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這場熱鬧裡,卻沒有落榜的舉子們什麼事。他們黯然神傷,獨自舔舐着傷口,準備着下次再戰。
而下次再見時,所有人又蹉跎了三年的光陰。也許,這其中的舉子,會因爲種種原因,而放棄了進士功名。
外地赴京的學子們,收拾着行李,陸續離開京城。洛陽城裡的人少了不少,熱鬧的氣氛卻有增無減。
在一個賞花宴上,褚太太在遊廊上緩緩走着,彷彿在等待着什麼。
沒讓她等多久,一名丫鬟跟了上來,湊在她耳畔低低地說了幾句。褚太太點頭表示知道了,轉身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
時間拿捏的剛剛好,她剛走到了一個月亮門前,就見到丫鬟扶着司嵐笙從裡面出來。
“大太太,好久不見。”褚太太從容道。
司嵐笙是面上掠過一絲訝色,隨即笑道:“是呀,好久不見,這卻是巧了。”這哪裡是巧,分明是刻意等着她。
自打退了親,兩家的來往就恢復了之前的狀況,甚至比以往還要刻意迴避着些。
畢竟,這次退親雖然並未傷了和氣,但不管是個什麼原因,在這樣交際的場合中遇見,總會有些微妙的尷尬。
司嵐笙和褚太太兩人都是懂得後宅規矩的婦人,明白兩人若是碰了面,就算不交談,總有些好事之人會議論出是非來。
而退親這件事,兩家都有默契,想要遺忘淡化的。
所以,以褚太太的爲人和能耐,怎會如此巧的碰見自己?還主動上前招呼,這並不尋常。
司嵐笙看破了這點,卻不能說破,聽聽褚太太來意再說。
褚太太朝着花園裡做了個手勢,道:“難得有緣,不如一道走走。我正好有事,相請大太太幫手拿個主意。”
對她的邀約,司嵐笙並不意外,笑道:“只要我能幫上忙,定不容辭。說來都是我的過錯,令郎榜上有名,這樣的大喜事,我還未曾親自向太太道賀。”
褚末中了進士,司嵐笙遣家人送了賀禮上門。親家做不成,也不能做仇家不是?避嫌歸避嫌,該有的禮節不可少。
兩人沿着花徑走着,褚太太道:“跟大太太之間,也不算外人,我這就直說了。太太孃家大哥的膝下,嫺姐兒的婚事,不知可曾說好了人家?”
“按說,我不該冒昧求到大太太這裡來。但我這思來想去,除了您,也實在是沒有更好的人選。”褚太太語氣中充滿着歉意。
確實,就算方、褚兩家的婚事不成,也曾經是議過親的兩家人。方錦書和褚末兩人,曾經是未婚夫妻。
有這樣的關係在,褚末的婚事再請託到司嵐笙面前,就顯得有些無禮。
但褚太太這麼一說,其中的因由司嵐笙便明白了過來。她擺了擺手,道:“褚太太用心良苦,我代嫺姐兒先謝過了。”
她這麼說,只因爲她大哥司啓良膝下的嫡長女司慧嫺,在兩年前生過一場大病,還傳出了一些不好的閒話來。
大病,只是對外聲稱的罷了。
司慧嫺的年紀比方錦暉還要大上兩歲,早就到了議親的時候。方錦暉的親事定得早,她的親事也早就在相看着。
然而,就在司家已經看好了親事,兩家都互相試探好了口風的關鍵時刻。在一次夏日的飲宴上,司慧嫺不小心落了水,還不巧被遊園的幾名男子給瞧見。
夏衫輕薄,被水浸透之後貼在身上,肌膚隱約可見。
虧得伺候司慧嫺的丫鬟反應快,忙將她擋在身後,纔沒有被看得更多。但就那麼短短几息的功夫,對女子的名節來說,卻是致命的傷害。
不但正在議的親事黃了,此後司慧嫺大病了一場,足不出戶地沉寂下來。除了血脈相連的親戚外,她不再踏足其他交際場合。
而司家雖然對外稱她正在養病,但其中的緣故只要稍做打聽就能知道。有這樣的名聲在,這一年年的,她的婚事也就給耽擱了下來。
這件事,司嵐笙心知肚明。
司慧嫺當日哪裡是不小心落水,分明就是遭人陷害。嫌疑最大的,正是嫁入當初跟司家議親那家男子的女子。
但在那時沒有找到證據,如今更不可能。司家縱然心頭惱怒,也只有認下這個啞巴虧。
私底下,許悅跟司嵐笙說起過這件事,司家也不是沒有動作。但無論如何,司慧嫺的婚事就這麼給耽擱了。
眼看着她都已經及笄兩年有餘,婚事仍然沒有着落,竟成了許悅的一塊心病。
所以,褚太太這番有意,又來找司嵐笙做箇中間人,實在是考慮得十分妥當。因着司慧嫺這樣的情形,她請誰上門都不妥當,唯有司嵐笙這個司家姑奶奶去說,纔不會讓許悅產生別的想法。
“大太太實在太客氣。”褚太太笑道:“嫺姐兒小的時候,我還見過她幾次。長大後,她的人品我也是知道的。”
她既然開了口,司慧嫺如何,就已經打聽得十分清楚。
論門第,褚家遠不如司家。褚大夫的官位緊要,但司慧嫺的祖父是大理寺少卿,父親是兵部郎中,大哥司啓良是慶隆三年的進士,如今也有官職在身。
就算在朝堂中,祖孫三代都同時在朝爲官的人家,也是一個巴掌都數的出來。
司慧嫺的孃家後臺,不可謂不硬。
唯一美中不足的,只是她的名聲受了拖累,導致如今過了議親的年紀。否則,哪裡等得到此時褚家託人帶話求親?以她的年紀,早就嫁了人,說不定孩子都有了一個。
但就算如此,司慧嫺也並非褚末能求娶的。是以,等到褚末中了進士,具備了做官的資格,她纔來找司嵐笙開這個口。
對自己膝下唯一嫡子的婚事,褚太太怎能不上心?自從方家退親後,她就一直在留意着。相中司慧嫺,她就默默開始籌謀,就等着春闈放榜的結果。
幸好褚末沒讓她失望,取得了進士功名,讓她有了向司家提親的資格。
否則,她只好降低要求,去求娶另一名遠不如司慧嫺,但品性賢惠的女子。褚末到了年紀,又一隻腳踏入了官場的門檻,他的親事不能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