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錦書是這樣想,權墨冼卻把這份人情看得很重。
在他看來,當初無論是在馬車上救了她也好,還是後來在寧蘭原上請來七公主替她解圍也罷,都只是順手而爲的事情,算不得什麼。
至於請她吃東西的人情,那更是開玩笑的話。方錦書年紀比他小那麼多,既遇見了順手照顧一下而已。
這些人情,和這次方錦書去求了靖安公主,救了林晨霏一命的性質,截然不同。
權墨冼默默在心頭記下,一邊將事情安排妥當,將林晨霏交給了靖安公主遣來接的人。這時林晨霏已經醒了,只是還虛弱得緊。
林夫子抹了一把眼淚,道:“霏兒,你好好去養着傷,萬事有爹在。”
林晨霏勉力扯出一個微笑來,好不容易渡過了這場危機,她不想再讓父親操心。轉頭看着權墨冼,她道:“冼哥哥,都是我連累了你。”
那可是當朝太子,權墨冼得罪了他,恐怕會影響了前程。
權墨冼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道:“霏兒妹妹安心養病,有靖安公主在,我無事。”他說的是實話,但林晨霏原不懂這些事情,仍是揪着一顆心放不下,平添了一份心病。
知道林晨霏到了,靖安公主特意去看了她一趟。畢竟,這件事是他們衛家對不住這個小姑娘。
林晨霏驚得就要坐起,被良辰按住,道:“林姑娘可別亂動,辜負了我們公主殿下的一番美意。”
“見,見過公主殿下。”林晨霏緊張得說話都舌頭打結。
見她如此緊張,靖安公主溫言問了她幾句,囑咐良辰好生照看她的傷勢,便出了門。林晨霏沒見過大世面,自己在這裡只會令她不安。
此時天色已晚,看着眼前暮靄沉沉的庭院,靖安公主長長地出了一口濁氣。
她的心頭,實在是有些煩悶難受。
她就想不明白了,年幼時的太子、遷陽王和寶昌三人,是多麼的冰雪聰穎。怎麼年紀越長,越是張狂愚蠢了起來?
這樣的品性,還怎麼繼承這大好河山,統率羣臣?
對這三個孩子,她是實打實地發自內心的疼愛。心疼他們幼年失去母妃,接到公主府裡來住過好幾年,彼此之間都感情深厚。
當年爲了鞏固還是太子的慶隆帝的儲君之位,先帝將他們的母妃廢掉,另外聘了定國公府的嫡出小姐。這個決定,更多的是出於政治上的考量,靖安公主也是贊同的。
但在情感上,她於心有愧,才越發善待幾人。
可是,眼看着太子的性情有些歪了,她有些無能爲力。
不行!她握緊了拳頭,心道:“我不能任由他這樣下去。這件事,我一定要讓他得到教訓。寶昌也就罷了,找個駙馬便是。但太子身負一國之國運,絕不能放任自流。”
“花好。”靖安公主沉聲叫道。
花好在原地蹲身應道:“婢子在此。”
“明日,讓太子和寶昌公主來我府裡候着,我進宮一趟。”
狂妄無知到對朝廷命官的未婚妻下手,這件事瞞是瞞不住的。真當御史臺滿院子御史是吃素的?索性由她去面見皇帝,還可替太子兄妹爭取到一些機會。
夜色深沉。
太子府中,寶昌公主低頭垂淚。太子猶如一頭困獸般,在屋中不斷的來回走動,揚起的衣角透露出他內心的煩躁不安。
“哭什麼,別哭了!”太子抓了一把自己的頭髮,道:“區區一個員外郎,怎麼會惹得皇姑祖母出手?這其中定有什麼古怪。”
“金曉呢!”他喝道:“再去把他叫來,我得再仔細問一遍。”
自從金曉回府稟了此事,太子就一直陷入這等狀況之中。無人敢勸,也無人能勸。寶昌公主若不是始作俑者,她早就開溜了,不會還一直留在這裡。
一名下人戰戰兢兢回稟:“金公公,他昏過去了。”
金曉辦事不力,被太子劈頭蓋腦地訓斥了一通,罰了二十大板。緊跟着,又不斷被叫過來回話,這個時候已然是撐不住。
“潑醒!”太子恨聲道。
下人領命正要退下,寶昌公主道:“慢着!”她對太子道:“皇兄,已經問過這好幾次,再問也只是這樣。他畢竟是你得用的人,給他留些顏面。”
太子揮揮手,道:“罷了罷了!就聽你的。”
“皇妹,你這次可是把我給害慘了。”太子頹然坐倒在椅子上,雙目無神道:“姑祖母知道了這件事,不會放過我們的。”
對靖安公主,他是又敬又畏。
年幼時,他們兄妹三人在靖安公主府住了好幾年。爲了怕他們長歪,靖安公主對幾人很是嚴厲。尤其是對太子,要求尤爲嚴格。
是以,做下了錯事被靖安公主知道,這對太子來說是件頗爲嚴重的事情。比起被她責罵而言,他更害怕看見她眼底的失望和傷心。
寶昌公主咬咬脣,下了好幾回決心,都沒敢將權墨冼是父皇看重的人才這件事說出來。她私心想着,若是能糊弄過去,就最好不過。這會說出來,平白會讓大哥嫌她隱瞞。
“皇兄,不如我們主動去給姑祖母認個錯?”
太子長嘆一聲,道:“也只有如此。你回去吧,好生準備下,明兒我遣人來接你,我們一起去姑祖母府上。”
這一夜,對於太子兄妹來說,是難熬的。只因他們對未來的不確定,和忐忑。
天才剛亮沒多久,花好便到了太子府上。
“皇姑祖母讓我過去?”太子心頭有些忐忑,道:“孤正要過去,姑祖母心情如何?”
“回太子殿下的話,公主殿下昨兒睡得不是很好,剛剛的早飯也用得有些少。”花好恭聲稟道。
太子賞了她一個荷包,去接了寶昌公主,一同到了靖安公主府。
“婢子見過太子殿下,公主殿下。”月圓請他們到了花廳中,恭聲道:“殿下去了宮裡,請兩位稍坐。”
特意請他們過府,自己卻去了宮中。
太子心知肚明,靖安公主這次是真生氣了。否則,也不會將他們叫來,故意這樣晾着他們。
寶昌公主怯怯地看了太子一眼,到了此時,她越發感覺出事態嚴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