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來忠國公府,特意挑在一個百官休沐的日子,方錦書的目的,正是要見武正翔。
她相信,武正翔也有很多話想問她。
忠國公府和權府有些相似,主子都少。國公府的規模比權府更要大得多,特別是前院,益發顯得清幽空曠。
這名青衣婢女帶方錦書走的路,乃是一條避人耳目的小徑。畢竟男女有別,他見方錦書的事情,不宜被他人知曉。
春雨扶着方錦書,心頭直打鼓。主子這是要去哪裡?見完了武二夫人,不是應該直接回府嗎?
武正翔安排的見面地方,是一處僻靜的屋宇。
“夫人來了?請進。”武正翔的聲音醇厚,穿着家常袍子的他,看起來不似在驍騎衛衙門那般凜冽。
“武大人。”方錦書進門斂禮。
青衣婢女奉上了茶水退下,方錦書吩咐:“春雨,你在外面候着。”
春雨心頭有些遲疑,但這是自己主子的命令,她應了下來退到門外。
“夫人請坐。”武正翔坐了一個手勢。
方錦書在一張鏤空雕花高靠背椅上緩緩坐下,從容優雅身體挺拔。她端過茶水,不疾不徐地品了一口,並不言語。
她在做這一切的時候,武正翔緊緊地盯着她,釋放出迫人的壓力。
見方錦書並無任何緊張之意,他忽地笑了起來:“夫人,您此次前來,是有話對我說,對吧?”
“武大人既然都猜中了,我也不瞞着。”方錦書神色沉靜,鳳目清亮,道:“還是那句話,您信與不信,存乎一心。”
武正翔沉吟片刻,道:“夫人請講。”
他相信方錦書,並不是因爲徐婉真和方錦書的交情,更不是盲目的信任。而是一種,習武之人的直覺。
沒有人知道,在機緣巧合之下,他的已經打通任督二脈,武功已臻大成之境。論單打獨鬥,全高芒無人是他的對手。
在他這樣的境界,對外界的感知極爲敏銳。用來分辨一個人對他是善意,還是惡意,實在是太容易不過。
他有十足的把握,至少方錦書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害他。
徐婉真醒來的事實,再一次證明方錦書預言的準確信。武正翔十分好奇,接下來方錦書還會告訴他什麼事實。
“武大人,您這裡是否安全?”
接下來要說的話,干係重大,方錦書必須要先確認安全。
武正翔朗聲一笑,傲然道:“夫人請放心。在這裡,絕對安全。”
方錦書深深吸了一口氣,道:“這個月底,大人您會接到一條重要線索出京。下個月初六,婉真妹妹被賊人用計擄走。”
“你說什麼?”
武正翔虎軀一震,呼吸瞬間變得紊亂。椅子扶手被他無意識地一捏,裂開一條白色縫隙,迅速龜裂開來。
事關徐婉真,何況她言之鑿鑿,彷彿是在陳述一件事實,而不是還未發生的事情。
饒是他智計無雙,見慣大風大浪,也亂了心神。
“你再說一遍。”武正翔一字一頓道。
方錦書輕輕搖了搖頭,道:“武大人,您沒有聽錯。”
武正翔吸了口氣,重新坐好了身子,沉聲問道:“誰幹的?”
“這,恐怕就是大人您的份內之事。”方錦書徐徐道。
前世,她深居後宮,對前朝的關注都集中在齊王身上。
這件事,在當時她並不知曉。徐婉真被人擄走,這對一名女子來說,若是被傳了出去,是毀名節的大事。
武正翔的嫡母、忠國公夫人,還在一旁虎視眈眈。徐婉真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假如被她抓住把柄,下場不堪設想。
幸好在徐婉真身邊有幾個忠婢,死死地瞞住了此事,還得了肖太后的幫助。纔沒被戳破,熬到了武正翔將徐婉真救回來的那一天。
那窺視高芒的勢力,隱在幕後的黑影,是在被慶隆帝和武正翔聯手識破之後,當年的她才恍然大悟,才讓人打聽了過程。
徐婉真的失蹤,她也是在那個時候才知道,但並不知道其中細節。
所以,方錦書並不知道,蟄伏起來的那方勢力,眼下究竟在何處,又是打着怎樣的幌子在行事。
不過她相信,有了這兩條至關重要的線索,以武正翔的能耐,查出真相便不是難事。
武正翔定了定神,重新鎮定下來,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實在是有些傻。果然,只要事情涉及到她,自己便會失去自制力。
他起身,雙手在胸前合攏,朝着方錦書鄭重一禮:“夫人大恩,武某銘記於心。他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靜候差遣。”
方錦書沒有躲,受了他這一禮。
她,受得起。
爲了徐婉真,爲了這天下蒼生。
還是那個青衣婢女,將方錦書送出了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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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正翔在屋裡來回踱步,不住思索着方錦書方纔說的那兩句話。
第一條,她說自己會出京,第二條纔是徐婉真被劫走。所以,使自己出京的那條重要線索,乃是誘餌,真實的目的,卻是調虎離山之計。
只有自己離開了京城,對方纔有機會對婉真下手。
婉真被擄,對方是衝着她來,還是衝着自己?
武正翔眯了眯眼,婉真入京以來,並沒有結下什麼仇家。徐家做生意,更是有童叟無欺的公道名聲。
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可能:婉真是自己的軟肋這件事,已經被對方所掌握。
對方繞這麼大一個圈子,就是衝着自己來的。
但這只是猜測,距離下個月初六還只有大半個月時間。事關徐婉真的安危,他不想出任何意外,必須要在之前,查出來對方的蛛絲馬跡。
“傳話給夫人,我有急事出去一趟,晚飯不用等我。”
吩咐完畢,武正翔換上一件出門的外袍,去了驍騎衛在城中的據點。在那裡,他有足夠的人手,收集、彙集、分析所有的消息,他必須親自去部署。
他在心中隱隱有種感覺,也許,這次能抓住那個隱匿勢力的辮子。
下了兩場冬雨,洛陽城裡陡然變得蕭瑟起來。來回的行人都縮起了脖子,腳步匆匆,不願在寒風中多停留片刻。
齊王詹事府中,忙得熱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