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與嘉興成親後日子過得可以說是平平靜靜,她們沒有恩恩愛愛,沒有舉案齊眉,甚至連架都沒有吵過。她在每個深夜裡都會懊悔,爲什麼,爲什麼那晚嘉興要喝醉跑到嘉宏的房間裡?爲什麼自己連人都沒有看清楚就獻出了閨譽?她想回到與嘉宏情深意重的美好年華,可惜世上是沒有後悔藥的。
嘉宏沒有回家過年而是留在了揚州。回家做什麼?回去看荷香嘉興恩愛?回去給他們嘲笑麼?
大年初一,他孤身一人走在熱鬧繁華的街道上行單影只,被別人撞到也不惱只是默默轉身走過。新年剛過可街道上的雪卻還沒有化完,雖然有太陽的光亮卻沒什麼溫度,只讓人覺得陽光彷彿都是冰涼的。
正當他再一次轉身讓行時迎面走來一個白衣女子,他一時失神把那女子撞到在地。
“小姐,你沒事吧!”
緊接着又從人羣中衝出一個丫鬟,那丫鬟火急火燎地查看了小姐,見她沒事站起來指着嘉宏的鼻子亂罵一通:“喂,你怎麼走路的,撞到了人也不會說對不起麼?”
“對不……起……”
“沒什麼大礙的,公子無需擔心。”沒等嘉宏說完那白衣女子已經搶先說了,她又指責了自己的侍女:“金珠,怎麼還是這麼冒冒失失的,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下次可不許這麼魯莽了。”
“知道了,小姐。”那個叫金珠的丫鬟捱了教訓不敢反駁只能不情願的回答她小姐的問題。
好熟悉的眼神!白衣女子雖然蒙着面紗但卻雙目含春,長長的睫毛下杏仁似的眼仁咕嚕咕嚕的轉個不停,一直上下不停的打量着嘉宏。
嘉宏看着她那雙水晶似的雙眼也不着急的問她名字,只是不自覺的脫口而出“荷香”兩個字。
“荷香,是指荷花的香氣麼?”白衣女子對他說出的話似懂非懂,好像是說的是荷花的香氣,但更像在說一個人。
嘉宏知道自己失了禮連忙抱手錶達歉意:“姑娘莫見怪,小生失禮了。”他雖望着白衣女子可滿腦子裡浮現的都是荷香的身影,那女子的動作生態都與荷香非常相似,無怪他想入非非了。
那白衣女子也不惱,眼角滿是笑意:“不妨事不妨事,聽公子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吧?”
“在下姓沈,乃蘇州人士!”嘉宏見她不在意自己的失禮於是自報家門。
白衣女子聽他是蘇州來的立馬來了興致:“蘇州?聽說蘇州地靈人傑,山川秀美,小女子雖無一直緣得見羨慕得緊。”
嘉宏讓了一下來往的路人又道:“千百年來騷人墨客都這麼說應當是吧,小生一直在蘇州到覺得沒什麼,倒是你們揚州集北方妙景之雄,兼南方佳境之秀。特別是這裡的瘦西湖和二十四橋聞名遐邇,小生一直想得一觀呢。”
“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其實只是詩上說的好聽真正去看了也沒什麼。”白衣女子咯咯一笑,後又覺得作爲女子應該笑不露齒,於是舉過衣袖把臉遮了起來。就是這個動作與荷香的十
足相像,嘉宏看着不由得飄飄然了。
金珠見嘉宏愣愣的盯着自己家的小姐看不樂意全浮現在了臉上,心想:哼,這個白面書生真是假斯文。明明對我家小姐想入非非還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
一時間,場面略顯尷尬。
“不過二十四橋真的有二十四坐橋嗎?”嘉宏當然知道二十橋沒有那麼多橋,不過爲了緩解尷尬也只有問這種幼稚的問題了。
白衣女子呵呵大笑,連她的侍女也忍不住笑出了聲,笑了片刻兩個女子纔想到男女大防這一節,於是轉過了臉。
“公子說笑了,我聽老一輩人說二十四橋原爲吳家磚橋,周圍山清水秀,風光旖旎,本是文人歡聚,歌妓吟唱之地。唐代有二十四美人吹簫於此,故得了此名。”
“哦。”嘉宏假裝驚訝:“原來如此,是小生孤陋寡聞了。”
金珠剛想插嘴說你本來就孤陋寡聞但被白衣女子瞪了一下不得不把話嚥到了肚子裡。
白衣女子又對着嘉宏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與自己的丫鬟計較:“其實怪不得公子會如此想,這天底下的景物都愛揀怪名字取。比如呢那瘦西湖,難道湖裡真的有西施麼?再比如那黿頭渚,難道那裡真的有一個黿頭麼,不過是因爲形狀像黿頭而得名罷了,有時人們根據它的名字去想自然就想岔了。”
她說的幽默風趣更加緩和了尷尬的氣氛,嘉宏興致勃勃聽她說着,心裡開始暗暗好奇:她是一個怎樣的女子呢?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不,她一襲白衣顯得那樣聖潔好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再加上一面白紗遮臉顯得更加神秘無比,凡俗之詞不足以形容出她出塵的氣質。
白衣女子剛遇到一個能跟她侃侃而談的男子興奮無比,除了哥哥之外他是第二個讓她有好感的男子。她還想問他許多問題,可轉念一想自己終歸是個女子不應當失了矜持,還是等他開口問吧。
“小姐,小姐,不好了,老爺知道你出府了正大發雷霆呢,你趕緊回去吧!”
嘉宏和白衣女子還想繼續交談,不想人羣中又衝出一個粉衣女子,那女子一邊跑一邊衝白衣女子叫喚。很顯然,她也是白衣女子的侍女。
金珠連忙拉過粉衣女子的手焦急問到:“銀珠,你說的是真的,老爺真的發現小姐跑了出來?”
“這還有假?今天梅夫人到咱們家跟老爺夫人商量小姐和梅少爺的婚事,老爺宣小姐去見梅夫人,我躲在被窩裡冒充小姐,心想能瞞一陣是一陣,結果老爺一進房間掀開了被子我就露餡了。”銀珠一不流汗二沒喘氣,喋喋不休的說個不停:“大少爺剛差了人現在在滿城的找小姐呢。小姐還是趕緊回去吧,自己回去總好過被大少爺架回去呀。”
白衣女子本來還在嘉宏面前矜持一下的,現在聽到這個消息她可矜持不了了,於是大發雷霆:“豈有此理,爹爹要把我許給病殃殃的梅若蘭?孃親肯定是不會同意的,哥哥也真是的,他就那麼想把我送入虎口啊。我冷秋心纔不嫁呢,死也不嫁,把我逼急了我便一不做二不休——逃婚!”
“小姐!”金珠大叫了一聲示意她還有別的男子在場。白衣女子順着金珠的眼神看過去見嘉宏大吃一驚的看向自己,遭了,自己苦苦樹立的淑女形象這下可是徹底摧毀了。
嘉宏被她的突然轉變嚇得不輕,覺得她當真是靜若處子動若脫兔,他緩緩到:“原來你姓冷名秋心,真是個動人的名字。”
“是啊,我那麼冷當然動(凍)人了。”淑女形象已經倒塌她也不必再矯情做作了,於是大大咧咧道:“小女子方纔說的話想必公子都聽到了,家家有本難唸的經,現在我不能被公子附庸風雅了,我要回去念經去了,公子請自便。”
“那姑娘想必是要辛苦一番了,辛苦姑娘了,冷姑娘慢走。”嘉宏拱手說到,做出送行的動作。
冷秋心也還了他一禮,笑了笑就拉着金珠和銀珠大踏步的消失在了人羣之中。
嘉宏望着漸行漸遠的冷秋心,不自制的念出幾句話:“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剛纔她們的談話還在他耳邊迴響,他想到冷秋心幽默的言行竟忘記了與荷香痛苦的經歷,看來,那冷秋心當真是一劑良藥。
一個老者見他如此癡迷不禁搖搖頭,勸道:“年輕人別想了,想也是空想,什麼淑女什麼君子求的,那女子是冷老爺的千金,冷老爺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肯定不會輕易許人的。方纔你雖與那女子想談甚歡,現在看來不過是有緣無分罷了。”
“冷老爺,老者你說的可是揚州首富冷自識?”嘉宏一聽說是冷家就立即來了興致,要知道當初在金瘡藥下毒冷家也有嫌疑,只要找到了線索以他的性子自然是要刨根問底,抽絲剝繭的查下去的。
老者捋了捋嘴角的銀鬚:“是了,不過現在揚州首富已經不是冷老爺了,三年前梅家突然崛起一鼓作氣超過了冷家成爲了揚州首富,梅家被一個女人撐着都能走到今天當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嘉宏對梅家怎麼興衰怎麼崛起都沒興趣,現在他只想查出冷家是不是下毒的兇手。那老者卻以爲他是迷戀上了冷家小姐連連搖頭,他本不想告訴嘉宏沈府在何處,可他已經說出了沈家那麼多的細節怎麼會不知道沈家府邸在哪裡,說給傻子聽傻子都不會相信的。
“我帶你去沈家府邸吧!”老者抖抖身上的灰塵,杵起柺杖示意嘉宏跟着他走。
嘉宏剛踏出一步覺得右足低下似乎有一硬物,於是提腳查看,只見一枚水晶雕刻成的燕子嵌在薄雪中。
他蹲下拾起了那枚,又撫去上面粘着的殘雪。
“老夫我活了這麼些年頭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大一顆水晶呢,這可是個值錢的寶貝,不知是哪位官家小姐遺落的。”老者看着再看看嘉宏,若有所思。
嘉宏把水晶攤放在陽光下觀看,陽光下水晶灼灼生輝,隱約可見水晶上刻着兩個蚊子般大小的字“秋心”,他仔細摸了摸竟感覺不到刻痕,原來那兩個字竟是刻在水晶裡面的,不只是誰有這樣的絕技。
直覺告訴嘉宏,這枚是冷秋心的,還有機會再見到她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