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知府和唐府尹本是平級,也打過幾個照面。他親自寫信來,唐府尹不得不給他幾分薄面。
官場之上,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求着對方的時候。一個案子而已,他沒有放在心上,多加派人手也就是了。
唐府尹吩咐下去,就將此事忘記。
但他忘了,並不代表此事就會平息。苦主到了洛陽城裡,住在會館之中,四處哭訴嫡子失蹤之苦。
沒兩日功夫,這樁失蹤案便鬧得滿城風雨。
肖沛,自然也知道了此事。可直到此時,肖沛都不覺得此案與他有何關係。那名男子被他擄走褻玩,自認爲給家族蒙羞,告訴他的只是臨時杜撰的一個名字而已。
更何況,一個臨時的玩物,玩過就扔,肖沛也不會去費心記住他的名字。
可他卻沒有想到,青楓被權墨冼說動背叛了他。
知道自己有逃出這座魔窟的希望,被囚禁的那幾人便也吐露了真實身份,全力配合權墨冼。
被他關在青楓院子裡的人,除了死,不會再出現在這個世上。肖沛放心得很,根本就沒有將此事同自己聯繫起來。
這個時候的肖沛,正志得意滿的對着鏡子整理着自己的姿容。
身後的丫鬟替他帶上一頂玉冠,他撫着垂下來的玉帶,笑得心滿意足。
“公子爺,”丫鬟嬌聲讚道:“您丰神俊朗,哪怕是潘安在世,也比不過您風姿之萬一。”
“讓你讀書果然是對的。”
否則,怎麼能誇得如此有水平?雖然誇張了一點,但聽着舒服不是?
肖沛得意地一笑,手不老實地在丫鬟胸口抓了一把,道:“好好等着小爺回來。”
他瞥了丫鬟一眼,又嘆了口氣。
庸脂俗粉!
就算臨時抱佛腳讀上幾天書,也還是庸脂俗粉!還是方家那位四姑娘,纔是正經的千金小姐。
想到她冷清的面容,肖沛的心就變得火辣辣的。
總有一日,我要讓你匍匐在我腳下求我!到那時,看你還怎麼傲得起來?
側門處,承恩侯夫人帶着兩名嫡女上了馬車。看着他出來,家僕牽了馬伺候着他在門口上了馬,一行人朝着齊王府而去。
今日,是齊王在府上設宴,宴請肖、方兩家,讓肖沛與方錦書見面的日子。
太子既已回京,齊王對賜婚一事越發看重。他要通過施恩方家,讓投在他麾下之人都看到希望。
方錦書坐在馬車裡,神色淡然。她相信,權墨冼不會讓自己失望。
“書兒,我瞧着肖家小公子不錯,對你也甚爲上心。”司嵐笙道:“母親遣人打聽過了,他房裡放了好幾個丫鬟,別的倒也沒有聽說有什麼不好。”
“他們家是侯府,規矩和我們不一樣。你就不要放在心上,啊?”司嵐笙擔心自己女兒的心氣高,看不上這等作派。
“母親不用擔心女兒,”方錦書笑得從容,道:“莫說幾個丫鬟,就算是貴妾我也不會放在心上。”
侯府深深,武勳又一向與文臣不是一個路子,司嵐笙能打聽到這些消息已實屬不易。
承恩侯府一向有野心不甘於現狀,他府上所有不好的事情,都不會外傳。那些丫鬟下人的死,不過是螻蟻一般的性命,怎會被放在心上。
到了齊王府裡,早就候在一側的下人上前引路。
這次的小宴設在後花園中。
清風徐來,花香暗送。耳畔是潺潺流水之聲,偶有黃鸝鳥悅耳的歌聲傳來。如果,沒有眼前這張令人厭惡的面孔,這裡確實是一個賞景的好地方。
方錦書別開臉,不看肖沛那張看起來儀表堂堂,實則充滿齷蹉的面孔。
衛亦馨坐在她身邊,看着她的神情,問道:“書姐姐,你可是不好意思了?還是看眼前這人不順眼?”
她睜着一雙大眼,端的是一副替閨中姐妹打算的好妹妹模樣。
“郡主,您說什麼民女不懂。”方錦書面上浮起一抹紅暈,頭垂得更低了。
“哎,我們姐妹二人,有什麼不能說的?”衛亦馨笑道:“我知道父王去求了皇祖母,要替姐姐你賜婚哩!”
她吃吃笑道:“姐姐你可別說,你不知道這事。”
“我們閨中女兒,焉能提及自己婚事。”方錦書正色道:“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郡主也當謹言慎行。”
衛亦馨討了個沒趣,直想問她當日方孰玉伴駕去太廟之事。忍了忍,她纔沒有問出口。這個時候,就算是問了,她也不見得會老實交代。
罷了,左右今日就會有結果。
等她嫁入侯府,才知道厲害。到了那時,由不得她不說。
此次乃是小型家宴,齊王所宴請的,也就只有肖、方兩家。所爲何事,衆人都心知肚明。
酒過三巡,齊王舉杯道:“本王今日興致實在是好。能得方詹事的輔佐,本王一直甚幸!”
齊王妃舉杯附和,笑道:“自從詹事大人入府,我們王爺連胃口都好了不少!”
“哪裡哪裡。”方孰玉忙舉杯道:“微臣不過是區區一腐儒罷了,哪當得起王爺、王妃如此讚譽。”
承恩侯笑道:“你就快別自謙了!當初在翰林院時,我就聽說過大人的本事。如今輔佐王爺,那就如鷹擊長空,天空海闊!”
漂亮話人人都會說,這一番互相吹捧,每人都笑容滿面。
對承恩侯而言,齊王將麾下能臣的嫡女保媒給他的幼子,這種好事他自然不會推拒。
或許旁人會害怕在太子和齊王兩人之間表態,但肖家卻不怕。
肖家是什麼人?是太后娘娘的母家。
齊王、太子都是肖太后的血脈,無論將來誰登基,難道還會找他算賬不成?那是不孝,會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的。
眼下,齊王和太子勢均力敵。若齊王當真能登基了,那他也能有些好處。
“王爺,”齊王妃各看了肖沛和方錦書一眼,道:“您看這兩人年歲正好,如此般配。不若,今兒就乾脆親上加親、喜上加喜?”
肖沛心頭一喜,忙拱手作揖,道:“謝過王爺、王妃恩典。”
衛嘉允合上摺扇,笑道:“肖兄急什麼?父王還未發話。”
“是,是我心急莽撞了。”肖沛偷偷看了方錦書一眼,耳根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