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看了長針眼
崔禮禮朗聲說道：“民女將此物敬獻給公主，願公主青春永駐，福壽綿長。”
“哦？這是什麼新奇玩意兒？”元陽勾勾手指，示意那管事將崔禮禮敬獻的物件呈上來。
這東西她從未見過，聽老十說，崔禮禮是按照面具買的。
即便有兩個洞能露出眼睛來，可這又粗又長還微微翹着的手柄，怎麼看都不像是鼻子。誰的鼻子這麼長呢？
翻過來看，裡面是空的，別說放鼻子，其他的也能放得下啊。
崔禮禮莫非不知道還有那種凳子？
何博士在賓客中年紀最長，又是儒學大家，故而坐在宴首，離管事和詹事最近，看見此物全貌，他怒不堪言，見元陽公主竟握住那個手柄，將整個物件舉了起來，臉色更是大變：
擷花閣裡一時間羣情激憤。
“何博士，你以爲這個是銅驢？”
他嗅到了詭計的味道。
“此乃淫穢之物，公主貴爲金枝玉葉，怎能與此等污穢爲伍！”
元陽見崔禮禮的嘴角微微勾起，知道她憋着壞，準備湊個熱鬧，追問道：“何博士，這當真是銅驢？”
崔禮禮揚聲打斷她的挺身而出：“何博士——”
想着，她懶洋洋地笑着：“何博士，您貴爲太學之首，必然博學。這東西本宮也不知作何用。您不妨講講它的污穢之處啊.”
“您既然說這東西下流污穢，想必知道它的用途的，”崔禮禮雖笑着，眼底毫無笑意，“不妨說說此物究竟是何用處？” 這就是在賭沒人好意思說名字罷了！
夫人們心滿意足，又問道：“這是誰家姑娘怎能如此行事？她爹孃呢？不管管嗎？”
這些夫人們可算逮着機會教育自己家的姑娘了：“平日裡叫你們修婦德，你們看看，這樣與被遊街示衆有何區別？”
良久，終於有人開了口，破了這尷尬。
“守寡”二字像是魔咒一般，讓元陽臉上的笑容緩緩隱去。
何四姑娘終於有機會揚眉吐氣了，冷聲嘲笑着：“你們沒聽說過崔家嗎？這可是崔家的小娘子。就是那個崔家。”
“堂堂芮國公主，怎可公然把玩此等傷風敗俗之物！”
“這是吃了什麼邪祟藥物，迷了心竅嗎？竟敢在公主的生辰宴上獻此等下流之物！”
陳氏見公主面色不對，站起來打了一個圓場：“殿下，我家老爺剛纔吃了兩口酒——”
“我明白了。”
話音未落就被家中主母硬生生拽下來坐着，主母紅着耳根子，撇過頭，捂着小姑娘的眼睛道：“不能看！看了長針眼！”
姑娘們連連點頭，垂下頭再也不敢看那物件。
“無知婦人，坐下！”何博士倔起來，比銅驢還難拉回頭，他當着衆人怒斥陳氏，陳氏臉上有些掛不住，眼眶一紅，用帕子掩着面坐了下來。
元陽公主將東西放了下來，笑道：“這有何不妥嗎？”
瑪德聽了氣不打一處來，噌地就站起來：“啓稟公主，是——”
滿殿的賓客也不好開口，知道的不好意思說，不知道的，更不敢亂說。
有些年紀小的姑娘，坐得遠看不清，聽何博士這麼一說，少不得好奇心作祟站了起來，探着腦袋張望：“母親，那長長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何博士懶得與她爭辯，徑直向元陽行禮：“殿下，老臣懇請將此女子驅逐出府，銷燬此物，以保全您的清譽！”
“哼！你不用來這一套，你若不知道，你買來送公主，也是無禮至極！”
“何博士——”崔禮禮不留情面地打斷他倚老賣老，“守寡”二字，同樣也刺痛了她。前世十餘年點點滴滴，排山倒海般地涌上心頭。
長長的一段話，左不過講的是聖人對他是如何禮賢下士的。太學博士雖官品不高，但一直是請儒學大家擔任，芮國以儒治國，自是對博士禮敬有加。
可公然捧出來曝光於大庭廣衆之下，還要送給守寡的元陽公主，他哪裡能夠容忍？
“取樂？這分明是……是……有辱斯文！”他義憤填膺，說起話來都不順暢，“你這是要敗壞公主的名聲，辱沒皇室的尊嚴！”
何博士知道有些人家會買些物件以取閨房之樂。此物形狀詭異，顯然就是那種東西！
元陽已察覺出崔禮禮對何家的態度來，本不願過多摻和，由着兩人鬥鬥嘴皮子鬧一鬧也就罷了，偏這何博士拿清譽說項。她就有些不耐煩了，這次驅逐了崔禮禮，下次恐怕就要驅逐府裡的從官了……
何博士自是不可能說透徹，連說那個名字他都覺得是玷污了自己的嘴。
“原來是她。長得倒漂亮，怎麼做出這等事來？”
何博士開始滔滔不絕起來，：“公主，老臣掌授國子，參議禮儀，自是有責在身！聖人一片向儒之心，儒乃治國之本”
她垂眸思索了一陣，再擡起眼，直直望向何博士，眼底已沒有了玩笑之意。
何博士冷哼着嘲諷道：“連十歲的孩童都知道，此言出自《周易繫辭》，講的是人發心不同，所見所聞亦是不同。”
“前些日子，中秋節縣主向聖人求娶的就是她嗎？”
瑪德俏生生的聲音讓衆人緩了一口氣。“銅驢”這詞兒可不是他們說的，是這個木速蠻女娃娃說的。
“崔家啊，就是那個退畫像倒貼錢，養小倌還帶面首的崔家小娘子。”
“一句話，我始終不明，聽聞您是芮國儒學大家，可否講講‘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是何意思？”
說到這裡，他忽然意識到什麼，卻又不那麼明朗，只隱隱覺得這份賀禮絕非“銅驢”那麼簡單。
她回過頭眼神安撫着瑪德，又轉過來繼續說道：“我年少不更事，不知這個東西有何不妥？買時只覺得稀奇，店鋪裡的夥計說他不知作何用的。”
既然是何家人挑頭，那她少不得要替娘好好玩上一玩了。崔禮禮心中頓生一計，刻意將話說得含糊了一些：“何博士此言差矣。這不過是穿戴着取樂的玩意兒，何來污穢之說？”
“如今世風日下，在我做姑娘那會兒，別說大庭廣衆送人，連想都是不敢想的。”
擷花閣裡突然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
何博士的老臉一陣紅一陣白，變了好幾次，鬍子都落了好幾根，還是沒說出口來。
但話一出，他已沒有了回頭路。公主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衆人也看着自己，那個粗鄙的崔家小娘子也看着自己。
何博士怒道：“公主慎言！今日是您生辰，老臣本不該說。但您守寡之身，自是要有戒持的！這些引人墮落之物，更是不可想，不可說，不可看！”
崔禮禮站在擷花閣中央，纖細的身姿本應不堪一擊，可她挺直了腰，迎向何博士，不徐不疾地說道：
“世間萬物本無相，人心如鏡，你之所見，皆是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