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又福了一福,平兒小聲道:“奶奶的意思是,先不忙,若是需要的話,再來取,日後若是不方便的話,看看是否可以置放在哪家方便的錢鋪裡,這樣也方便取用。”
“喲,你家奶奶可真的是打得好算盤,銀子借給她,她卻要放到錢鋪裡,嗯,這一進一出,嘖嘖,……”
馮紫英一邊搖頭,一邊嘖嘖不已,羞得平兒也是擡不起頭。
平兒何嘗不知道自家奶奶這個主意打得是好算盤?
從馮家借銀子本來就要算最低利息,卻要存在錢鋪裡,那還有一分收益,這兩相抵消,基本上就沒多少開支了,相當於就是拿着馮家的銀子來做這筆生意了。
她也問過自家奶奶,可鳳姐兒卻毫不忌諱的說,這等便宜能佔就要佔,沒準兒日後賈家就要賠一個姑娘給他們馮家。
這話讓平兒也吃了一驚,只是鳳姐兒卻又不肯再多說,她也不好多問。
這盤算來盤算去,好像這府裡邊也就四位姑娘。
元春早就進宮當女史去了,怕是不太可能在出宮嫁人了,而且也年齡也要比馮家大郎大五六歲,那剩下就只有三位姑娘了。
迎春也就是璉二爺的妹妹,探春便是寶玉的姐姐,一個是大老爺的,一個是二老爺所出,可問題這兩位都是庶出啊,馮家怎麼可能會娶一個庶出女兒?換了是前幾年馮大郎尚未有這般名頭威勢時,或許還有一分可能,現在,平兒相信馮家肯定不會應允這門婚事。
那剩下的就只有唯一一個選擇了,那便是東府那邊的四姑娘惜春了。
惜春倒是珍大爺的胞妹,嫡出,可年齡上卻要小馮大爺好幾歲,好像珍大爺對這位妹妹一直不怎麼多管,要不也不會被老太君要到西府裡邊來養着。
加上東府那邊珍大爺名聲一直不太好,這門親事要想讓馮家答應,只怕也難。
不太清楚王熙鳳這話語裡的意思,平兒倒是不相信以二姑娘和三姑娘能去給人做妾,就算是馮家大郎考上進士恐怕也沒這個說法,賈家好歹也是勳貴之後,兩位姑娘縱然是庶出,那也不能給人做妾。
見平兒羞得低頭不語,馮紫英當然知道對方也就是一個來跑腿辦事兒,再多說下去,就有點兒像是調戲對方了,不合適。
“算了,平兒姑娘,這事兒也不是你做主,你家奶奶這個人啊,盤算人的主意還真的是算得精,就按照你們奶奶說的辦吧,五萬兩銀子,她若要銀子了,便說一聲,我便讓府裡替她存進哪家錢鋪銀號,一切聽她安排,可好?”
平兒來這一趟,要的就是這句話,起身又是盈盈一禮,“那就多謝馮大爺了,這是借條,請馮大爺收好。”
說完之後,平兒這才反應過來,吃了一驚,“馮大爺,是兩萬兩,不是五萬兩。”
“唔,我知道。”馮紫英隨手看了一眼,便召喚雲裳進來把這張借條送到姨娘那裡去,然後纔不緊不慢的道:“二萬兩興許不夠呢?你家二奶奶這個人做事兒大手大腳的,打點各方肯定也不小,所以我替她多備一些,你回去回稟你家奶奶就行了。”
平兒頗感驚訝,這事兒二奶奶可沒提起過,這馮家大郎怎地卻變得如此大方了?
難道真的是要娶二姑娘,作聘禮?這聘禮未免太昂貴了,沒這個道理啊?
真要是聘禮,也該光明正大提出來纔對,而且是要給大老爺,怎麼也輪不到二奶奶這裡。
平兒有些糊塗了,但是見馮紫英一本正經的模樣,也不好多問,只能稱是。
“平兒姑娘,另外你們奶奶這麼做,難道就不怕府裡知道?璉二哥這今後相當長一段時間都是要在外邊奔波的,怕是歸家都沒幾時啊。”馮紫英提醒道:“這事兒是瞞不住的。”
“奶奶說了,也不需要刻意去瞞什麼,既然沒用公中銀子,那便沒啥好隱瞞的,若是問起來,也只說二爺去幫朋友忙,那便誰也說不上個啥。”平兒倒也坦然。
馮紫英沒想到王熙鳳還有這等魄力,居然敢挑明,但這話沒有錯,賈璉去幫朋友忙,至於說這賺多賺少,那也是賈璉自個兒的事情,委實和榮國府無關。
“也罷,看來你們二奶奶是打定主意了,那我也不多說,只是那邊工部和戶部的事宜,你家二奶奶可是責無旁貸啊,那纔是關鍵。”
叮囑了一番之後,馮紫英這才目送這位俏丫頭離開。
不知不覺間,馮紫英發現自己與《紅樓夢》書中幾乎所有有名有姓的人物都都漸漸認識了不少,唯一也就只剩下薛家那邊的兩位了,薛寶釵和香菱,那薛大傻子不算。
不對,還有不少,妙玉,邢岫煙,薛寶琴,對了,史湘雲,丫頭裡邊那個火爆晴雯也沒見着。
想到這裡,他還真的有點兒期待,看看除了這位通體透香粉黛失色的寶姐姐究竟是何等模樣,還有那幾個同樣各領風騷的女子究竟如何。
這林丫頭他倒是見了無數次了,說實話,固然已經有些漸漸長開來,露出一抹精靈柔弱的模樣,但是畢竟還是太小了一些,感受不到那份神韻,但論年齡這寶釵應當是要比黛玉大三歲,也就是和自己年齡相仿,那倒是真的可以一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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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那馮家大郎去了王侍郎府上,二人商談一個多時辰?”盧嵩輕輕撫摸着下頜,一隻手揹負在身後,在並不寬敞的公房中來回踱步。
“回大人,接近一個半時辰。”站在門口下屬輕聲道。
“可曾知曉二人談什麼?”盧嵩也知道這有些強人所難,好歹也是京營節度使,還兼着兵部右侍郎,能在其府上安插一個人已經是花費了無數心血了。
“不曾知曉。”下屬低下頭,“他那內書房小院乃是府中人禁地,除了他本人和兩名跟隨他二十年的長隨,包括其家人都不能入內,前年一命侍妾仗着得寵要送湯羹入內,事後被其逐出府。”
“呵呵,這位王侍郎是在以治軍方式來治府啊。”盧嵩不屑一顧的輕笑一聲,“那他兩個兒子能進去麼?”
“也不能,次子王德去年喝醉了酒也試圖入小內院,結果被王子騰親自杖責二十,打得那王德十天沒能下牀。”
“哦?”盧嵩一愣,不讓小妾入內倒也說得過去,但連兒子都不允許入內,這就說明此人在這些方面真的很謹慎了。
“還有什麼?”盧嵩站在窗前,背對門口,遠眺良久。
“據聞,第二日那王府又收到了一幅書法墨寶,屬下不知道是否和此有關。”
“哦?爲何這麼說?”盧嵩來了興趣,轉過身來,。
“頭一日裡王公所見之人皆是軍中之人,甘肅鎮、榆林鎮以及京營和北城兵馬司等一干人等,並無其他外人,唯有這馮家大郎以往從未登過門,……”
“那這副書法墨寶從何而來可曾查清?”盧嵩急問。
“未曾,時間上有些來不及,……”下屬話尚未說完,便被盧嵩訓斥:“這等事情如何耽擱?還不趕緊查明!”
等到下屬離開之後,盧嵩又深吸了一口氣,靜心思索。
當初把這位馮家大郎納入視線時,下邊人還有些不以爲然,尤其是張瑾這廝還覺得小題大做了,但現在看來卻是一個明智之舉,這馮府還須得要安排可靠人盯住。
就憑這傢伙在齊永泰面前分量日重,這條線就要一直跟下去。
盧嵩是知曉皇上的心思的,齊永泰出山已成定局,太上皇那邊也應當是溝通好了,而且多半是出任吏部左侍郎這一炙手可熱的位置,據言齊永泰更願意去戶部,但是皇上和太上皇都應該沒有同意,大概都是擔心這一位去燃起大火。
想到戶部,盧嵩都忍不住搖頭,那真的是一個火坑,可齊永泰居然還願意去跳,他就不怕把自己燒成灰燼?有些時候大火一旦燒起來,就連皇上都保不住。
齊永泰在青檀書院蟄伏養望這幾年的確還是頗有影響,上一科春闈便有三名青檀書院學子成爲庶吉士,這三年一過,起碼會有一到二人要進入翰林院,另外一兩人也會有重用。
下一科春闈據說青檀書院人才更是鼎盛,像韓敬、許獬、練國事、宋統殷、方震儒、葉廷桂等人盡皆是人中龍鳳,一旦這些人考中進士,只怕青檀書院名聲會更大,而齊永泰聲勢也會水漲船高。
盧嵩心中對那在齊永泰面前日益受到看重的馮紫英也是更感興趣,一個武勳子弟,卻能在如此之短的時間裡就成爲齊永泰、喬應甲、官應震這等子對武勳乃至武人都根本看不上眼的士林文臣們心中的寵兒,不能不讓人多給他幾分關注。
想到這裡,盧嵩也不由得啞然失笑,什麼時候龍禁尉居然對一個十三歲的書院學子這等感興趣了,甚至比他可能要出任外鎮總兵的老爹還值得花費更多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