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分道

因心裡藏着事情,不敢有所動作,生怕被發現了什麼。沈千亦就僵硬地保持着一個姿勢不知過了多久,直至落日西陲,圓月漸起,透過房上的破洞看着外面,原來今夜便是八月十五了,也不知怎的,想起了那首詩,明月未出羣山高,瑞光千丈生白毫。一杯未盡銀闕涌,亂雲脫壞如崩濤。誰爲天公洗眸子,應費明河千斛水。遂令冷看世間人,照我湛然心不起。。。明月易低人易散,歸來呼酒更重看。堂前月色愈清好,咽咽寒螿鳴露草。捲簾推戶寂無人,窗下咿啞唯楚老。南都從事莫羞貧,對月題詩有幾人。明朝人事隨日出,恍然一夢瑤臺客。

雖然已經在這裡待了一段日子了,但許是心裡還沒真正的融入這裡吧,總是恍恍惚惚,並不真切,在鄭初藍走後,自己便被那些孩子們又搜查了一遍,自己反抗時的疼痛讓自己第一次產生了恐怖感,就像那種一直混混沌沌混日子的人不知怎的突然腦袋清醒了一樣的感覺,彷彿瞬間看透了身邊的一切,自己的一切,恐懼卻又無力,而現在那些像小惡魔一樣的孩子躺在自己身邊,不時有壓抑的低低的哭聲從他們之中傳來,無論多麼他們之前多門兇悍,畢竟都還是孩子。不時的抽噎聲讓人從心底覺得酸楚,那是被家人的背叛,對未知的未來的恐懼,像是有一隻手在自己的喉嚨上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我們一起逃吧。”這句話在自己的嘴邊,可腦海裡都是鄭初藍滿身的傷,還有剛剛分開時像以前一樣要跟自己做什麼大事時的不自覺的挑起的左眉。

月色高懸,房間裡的孩子的哭聲漸漸的都落下了,恢復了一片安靜,依稀能聽到窗外蛐蛐兒的叫聲,時高時低。沈千亦假裝沒睡好的翻了翻身,眯着眼掃視了下,發現似乎大家都已經睡了,便開始睜大了眼睛,靜靜的聆聽,不久就有拖沓的腳步聲傳來,接着便聽到那人大着舌頭似乎還有些酒氣的聲音傳來,

“大劉,小武,我們來換班了,今兒也不知道哪來的醃贊玩應.呸,晦氣,搞的人這麼晚還要輪班,不過華榮園後院那兒現在擺了酒,你們也去樂呵樂呵吧。”說着蒲扇般的大手在門口一人的肩上拍了拍。

那個被稱做小武的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彷彿不屑於與那喝多了的人相處,倒是那個大劉,露出一副憨憨的笑容,道:“那兄弟您受累,俺就跟小武去了啊。”說着拽着小武的袖子快步走開,“你就不能好點兒臉色,這現在的活計也不好找,你再這樣就又該換地方了。”

“切,我就看不上他那人。。。”嘴趕快被掩上了。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麼?”

小武點點頭,撥掉了大劉的手,“不就是個大點的青樓麼。”

大劉收起了剛剛憨厚的表情,“那你忘了師傅說的話了麼,別小瞧任何地方,任何人,更何況我們身上還有任務。”

小武不甘心的點了點頭,暗自在心裡發狠道:等自己這次任務結束的,定要把那人弄死。想着便跟着大劉的腳步走了,卻未發現他們走的方向並非榮華園。

而那剛剛喝醉的男子則在他們走了之後咂咂嘴靠在了門上,隨口吩咐了聲,“泥鰍,我這兒頭有點兒暈,先睡會,你看好了啊。”

那個被稱作泥鰍的連忙點點頭,扯着嘴角眉眼幾乎快笑成個包子的諂媚樣。那醉了的漢子便放鬆了下來靠着門框睡了過去,泥鰍也慢慢的收起了表情,不一會剛剛走的那個叫大劉的就回來了。

“人呢?”泥鰍撇了撇嘴。

“睡了。”大劉又憨厚的笑了笑,兩隻大手攏在一起搓了搓。

“行了,別裝了,看着真礙眼。”泥鰍狠狠地擰了擰眉,“走吧。”他看了看那個已經睡着的男人說道。

大劉點點頭,兩人便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而屋內的兩人聽此精神一振,在內心又暗暗數了十個數後,聽到還無聲響,便躡手躡腳的爬了起來,偷偷地流到了門邊,透過那似乎永遠都關不嚴的門縫隙,看到外面的情景正如剛剛對話所說,這樣一來加上之前那個奇怪的少年應該就有了六成的把握了,鄭初藍暗暗地握了握拳。拉着沈千亦卻前往了另一個方向,那裡是她上次怎麼捱打也沒吐露的出口,兩人終於從屋子裡溜出來後,便不再回頭向鄭初藍之前畫好的方向逃去,一路上也不知是因爲過節的緣故還是別的什麼,這邊的人手基本上不到原來的三分之一,也讓兩人雖然提心吊膽,但終究是都躲了過去,最後終於來到鄭初藍標明的出口,就在西南角的一個茅房邊上被掩住的洞口處,鄭初藍從本就破爛不堪的衣服上撕下了兩個布條子,交給沈千亦一條讓她系在頭上矇住口鼻,先行爬出去,然後就在她彎下腰也準備出去時,忽覺肩膀一重,一個略顯熟悉的聲音就又出現在了耳邊,

“後花園,紫金釵,丫頭,你是不是忘了什麼?”略微調侃的語氣,讓鄭初藍忍不住又暗暗磨了磨牙,牆那邊又傳來沈千亦低低的催促聲。

鄭初藍回頭笑道:“怎麼會呢?但請稍安勿躁。”說着伸手拍了拍牆道:“小千,我剛剛發現我有東西落下了,現在必須回去拿。”

“什麼東西啊,我們不要了好麼。”

“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小千,你聽我說,你去城門附近等我,我完事了會馬上去找你的。”

“初藍,我有種不好的感覺,你別去了,我們趕緊一起走吧。”說着就彎下身子就要再次鑽過來。卻未想啪的一下被什麼打在了後頸上,人就暈了過去,然後不知那人怎樣動作,竟被那人提在了手中。

“傻小千。”鄭初藍低低的說了句,然後彷彿做了什麼決定,擡起頭看着那人,

“你把她送出城門,我就帶你去後花園。”

“我爲什麼要這麼做?再說,你不怕疼麼?”那人笑眯了一雙貓兒眼,卻在同時微微收緊了手。

“我怕疼,也怕死,但是能在死前膈應你一下我會覺得很快樂。”鄭初藍仰着頭直直的看着祂也笑了。

那人瞪大了雙目隨後又笑眯了眼,拿起了一個類似古壎的東西放在嘴邊,發出了奇怪的聲音,然後就將沈千亦從牆上拋了出去,伴着一句不知是什麼地方的語言。

“走吧。”那人說。

鄭初藍點了點頭,回頭又看了看那處,小千,願過了今夜你我都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