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傅試的談話還算有些意思,但是和陳瑞武就沒有太多共同語言了。
陳瑞武來的目的還是爲了陳瑞師。
陳瑞師在三屯營一戰中淪爲俘虜,雖然現在已經被贖回,但是遭遇這樣的事情,可謂顏面盡失。
而且更關鍵的是對齊國公一脈來說,陳瑞師所處的京營職位已經算是一個相當緊要的職位了,可現在卻一下子被褫奪不說,甚至日後可能還要被三法司追究責任,這對於陳家來說,簡直就是難以承受的打擊。
就連陳瑞文都對此十分緊張,也是因爲馮紫英剛剛回京,而且還是在榮國府這邊赴宴,是在不好意思抹下臉來拜會,纔會這樣不顧禮節的讓自己兄弟來見面。
對於陳瑞武略帶討好和懇求的言語,馮紫英沒有太多反應。
哪怕是賈政在一旁幫着緩頰和說和,馮紫英也沒有給任何明確的答覆,只說這等事情他作爲地方官員難以干預插手,至於說幫忙說情云云,馮紫英也只說如果有合適機會,會考慮進言。
這一點馮紫英倒也沒有推。
涉及到這麼多武勳出身的官員贖回,幾乎都是走了賈赦、王熙鳳、賈瑞賈蓉的這條門道,這也算是替皇上分攤壓力,若是這個時候人家找上門來,干預插手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通過進言提出一些建議,這卻是可以的。
這不針對各人,而是針對整個武勳羣體,馮紫英不認爲將整個武勳羣體的怨氣引向朝廷或者皇帝是明智的,給予一定的舒緩餘地,或者說臺階出路,都很有必要,否則就要面臨這些武勳都要變成敵視朝廷的一方了。
陳瑞武離開的時候,既有些不太滿意,但是卻也保留了幾分希望。
馮紫英承諾要幫忙回緩頰,但是卻不會干預都察院等三法司的查案,這意味着他只會從政策層面諫言,而非針對具體個人發表意見,但這總算是有人幫忙說話了,也讓武勳們都看到了一絲希望。
若是按照最初回來時得到的消息,這些被贖回的武將們都是要被褫奪官職官身,甚至問罪下獄的,現在起碼避免了去大獄裡去蹲着這種危險了。
看着馮紫英有些不太滿意和略顯煩惱的表情,賈政也有些尷尬,若非自己的引見,估計馮紫英是不會見二人的,起碼不會見陳瑞武。
在見傅試時,馮紫英情緒還算正常,但是見到陳瑞武時就顯然不太高興了。
當然,既然見了面也不可能拒人於千里之外,馮紫英還是保持了基本禮儀,但是卻沒有給出任何實質性的承諾,但賈政感覺到,即便如此,那陳瑞武似乎也還覺得頗有所得的模樣,不說十分滿意,但也還是愉悅地離開了。
щшш●тт kan●¢o 這以至於讓賈政都忍不住三思。
什麼時候像齊國公一脈嫡支子弟見馮紫英都需要如此低三下氣了?
知道陳瑞武可是齊國公家主陳瑞文嫡親弟弟,算是馮紫英父輩,在京師城武勳羣體中亦是有些名望的,但在馮紫英面前卻是如此謹小慎微,深怕說錯了話觸怒了馮紫英。
而馮紫英也表現的十分淡然自若,絲毫沒有什麼不適,甚至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架勢。
“紫英,愚叔今日做得差了,給你添麻煩了。”賈政臉上有一抹赧色,“齊國公和我們賈家也有些交情和淵源,愚叔推辭了幾次,可對方一再堅持懇求,所以愚叔……”
“二弟,不是我說你,紫英現在身份不一樣了,你說像秋生這樣的,你幫一把還可以,畢竟日後紫英手底下也還需要能做事兒的人,但像陳家,平素在咱們面前趾高氣揚,覺得這四王八公里邊,就他們陳家和鎮國公牛家是高人一等的,咱們都要遜色一籌,現在可好,我可是聽說那陳瑞師損兵折將,都察院從未放下過,日後可能要被朝廷治罪的,你這帶來,讓紫英如何處理?”
賈赦坐在一邊,一臉不悅。
“赦世伯嚴重了,那倒也不至於,處置不處置陳瑞師他們那是朝廷諸公的事情,他能被贖回來,朝廷還是高興的,武勳也是朝廷的榮譽嘛。”馮紫英輕描淡寫地道:“至於朝廷如果要徵求我的意見,我會如實陳述我自己的觀點,也不會受外界的影響,一切要以維護朝廷威信和顏面出發。”
見馮紫英替自己緩頰,賈政心中也更是感激,越發覺得這樣一個女婿失去了實在太可惜了。
只是……,哎……
“紫英,你也不必太過於在意陳家,他們現在也不過是紙糊的燈籠,一戳就破,外表裝得光鮮罷了。”賈赦完全意識不到這番話其實更像是說賈家,大放厥詞:“陳瑞師喪師失地,京營現在動盪不安,朝廷很不滿意,豈能不嚴懲?紫英你若是隨意去介入,豈不是自尋煩惱?”
馮紫英完全不明白賈赦的想法,這武勳羣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四王八公十二侯更是如此,但是在賈赦眼中陳家似乎比賈家更光鮮就成了原罪,就該被打倒,他只會幸災樂禍,完全忘了脣亡齒寒的故事。
不過他也無意提醒賈赦什麼,賈家現在情形就像是一亮破船日益下沉,能不能撈上幾根船板鐵釘,也就看自己願不願意伸手了,嗯,當然姑娘們不在其中。
“赦世伯說得是,小侄會仔細斟酌。”馮紫英隨口敷衍。
“嗯,紫英,秋生這邊你儘可放心,愚叔對他還是有些信心的,……”賈政也不願意因爲陳家的事情和自己兄長鬧得不愉快,岔開話題:“秋生在順天府通判位置上已經幾年,對情況十分熟悉,你方纔也和他談過了,印象應該不差纔是,儘管大膽使用,若是有機會,也可以提攜一番,……”
這番話也是賈政能替人說話的極限了,連他自己都覺得耳根子發燒,便是替自己求官都沒有這麼露骨過,但傅試求到自己門下,自己門生中眼見得就這一人還成器,所以賈政也把老臉豁出去了。
“政世叔放心,若是傅大人有心上進,順天府自然是有他的用武之地,有世叔與他擔保,小侄自然會放心使用,順天府乃是天下首善之地,朝廷中樞所在,這裡只要能做出一分成績,拿到朝廷裡便能成三分,當然若是出了差錯,也一樣會是如此,小侄看傅大人也是一個謹慎勤勉之人,想必不會讓世叔失望,……”
這等官場上的場面話馮紫英也早就遊刃有餘了,不過他也說了幾句實話,只要他傅試願意效命,做事勤勉,他爲何不能提攜他?好歹也還有賈政這層淵源在裡邊,起碼忠誠度上總比毫無瓜葛的外人強。
賈政也能聽明白其中道理,自己爲傅試作保,馮紫英認了,也提了要求,做事,聽命,出成績,那便有戲。
心裡舒了一口氣,賈政心中一鬆,也算是對傅試有一個交代了,算來算去自己周圍親眷故舊門生,似乎除了馮紫英之外,就只有傅試一人還算是有出頭機會,還有環哥兒……
想到賈環,賈政心裡也是複雜,庶子如此,可嫡子卻不成器,一時間心亂如麻。
午間的設宴十分濃重,除了賈赦賈政外,也就只有寶玉和賈環作陪,賈蘭和賈琮年齡太小了一些,沒有資格上座,只能在飯後來見面說話。
……
微醺的感覺真不錯,起碼馮紫英很舒服,榮國府對自己來說,越來越顯得熟悉而親近,甚至有了一種別宅的感覺。
鬆軟平整的牀榻,暖和的被褥,馮紫英躺下的時候就有一種沉沉欲睡的輕鬆感,一直到一覺醒來,神清氣爽,而身旁傳來的香氣,也讓他有一種不想睜眼的衝動。
究竟是誰身上的香氣?馮紫英腦袋裡有些迷糊混沌,卻又不想認真去想,就像這樣半夢半醒之間的體味這種感覺。
似乎是感受到了身旁的動靜,馮紫英探手一攬,一聲輕微的驚叫聲,似乎是在刻意壓抑,怕驚動外人一般,熟悉無比,馮紫英笑了起來。
“平兒,什麼時候來的?”手勾住了對方的腰肢,頭趁勢就放在了對方的腿上,馮紫英眼睛都懶得睜開,就這樣把頭枕腿,以臉貼腹,這等親暱曖昧的姿態讓平兒也是坐臥不安,想要掙扎,可是馮紫英的手卻又抱住自己的腰肢格外堅決,㔿一副絕不肯放手的架勢。
對於馮紫英眼睛都不睜就能猜出自己,平兒內心也是一陣竊喜,不過表面上依然矜持:“爺請自重一些,莫要讓外人看見笑話。”
“嗯,外人看見笑話,那沒有外人進來,不就沒人笑話了?”馮紫英耍無賴:“那是不是我就可以爲所欲爲了呢?我們是內人嘛。”
平兒大羞,忍不住掙扎起來,“爺,奴婢來是奉奶奶之命,有事兒要和爺說呢,……”
“天大的事兒也不如此時爺好好睡一覺重要。”馮紫英滿不在乎,“爺這順天府丞可還沒有走馬上任呢,誰都管不着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