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沛這頭一回上門,不能讓他看輕了去,需好生招待。
煙霞到了翠微院,聽見從房裡傳出的嫋嫋琴聲,低聲問着在門口守着的春雨:“你們姑娘在撫琴呢?大太太讓我來傳話。”
主子撫琴,她一個做奴婢的不便打擾。
“煙霞姐姐來了?姑娘讓我請你進去。”芳芷揭了簾子出來,笑道。
方錦書修長的手指按上琴絃,琴聲戛然而止。只餘下幾聲顫音,徐徐消散在空氣之中。
她用清亮的眼神看着煙霞,問道:“母親有何事吩咐?”
煙霞屈膝見禮,道:“方纔肖家遞了帖子來,他們府小公子隨後就到。大太太會在敞軒見他,也請姑娘做好見客準備。”
肖沛,果然還是那個沉不住氣的。在這背後,也定然少不了衛亦馨的手腳。要不然,他怎麼會找上門來。
“我知道了。”
方錦書從容淡然,並未覺得絲毫詫異。
她一早便知道,衛亦馨絕不會只是等着讓曹皇后賜婚而已。她布好了這個陷阱,還會在一旁推波助瀾。
肖沛的爲人如何,她們都懂得。只要略施手段,便能令他入榖。
“姑娘,婢子伺候您換件見客的衣裳吧。”芳芷道。
方錦書“嗯”了一聲,道:“無須太過刻意。”
有權墨冼出手,肖沛此人不再是威脅,她只要保持對侯府足夠的禮儀即可。如果可以,其實她並不想要與肖沛這樣噁心的人渣照面。
小半個時辰之後,肖沛在方府下人的引領下進了敞軒。
“晚輩見過大太太。”在司嵐笙面前,他執後輩禮節拜見。
他身上沒有爵位官職,司嵐笙也並非誥命夫人。但他出自承恩侯府,乃是皇親。他要在司嵐笙面前拿着架子,也是可以的。
但他如此見禮,一下子,便打消了司嵐笙心頭因他貿然來訪而產生的不愉快之感。
肖沛行止出衆,儀表磊落,讓敞軒內外伺候着的下人暗自在心中點頭。
四姑娘的婚事雖然受了波折,但總算是苦盡甘來,等來了一門人人豔羨的好親事。
“小公子客氣了,我如何當得,快快請起。”司嵐笙道。她打量了肖沛幾眼,對他越發滿意起來。這門親事雖然是賜婚不容拒絕,但對肖沛,她是實打實地滿意。
“不知小公子今日來此,所爲何事?”司嵐笙問道。
肖沛揮手,讓跟着的長隨將各色禮盒呈上,道:“我昨日才知道,穀雨那日家中下人所唐突的,正是四姑娘,特來賠罪。”
賠罪?
這都足足過去了半年有餘,還賠什麼罪。再說,那件事之後,他也遣人來致過歉。
今日特地來此,不用說,賠罪只是藉口。
真實目的嘛,自然是找個藉口想要見一見方錦書。
司嵐笙轉瞬便想明白了這一點,脣角掠過一絲笑意來。他這般轉彎抹角地要來見自己女兒,這是好事。
她還正擔心着,方錦書嫁入侯府會吃虧。但作爲女人,只要有自己的夫婿護着,不管到哪裡都不會吃虧。
可她卻不知道,肖沛的真實目的是如此的齷蹉骯髒。
“小公子客氣了,當日是家奴無禮,與公子何干。”司嵐笙與他說着話,卻沒有要讓人去請方錦書的意思。
女兒家金貴,豈是他頭一回上門,想見就能見到的?
肖沛明白她的心思,耐心和她說着好些話,才道:“來了這麼會兒功夫,也不知道四姑娘可有閒暇?只有當面賠罪了,我這心裡面才踏實。”
他話已出口,找的理由也恰當,司嵐笙便不能再裝作不明白。
“紅霞,你去翠微院裡瞧瞧。若書兒有時間,便請她來一趟。”紅霞領命下去。
馬上就可以瞧見她了!
肖沛興奮得手指藏在袖中捻了捻,隨即規規矩矩地做好,一副聆聽教誨的晚輩模樣。
“母親。”方錦書邁入房門,從容見禮。
“書兒,這位是承恩侯府裡的小公子。他是爲了穀雨那日之事,親自來向你賠罪的。”司嵐笙道。
方錦書斂禮:“見過小公子。”
她柳眉長目,眼神清亮。縱然只是爲了禮貌而薄施脂粉,也不能掩住她出色的姿容。最重要的是,在她的骨子裡,散發出一種凌然的傲氣,如梅一般高潔。
絕品!
肖沛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他一番,內心激動。
這樣的女子,他還從未擁有過,調教起來定然別有一番樂趣。而這樂趣,會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持續的久。
越是傲然,他越是想要見到她屈辱的哀泣。
書香門第的嫡女,再清貴不過。待娶進了家門,還不是由着自己擺佈?
“見過四姑娘。”肖沛掩了心思,垂眸見禮道:“那日家奴唐突姑娘,我一直記掛於心。只是一直忙碌,拖至今日纔來賠罪,還望姑娘原諒則個。”
“小公子不必介懷。”方錦書感應到他目光中的不懷好意,強忍着心頭的噁心,與他還禮。
隨後,她便坐在司嵐笙的下首處,一言不發。
她來見肖沛,只是爲了讓衛亦馨相信,她對此人一無所知,對這門婚事樂見其成罷了。
肖沛走後,司嵐笙握着她的手,問道:“書兒怎麼了?我瞧着你的臉色不是很好。”
方錦書自然不能說是因爲強忍噁心而致,掩飾道:“母親,許是昨夜睡得不好,有些精神不濟。”
“還有兩日就是慶功宴了,你身子不好可不成。”司嵐笙道:“我這就讓人去找大夫來給你瞧病。”
“女兒沒有生病,午休時好好睡一覺也就是了。”方錦書道:“若下午還不好,母親再請大夫不遲。”
司嵐笙仔細端詳了她片刻,見她只是嘴脣有些發白,倒沒有旁的症狀,便點點頭應了。
回到翠微院裡,方錦書撫着心口,平復着心頭的噁心。芳芷遞上一杯溫茶,她漱了漱口,才覺得好過了些。
“姑娘,果真不用請大夫來瞧瞧嗎?”
方錦書拭去嘴角茶水的殘漬,搖了搖頭。她也委實沒有想到,見到肖沛她竟然會有此等生理反應。
也許是因爲,肖沛方纔的目光太過露骨。而在前世,他的真面目又太過噁心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