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琰眸子愈加深邃,眼中的複雜之色不減反增,最終還是化爲一聲輕嘆。
他起身走到了殿門旁,卻遲遲沒有動作,躊躇了半晌,最終還是遲緩的伸出了手,輕輕的拉開了那原本緊閉着的殿門,一縷陽光就這麼照射進來,映在了宜琰的臉上。
他微微眯起了眼。
而守在殿外的蘇培賢瞧見了宜琰正欲說些什麼,宜琰卻先他一步言道“朕隨處走走,你們都不必跟着。”
蘇培賢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只能言道“是。”
宜琰邁出了步子,卻較之往日來言,可謂是緩慢無比,他的心中也是複雜無比,可是如今心中只有一個聲音在叫囂着,愈漸高聲愈漸高聲,使他忽視不得。
幾經徘徊,最後卻走到了冷宮的牆邊。
從牆外望去,瞧不見琉璃玉瓦,瞧不見滿樹繁花,更瞧不見伊人蒹葭,有的只是那隱隱綽綽可見的幾隻黝黑烏鴉罷。
破舊低矮的瓦頂平房,在高聳的冷宮牆外看不見屋頂。
宜琰從未見過冷宮的模樣,但是心中何嘗不知冷宮爲何?冷宮冷宮,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的宮殿。
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亦或者是決心,宜琰朝着那冷宮大門走去。
門口的兩個值守宮女這時候正是萬般無事,正倚在牆邊說着閒話。
“你說咱們怎麼可就如此命苦,旁的宮女就算是在最不得寵的嬪妃那裡,至少也是能從嬪妃的月銀裡剋扣些的,在得寵的嬪妃那裡更甚了,把主子伺候得好了,一隻玉鐲賞下來,還不是平平常常的事情,看我們如今,倒是無事又無油水可撈。”
另一個宮女則顯得膽小些,不敢說的如此難聽,但也是有怨氣的。
“這些廢妃不是瘋了就是死了,不然就算是清醒的,也是不可能會逃出去的,咱們站在這裡,幾乎就等於個擺設。”
那個膽子較大的宮女冷哼一聲,又言道“唯一好的事情就是可以看着哪個廢妃不順眼,想怎麼處置
邊怎麼處置,總之上頭的人也管不到冷宮來,前不久,那邊的一個瘋了的廢妃又死在了屋子裡,好像是被人打死的,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鬼,打死了還把屍體扔在屋子裡,要姑娘我去收屍。”
“那裡不是有齧屍蟻麼,屍體就算丟在那裡也是無礙的吧。”那個膽子較小的宮女也在冷宮呆了這麼久,這些事情也是耳渲目染了這麼久,儘管是膽子較小,但是相較於外頭的宮女,依舊算是膽子天大了。
“姑娘我晚上去送飯就看見血肉模糊的屍體,真是倒胃口,險些把吃的東西都吐出來纔是。”另一個宮女則是語中都帶着鄙夷與嫌棄,不用想也知曉,如今她定是緊蹙着眉,一臉的嫌棄了。
宜琰就站在牆邊,聽着近處門內兩個宮女的談論,眉愈漸緊蹙。
“不過我倒覺得奇怪的是,北院那邊的那個新來的什麼蔣什麼,據說進來的時候還懷着身孕呢,也不知道現在孩子去哪了。”
新來的姓蔣的嬪妃,不用再想也知道是蔣昕了。
宜琰這麼久以來,也在想,這孩子到底如何了,就算那孩子可能不是自己的,但是心中還是不知爲何,隱隱的覺得擔憂,於是也是等着另一個宮女的話。
“死了,肯定死了,我前些日子去北院的時候,根本沒見到什麼孩子,但是那天送她進來的時候,我正好幫沁兒值守,聽那聲音應該是難產了,足足叫了三個時辰呢,可是我卻沒有聽見嬰孩的哭聲,死了也好,不然冷宮裡頭還有孩子,夜裡要是哭起來,還真是嚇死人。”
宜琰聽見這話,心中不免一顫,難產……
熬了三個時辰,那孩子終究還是死了?
聽到這裡,宜琰也不想再聽下去了,心中的聲音更加放肆的叫囂起來,讓他下定了決心。
宜琰邁步,走到了冷宮的門口,輕咳一聲,使得正在交談的二人注意到了他。
二人哪裡見過皇上,只是瞧着宜琰袍角上的龍紋,心下一驚,連忙雙雙拜倒道“奴婢參見
皇上。”心中卻在詫異皇上怎麼回到冷宮這來,而且身後還無一人,更心驚於方纔那放肆過火的話,皇上聽到了幾分!
宜琰看着拜倒的兩人,眼中有如寒霜,沉聲言道“你們閒着無事倒是喜歡嚼舌根子。”
二人被這樣短短的一句話驚得猶如篩糠,一句話也不敢說,大氣也不敢出,生怕再多嘴會引來宜琰的震怒。
誰知宜琰邁步越過兩人便是朝着冷宮中走去,冷聲言道“今日你們什麼也沒有看見,朕希望你們記得這句話,否則後果你們是怎麼也不夠受的。”
兩人在心顫之餘瞧瞧用餘光瞄着宜琰,見他漸漸走遠,才緩緩站起了身子,面面相覷,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驚異,皇上不僅出現在冷宮之外,竟然還走進去了?
她們難道是在做夢?其中一個宮女用力的使勁掐了自己一下,卻痛得直咧嘴,倒吸了一口涼氣言道“姐姐,我們今天真的什麼也沒有看見,什麼也沒有看見,千萬不能讓別的宮人知道了皇上來了是嗎?”
那個宮女也是愣愣的點點頭。
宜琰走到了冷宮才驚覺,原來冷宮裡的一切都是相差無幾,自己根本是在繞圈子。
直到聽見了隱隱約約的人聲,宜琰便邁步向着那聲響源頭走去,愈發的近了,也聽的清楚了不少。
“梓琴,你說我此生莫非真的就要棲身於冷宮之中了?說到底也是我自己不慎,竟然讓旁人鑽了空子來污衊我。”
聽聲音,說這話的人,應該是蔣嫺芝了。
只是那邊的梓琴卻沒有回答,一直沉默着,好像對此事也是無可厚非的再無辦法了。
宜琰卻不禁微微蹙眉,心中疑惑道:污衊?難道蔣嫺芝竟真是被陷害的?那麼此事又是誰做的呢?
但是如今污衊不污衊已經不重要了,自己此番來的目的也不是這個。
宜琰欲轉身離去,卻不想踩到了地上的枯枝,一聲脆響驚擾了院中的蔣嫺芝。
“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