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禮禮帶着喬裝作公主婢女的蘇玉進了宮,還貼心地替兩人支走了清靜殿四周的宮人。
原以爲要等些時候蘇玉纔會出來,誰知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左丘宴就在殿內喊她。
“崔禮禮,你給朕進來!”
崔禮禮心中一凜,這聖人又是哪裡不對了。
一進殿中,蘇玉只偏過頭沒有說話,左丘宴靠坐在牀榻上,怒氣衝衝地對崔禮禮道:“送她走!”
“聖人!”
“朕說了,送她走!”
她扶着門框拖着千斤重的步子往外走。看到常侍站在那裡,便提了一個笑,示意常侍到清靜殿一角說話:“聖人這身子只怕尋常藥物已是不行了。”
聖人病倒多日不早朝,朝堂上早已是中書令說了算,前幾日他與太后合謀發了大赦天下的詔書,當天七王爺就出了宗人臺。聽說這幾日召了十幾個女子陪侍玩樂,今日才進宮。
崔禮禮搖搖頭:“自然不容易,但我活着一日,就要盡興一日。”
崔禮禮想了想:“我想着槐山上有個神醫,興許能請進來替聖人瞧瞧,總好過現在這樣等着。”
崔禮禮努力思索着,仍舊想不起前世的細枝末節。她有些後悔,當初陸錚給自己用那個攝魂藥,應該問問陸錚究竟說了些什麼。
蘇玉秋水一般的眼眸望着她:“有那麼容易?”
蘇玉覺得崔禮禮說的法子極好,總好過現在這般,他要什麼,自己要什麼都不清不楚。
崔禮禮望着馬車漸行漸遠,忽地想起在公主府門前看到的那輛馬車。
“知道了。”左丘宴淡淡地應道。
那個馬伕就像今日這樣戴着一個斗笠,看不清臉,也是抄着手靠在馬車上睡覺。汗涔涔的肉在陽光下泛着銅色的光,彼時的她,只想着要是能摸一摸那腱子肉就好了。
天微微亮,崔禮禮披着一件黑色斗篷,駕着一匹馬兒,從北門疾馳出了宮。
崔禮禮駭然,奔出去叫太醫來。
常侍仔細想了一下:“縣主可以從北門走。”
“縣主所想自然是周全的。”
“那你是我,你會怎麼做?”蘇玉問出口,又覺得問得不好。這樣的問題,問任何人,都最多模棱兩可地說一句“遵從內心”。
蘇玉眉頭蹙着,閉了閉眼纔開口:“聖人好好休養,我走了。”
就是前世,立貞節牌坊那一日,她站在牌坊底下,接受着衆人的道賀之時,她一臉正經,誰也不知道她一直在用餘光偷偷瞟一個馬伕。 Www★ t t k a n★ ¢O
屋內點滿了蠟燭,崔禮禮站在牀畔,厲聲說道:“聖體之事,絕不可外傳,否則,要了你們的性命!”
崔禮禮只好又帶着蘇玉出宮。
常侍紅着眼:“聖人如此熬着”終有油盡燈枯之時。
“有!”常侍點點頭,又猶豫起來,“縣主何必親自去?您這些日子熬得身子都虛了,何不遣個人去?”
兩人一路上沒有說話,快到宮門了,崔禮禮才道:“他如今處境艱難,恐牽連了你,纔會如此行事。”
這絕對不會是巧合!
“他膽子倒大,敢進宮來。”崔禮禮冷然說道。
她福了福,轉身上了馬車出宮去了。
“只是不知能不能出得了宮。”
回到清靜殿,左丘宴披着長長的衣裳,靠在窗邊,看到崔禮禮回來,也不說話,只將一個新收到的軍報扔到她面前。
跪在地上的人連連應下。
崔禮禮打開一看,似是爲了推脫責任,長長一篇報告他們搜了哪些地方,最後也就一句話:仍舊沒有找到陸錚和曹斌。
“爲何不敢?”左丘宴的桃花眼微微眯着,脣角帶着一絲嘲諷。“他們只等着朕嚥氣——”
門外常侍的聲音響起:“聖人,七王爺方纔進了昌寧宮。”
“可有快馬?”
自從陸錚出了事,這一個月,太后連連換了宮裡不少重要位置的守衛,秦文燾的雖仍是禁衛統領,卻被派去看守宮城北門,其餘常用的三個門已調派了太后心腹之人看守。
而眼下,她沒有旖旎的想法。
崔禮禮搖搖頭:“聖體要緊。我熟悉那條路,再說,尋常人未必能請得動那神醫。”
肆意灑脫,並非是不在乎結局的任性妄爲,而是明知道結局,仍舊要縱情做自己想做之事。
一直救治到了半夜。
豈料崔禮禮卻答得很認真:“他曾說過,要你好好想想。等眼前這些事一了結,會見你一面。若我是你,我會在見面時告訴他,眼下我只想及時行樂,他若願意,就快活一日是一日,若不願意,就一拍兩散各自歡喜。至於將來.誰說得清?說不定他變了心,說不定我變了心,也說不定都變了心。”
那個馬伕,她見過!
崔禮禮本就爲了陸錚疲憊不堪,如今左丘宴病重,她只覺得頭暈眼花,站着都有些吃力。
說着,他捏着帕子捂着嘴,用力咳嗽起來。好不容易停住了,攤開帕子一看,是鮮紅的血。
人生的結局不外乎是個死。她是死過一次的人,不畏懼死,更明白瞻前顧後,必會蹉跎了歲月、辜負了年華。
她輕輕地將軍報放回軍報筒,恍若未聞一般,轉過身去外屋端藥:“聖人吃藥吧。”左丘宴將藥一飲而盡,隨意擦擦嘴,又望着窗外,神色悵然:“崔禮禮,你我已經陷在這裡了,就別再把她扯進來.”
想起來了!
蘇玉輕輕“嗯”了一聲,擡起眼看看四周高聳的宮牆:“你竟爲了陸錚甘願困在此處,可見你用情至深。只是,你住在這裡已有十個月了,你覺得值嗎?”
崔禮禮沒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偏着頭想了好一陣才說道:“我沒想值不值,反正眼下我是願意留下的,那我就留下。等到我想走時,再走就是了。”
她來,他是歡喜的。只是眼下,越是歡喜越不能顯露出來。
入夜時,崔禮禮帶着人回來了。立刻有人去報了太后。
苗太后笑了笑:“垂死掙扎!由着她去。”太醫早已說過,左丘宴的脈象已經時日無多了。
豆沁有些擔憂:“若是真神醫,治好了又怎麼辦?”
七王爺左丘旻站在廊下逗着鸚鵡,手指撫弄着鸚鵡光滑的羽毛,目光卻流連在豆沁飽滿的胸脯上:“不管治不治得好,咱們都可以將計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