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錦書悄悄扯起褲腿給她看了,道:“六妹妹你看,已經消腫許多了。”懷仁堂送來的藥很不錯,從昨日開始塗抹,到現在崴腳的腳踝處已經小了一半。
但方錦藝乍一看見,還是被唬了一跳。養在深閨的姑娘,常規懲罰就是抄抄經,禁足,犯下了不得的大錯纔會被罰去跪祠堂。
女兒家身子金貴,父母不會像管教兒子一樣,動用家法。
“腫得這麼大,四姐姐你還說沒事?”方錦藝看着都覺得痛。
“已經好多啦,真不礙事。”方錦書溫言寬慰她。
“萱姐姐託我問問你,若是傷得重,她家裡還有上次御賜用剩下的膏藥,着我帶給你。”方錦藝帶着話:“還有晴妹妹,託我問好。”
她口中的萱姐姐,是鴻臚寺卿喬家的嫡孫女喬彤萱,年紀跟方錦書一樣都是八歲,但要大上兩個月。
在學堂裡,因爲兩人身份相當、年紀相近,是相當要好的手帕交。
還有禮部吳尚書家裡的兩個嫡孫女,大姐吳菀靈和方錦暉交好。二妹吳菀晴則經常和方錦書、喬彤萱兩人在一處,方錦藝就是她們三人的小尾巴。
“你替我轉告萱姐姐,我就是小傷,哪裡用得上御賜的膏藥。”方錦書忙推辭了,道:“過幾日我就去學堂了,你讓她們不必惦記我。”
兩人正說着話,冷不丁方錦佩插話進來,氣勢洶洶道:“四妹妹,你來評評理。這件事,明明就是二堂伯母起的頭,是也不是?”
方錦書心頭頗爲不耐,這三人在自己房中吵吵嚷嚷,她不找她們麻煩,已經是看着都姓方的份上。
方錦佩還如此不識趣,非要將話題往她身上引。真當她還是原來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嗎?
她身子往後一縮,露出被方錦佩嚇了一跳的神情來,怯怯地道:“三姐姐,你這樣兇,我好怕。”
說着,身子往後一軟,面色蒼白的看着方錦佩。
看她這樣,方錦暉心頭不悅,拍了拍桌子,道:“三妹妹,明明知道四妹妹身子不好,才相約來探望。你們這樣,是來探望的樣子嗎?”
她這一發火,方錦佩就有些訕訕的,道:“妹妹也是一片好心,不能讓旁人欺負了四妹妹去。那有些人,安的也不知是什麼心。”
說話之間,拿眼睛瞥了一下方錦菊。
方錦菊翻了個白眼,方錦暉都發火了,她纔不會上趕着去捱罵。並不接她的話茬,示意跟着她的丫鬟捧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匣子出來,道:“一點心意,還望四妹妹快些好起來,也能一道去學堂。”
“擾了四妹妹這半晌,我這就告辭了。先生布下的功課還沒寫呢!哪裡像有些人,不知所謂!”
說罷她就退了出去,也不給方錦佩反駁的機會。
這一下,方錦佩的臉面上也掛不住,拉着方錦薇也告辭了。
這三人一走,方錦書只覺得耳根子清淨了許多。
“妹妹覺得怎麼樣?”方錦暉關切的問道。
方錦書伸了伸胳膊,促狹的笑道:“沒事,我就是嚇嚇她們。不這樣她們肯走麼?平白聒噪。”
方錦暉點了點她的額頭,笑罵道:“倒是把我也給嚇了一跳。”這樣活潑愛作弄人,纔是她的妹妹嘛。
方錦藝也吐了吐舌頭,道:“我也真以爲,四姐姐被嚇着了呢!”
“可不許告訴別人。”
“嗯,不說!這是我們姐妹的秘密。”
翠微院裡氣氛歡快,明玉院卻截然相反。
方孰玉下了衙,正準備去找父親說方孰才的事,就被司嵐笙派來候着的下人截回了家。
這原本是兩人在昨夜商量好的事,定然有了什麼變故。他了解自己妻子,司嵐笙不是那種節外生枝的人。
等回到明玉院,聽司嵐笙說了原委,方孰玉一張俊逸不凡的面容,黑得如同鍋底一般。
沉吟片刻後,他下定了決心,方孰才這顆毒瘤,不能再任其繼續留在方家了!敢傷害自己女兒,就要有付出代價的覺悟。
這次他能幹出拐賣堂侄女這樣的事情,誰知道下一次他還會惹出什麼禍事。
在屋中踱了幾圈步子,方孰玉在心頭拿定了主意,道:“我把雲桃、雲杏帶走,你在這裡等我的消息。我讓你來時,你再去請母親來。”
“你要怎麼做?”
方孰玉是謙謙君子,司嵐笙還從未見過他如此憤怒,擔憂的抓住他的袖子,道:“事情都過去了,你可別幹什麼傻事。”
“不會的,你信我。”
……
自從方錦書逃了回府,柺子被抓,方孰才便有些惶惶不安。生怕柺子將他供了出來,父親若是知曉了這件事,會把他給打死。
於是,他提心吊膽的在外面躲了一宿,沒見有什麼動靜,便放下心來。
等到黃昏之時,他才酒足飯飽的踏入方府,邁着八字步,口中還優哉遊哉的哼着小曲。
剛進了內院,便被埋伏在一旁的人用木棍敲了後腦勺,還不待他驚呼出聲,一個麻袋便當頭罩了下來。
“哪個龜孫子,竟敢偷襲你爺爺?”在自己家還被偷襲,難道自己走錯了地?
他在裡面破口大罵,回答他的又是一個悶棍,這次將他徹底敲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他在一個黑黢黢的屋子裡。摸了摸頭上的兩個腫包,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就要開罵。
這時,屋子裡想起了另外一個女子的聲音,聽上去很是幽怨:“三爺。”
方孰才被嚇了一跳,“誰?”
“我是雲杏呀,三爺。我被衙門的人打死了,我的命好苦。”
四周沒有一丁點燈火,方孰才也感覺不到有活人的熱氣,冷氣沿着他的後脊樑冒了上來,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你莫過來!”
驚恐之下,方孰才連連往後面退去,道:“你死了關我什麼事?”
“若不是你這個薄倖郎,我好端端的做着四姑娘的丫鬟,怎麼會死?你污了我的身子,就要對我負責。地府太冷清,你下來陪我。”
這,這是惡鬼來索命了?
害怕到極致,方孰才反而不怕了,呸了一聲,道:“我方孰纔沒有別的本事,就好美色和賭博這兩口。我睡過的女人那麼多,個個都要找我負責,我豈不是忙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