算,但他們二人故意裝作中毒的模樣木立不動。
老道士望望四人,得意一笑,道:
“四位聞了散功香,一身真氣瘓散,功力盡失,貧道也不難爲你們,暫且委屈一下,等有人來了,自會把你們送回大洪山莊去的。”說到這裡,回頭朝小道士道:“你去瞧瞧,外面四個人如何?”
小道士答應一聲,掀簾而出,沒有一回工夫,就很快回了進來,笑嘻嘻的道:
“全放倒了。”
老道士點點頭道:
“那好,就讓他們留在這裡吧,咱們可以走了。”
方壁君聽老道士口氣,好像這洞中果然只有他們師徒兩人,此時再一聽他們就要離此而去,心中暗暗覺得奇怪,忖道:“這裡十分隱秘,他們還要到那裡去?”一面怒聲喝道:
“妖道,你們要到那裡去?”
老道士看了他一眼,笑道:“貧道自有去處。”
方壁君道:“你要把我們怎樣?”
老道士道:“貧道已經說過,四位留在此地,等有人來了,自會把你們送回大洪山莊去的。”
方壁君道:“我倒覺得你們師徒兩人應該留下。”
這話聽得佟仲和心頭一動,不覺睜開眼來。
老道士十分機警,目中神光一閃,注視了方壁君一眼,接着大笑道:
“姑娘能留得下我們麼?”
小道士不耐道:“你盡和她磨菇些什麼,還不快走?”
老道士躬躬腰,笑道:“是,是,貧道遵命。”
看來他們並非真正師徒。
方壁君嬌叱道:“站住,我要你們留下,就得留下。”
小道士橫了她一眼,冷笑道:“丫頭,你發什麼橫?”
方壁君纖手一擡,叫道:“大哥,攔住他,別讓他們出去。”
她這一擡手,兩點寒芒,直向老道士雙肩電射過去。
老道士早已有了警覺,只是有些不信,聞了“散功香”的人,還會有抵抗能力?
他一見方壁君武功不弱,飛出兩點寒芒,心中暗暗一驚,口中冷笑一聲,閃身避讓……
這老道士武功不弱,自然沒把方壁君打出兩點暗器,放在眼裡,那知明明看到兩點細芒朝自己射來,明明已經側身閃避,就是躲閃不開,但覺雙肩一麻,兩條手臂,立時垂了下去。
方壁君雙肩一晃,一下欺近過去,伸手點了他穴道,嬌笑道:
“我這是散功針,打中人身,一身真氣瘓散,功力盡失。”
話聲一落,再也不去理他,轉身把手中兩顆藥丸,納入佟仲和、董崇智二人口中。
再說範君瑤在方壁君說話之時,早已暗暗蓄勢,聽到方壁君的知會,立即“鏘”的一聲,擊出長劍,一躍而上,大喝道:“小雜毛,還不束手就縛?”
小道士臉色一變,迅快往後退出兩步,冷笑道;“憑你也配?”
身形一退之勢,手中已然多了一柄亮銀短劍,寒光一閃,突然遞出,攻向範君瑤前胸。
出手好不快速!
範君瑤長劍一振,划起一圈劍花,“當”的一聲,撥開對方劍勢,正待還擊。
小道士短劍一收即發,手腕連揮,沒待範君瑤還擊出手,居然搶先發招,一口氣攻出了七劍。
範君瑤急急舉劍封架,被逼得連連後退,心頭不覺大怒,口中大喝一聲,奮力一劍,迎面劈去,把小道士逼退數尺。乘機接連攻出三劍,閃出一片劍芒,反擊過去。
剎那之間,兩人劍光銀花,各不相讓,互爭先機,打的十分激烈。
方壁君鳳目輕擡,嗤的笑道;“大哥,你和一個小道士有什麼好纏鬥?把他拿下就好了。”
她正好站在小道士身後,話聲南出,手腕擡處,伸出一奶羊脂白玉般的纖指,一下就點了小道士“鳳眼穴”,出手不快,但點的不輕鬆!
小道士身軀一顫,那裡還有掙扎餘地?
範君瑤收起長劍,然後從小道士手中奪下短劍。
方壁君望着老道士師徒,笑了笑道:
“我是不是把你們兩個留下了?”話聲一落,臉上笑容忽斂,冷聲道:“你們落到我手裡,死活也操在我手裡了,對不對?”
小道士怒聲道:“你只管殺了我們。”
方壁君冷笑道:“你不想活命,我要殺你,比殺雞還要容易,但你若敢在我面前耍什麼花招,我會叫你比死還要難受。”——
飛雨天掃校,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