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劫(二)

馬車一路疾馳而去,終於趕在城門關閉前進入城中,許是官威架子還在的緣故,這一衆人雖外觀看去有些襤褸卻並未被招盤查,一路順利的來到城中西南角的一家客棧,雙棲樓,車子漸漸減速,緩緩停下,劉二之前一直緊繃的臉也終於有所緩和。而秦重則馬不停蹄一路走到樓前看到隨風擺動的客棧燈籠底下微不可見的刻着四方帶線的風箏標記時才定下神色,輕吁了口氣,

調轉馬頭復又行至馬車前道“二位小姐,二位小姐?可有醒來?”

安傲菡早已在之前的顛簸中醒來,但是眼前的一幕還是讓她久久回不過神來,她只是怔怔的,不知在想着什麼,也是,畢竟她纔是個七八歲的孩子,同樣,沈千亦這個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雖家庭略微貧困但也未曾經歷大風大浪的孩子也呆呆的坐在車內,看着因爲顛簸滾到車內地上的屍體。而那屍體因爲僵硬還保持着她最後的動作。

只有代秋眼睛裡顏色變得深深的宛若月色下的死湖,但此時在場的二人心思各異卻無人留意到。

“小姐?小姐!”只聽得秦重聲音漸進,直至最後來到車前,將一隻手微藏身後,同時手中快速的轉動然後停下似乎捻着什麼東西,另一隻深麥色修長的手則搭在簾子上正要挑起時,聽到裡面傳來一陣女音,卻不似之前應答的語蓉。

“秦侍衛請放心,二位小姐都已無恙,只是大小姐的丫鬟語蓉在之前的慌亂中不幸去了,二位小姐彷彿皆已受了驚嚇,故至今才未有所迴應。”

“原道是如此,不過二位小姐現在客棧已到,也請二位小姐下車,沐浴更衣,請醫安神罷。”話音剛落,秦重卻仍未放鬆警惕,繼續緩緩道。

霎時車內一靜,隨後門簾一挑,便有人影閃出車簾隨即落下,然而此時秦重卻按下了心思,剛剛那眼前快速閃過的情景與其所說無二,便後退了一步,由着她將二女請下車來。

經過剛剛這一路的顛簸安傲菡此時也已有些衣衫不整,甚至在衣裙處有沾染的血跡,她卻未做整理,只是緩緩跟着秦重走在前面,聽着有人要清理車廂時忽然回過頭來,看了看那被覆面擡出的屍體,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後面被代秋扶着依舊神情有些呆呆的“妹妹”。卻在代秋看過來前快速的收回眼神迴轉過去。

秦侍衛見其久未應答,回望過去,想了一想便大概知道了原因,只道,“小姐可需再找一二暫且伺候的婢子?”

安傲菡自是不提,只點了頭罷了。

秦重見之無趣,安排其坐在二樓臨街窗口處,便告個禮,抽身先到掌櫃的那處,那掌櫃的佝僂着身子,似乎得了什麼疾病,面色慘白,伸出袖子的雙手直哆嗦。秦重從袖中似乎掏出了件什麼物事,手指在櫃檯面上畫了個符號,那人則在接過物件的一瞬竟似整個人氣質一變,卻又立即恢復原狀,令人幾乎以爲是幻覺,他就這剛剛端着的茶碗,在秦重畫的圖案上又加了幾筆,隨後抹去,食指在櫃檯上輕輕點了兩下,復又將手收回袖中,攬於胸前,慢慢的移着腳步,一步一步向後堂蹭去。

二女坐在二樓,向下觀去,只見那街上熙熙攘攘,人流來來往往,嬉笑怒罵,不一而足。

秦重差人問過二位口味後,不久飯菜及至,清淡爲主,二女也沒什麼胃口,隨便的用了點便撤了,而此時,房內房外各有不同,有道是,桂花浮玉,正月滿天街,夜涼如洗。風泛鬚眉透骨寒,人在水晶宮裡。蛇龍偃蹇,觀闕嵯峨,飄渺笙歌沸。霜華遍地,欲跨彩雲飛起。

此時正是十五前夕,有歌舞笙簫聲起,人人具是笑顏,卻與房內二人慘淡愁雲不同。

秦重回時見此情景,試探道:“小姐可要下得樓去,遊賞一番。”

沈千亦看向安傲菡,見她斂下雙眸,不發一語,便回道:“罷了,天色不早,今日又多奔波,便都好好休息吧。”

秦重應是,及至房門處留言代秋,令其如主子發生事故,大聲呼救即可。代秋應是不提。

卻說屋內安傲菡袖內將一張手帕幾近撕爛,復又擡頭看向沈千亦道:“妹妹可想出去遊賞一番?”

沈千亦回望來“姐姐身體不適,便都早歇了吧。”

安傲菡扯了扯嘴角道“無事,不過是個賤婢罷了,你我出來一次並不容易,你若想出去我陪你就是了。”

沈千亦心中有些疑惑,終是經不得安傲菡的再三勸阻,二人學着戲畫裡的樣子叫代秋找來差不多大小的男孩衣物換上,趁侍衛換班之際,偷偷溜出門去,約定代秋三刻後熄燈尋來。

剛出得門去,擡頭便見月色如銀,萬里一碧。兩人隨着人流慢慢行去,及到一處賣花燈的地方,安傲菡囑咐其在橋邊等待,自己去去就來。

沈千亦應聲呆在橋邊,不時向安傲菡去處張望,卻未想此事從橋另邊來了兩人,身着短打,褐衣,灰鞋,晃晃噹噹的走着。看見她後低聲交流道“併肩子。掉瓢,招瞜把合。”“決襯”。“盤尖”。 “海撕下來晚安有了。”“混天挑了。”話畢,快步過來,沈千亦預感不對,疾步向安傲菡去得地方走去,剛看到安傲菡,心下一寬正準備走去匯合時,感到頭後被一擊,瞬間眼前便開始花了,雙手向前伸去想向安傲菡求救時,看見她搖了搖頭,一張嘴巴開開合合,彷彿說,我知道你不是我妹妹,我本不想害你,只是你逼得我。隨即眼前一切都失去了顏色,整個人都渾江江的,不能思考,只是聽着人說什麼便由着去做。竟是隨那二人離開了去。正在此時代秋走了過來,看到安傲菡時眼下一鬆,周圍望去卻未見沈千亦的影子,問了安傲菡只道是還在橋邊等着,但問了周圍人卻並未見到,算了算時間已然不早,便立刻先將安傲菡送回客棧,伺候洗漱睡下後,深覺此事奇怪,便又躡手躡腳地下了樓去,出門不遠處躲進一處巷子,隨即使出輕功宛如燕子般輕巧,直奔城北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