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之下,承恩侯只得清咳了一聲,繼續循循善誘道:“若你成了我的女婿,這都不用操心了。”
他面有得色,自傲地拍了下胸膛,道:“有我承恩侯府這塊招牌在,便無人敢欺負你。”承恩侯,可是當今肖太后的母家後族。
就衝着慶隆帝事母極孝這一點,誰會跟肖家過不去?至於心底究竟怎麼想,那就見仁見智。
權墨冼好像被他突然提出來的這樣好事給震住了,呆愣了好一會,才吶吶道:“侯爺的一番好意,小生感激涕零。”
“然而,”他困難地嚥下一口口水,語氣艱澀道:“在唐州時,家母就給小生定下了一門親事。”
“這有什麼?”承恩侯不在意地擺擺手,道:“定親而已,只要沒過門就可以退。你那個時候定下的親事有什麼好的,我就替你做主了,等殿試結果出來後,讓劉管家陪你走一趟。”
權墨冼已經及冠,在家鄉訂了親事沒什麼值得奇怪。承恩侯並不覺得這是障礙,只要好好處理了就行。
權墨冼卻搖搖頭,道:“她的父親,正是我的恩師。如果沒有老師,就沒有今日之我。”
“不瞞侯爺,當初我賣了家產上京,正是因爲中舉後族裡要逼我退親另娶。晚輩不才,也不敢做出那樣見利忘義之事,擔那薄情寡恩的罵名。”
原來如此,這倒有些棘手。
承恩侯撫着圓滾滾的肚子,想着之前命人打聽回來的消息,確實提到過權墨冼的這位老師。只是不曾想,這其中還有這樣的周折在。
“你們定親,可曾過了納彩之禮?”既然沒打聽到他定親的消息,那這件事的影響就不算大,還有挽回餘地。
不料權墨冼卻點頭道:“彼時家中並無浮財,家母便拿出當年的陪嫁首飾作爲納彩之禮。恩師不是喜好鋪張之人,更不看重這些財物。”
承恩侯在心頭冷哼一聲,沒想到一個鄉間老師能有這樣的見識,提前將權墨冼給收爲女婿。有這樣的好女婿,將來多少財物得不到?自然是能雲淡風輕的不看重了。
他沉吟片刻,苦口婆心道:“恩義可以用別的方式來償還,何必許上自己的親事?這門親事,實在是有欠考慮。你是不知道,一個正妻之位,可以換來多少人脈。”
“你剛到京城,正是需要助力的時候。別的不說,任命狀下來後,光憑你自己,師爺幕僚都找不到合適的。”
“晚輩聽說了。”權墨冼面色發苦,道:“感謝侯爺提點,只是若中了進士就悔婚,恐怕我更加無臉立足於士林。”
接下來,承恩侯連番勸誡,而權墨冼則咬定了不能辜負恩師,不肯鬆口。
“唉!”
承恩侯重重地嘆息一聲,失望的看着他,道:“世侄,沒想到你是這等迂腐之輩!”堂堂承恩侯的女兒,總不能爲妾。他再怎麼想要拉攏他,沒有實打實的關係在,怎能放心。
“是小生無狀,辜負了侯爺的一番心意。”權墨冼誠惶誠恐地起身,作了一個長揖,道:“侯爺的好意,小生定然銘記於心,若有差遣,定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權墨冼明白自己的地位處境,上午的殿試答卷已然觸犯了所有文官的利益,這時拒婚可以,卻不能再得罪承恩侯。
他的仕途,早就下定決心要走一條純臣之路,只忠於皇帝,而不在意那些非議。
聽他這樣說,承恩侯的面色緩和了些許,點點頭道:“你若有事,隨時遣人來找我便是。”他的目的並未達到,這讓他惱怒於權墨冼的不識擡舉。但在殿試結果出來之前,不宜輕舉妄動。
出了承恩侯府,權墨冼暗地裡在心頭舒了一口氣。
總算是應付過去了,幸好父親有恩於承恩侯,佔住了這個理,承恩侯纔不會強逼自己。否則,一個侯爺要對付他,實在是太容易不過。
回到權家,家中一片喜氣洋洋。權大娘和權璐都在彭長生的口中聽說了他在殿試的表現,替他感到高興。
“黑郎,可不能驕傲了。怎麼能讓伺候皇帝的公公替你磨墨?”在爲兒子感到自豪的同時,權大娘又有些擔憂。
“母親就放心好了,當時兒子也不知道。”權墨冼笑着安慰她,道:“我去書房一趟,寫信回唐州給老師。”
“對對!”權大娘忙不迭的點頭,道:“這樣的喜事,是該告訴他一聲。”她沒有想過,怎麼不等殿試結果下來再寫信,不是更好嗎?在她心中,兒子做的都是對的。
權墨冼提筆寫了一封信,卻沒有讓下人拿去驛站投遞,請來了劉管家,道:“劉管家,我有一事請託。”
“公子對我爲何始終這麼客氣?”劉管家笑道:“有事儘管吩咐便是。”
權墨冼笑着搖了搖頭,道:“管家只是爲了方便稱呼,在我心中您可是值得尊敬的長輩。”
他將去承恩侯府的經過說了一遍,道:“我料着承恩侯不會就此罷休,只是殿試結果沒有出來,他才按兵不動。這封信,請你交給唐州泌陽縣盧丘鎮的林夫子,他是我的恩師。”
“老師如果願意,請你護送他們父女上京來,以防被人暗害。”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對高高在上的承恩侯來說,只要能達到目的,區區一條人命算的了什麼?
林夫子的女兒對他一腔癡情,但他只拿她當做妹妹看待。娶她,確實只爲了報答林夫子的恩情,想要給她後半生的庇護。這一點,權墨冼自信有這個能力會做到。
但是,若承恩侯因此而惱上了林夫子,那帶去給他們的,就不是報恩而是災禍。幸好有了劉管家,他纔有了可以託付之人。
否則,他原本的打算,是自己回一趟盧丘,護送林夫子父女上京。承恩侯是爲了拉攏他,並不是想要傷了他,有在他可策安全。
劉管家鄭重的答應下來,道:“公子儘管放心,交給老朽。不過,既然要成親,繼續住在這裡就不合適了。”
既不答應承恩侯的親事,那他在這裡成親,顯得過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