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瞄一眼,看到女人無助絕望地閉上眼睛,一副任由自己處置的模樣,馮紫英反而有些好笑了.
先前顯得那般強硬囂張,咄咄逼人,這會子卻一下子就擺出這般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架勢,前倨後恭,何其可笑?
不過說內心話,不得不承認這女人的確生得漂亮養眼,連馮紫英挨着對方都忍不住蠢蠢欲動,這可還是剛從元春身上下來沒多久呢.
想想也是,這可是十多年前永隆帝還有性趣的時候選妃選進宮來的,那真是千挑萬選,億兆子民中掐尖出來的.
這張臉,這身段,這肌膚,無一不是萬里挑一,和後期選元春她們這一批的情形都不一樣了.
元春她們這一批更多的是永隆帝爲了平衡和拉攏各方勢力關係而爲,政治意義更濃,其他都放在其次了,當然也不可能差,好歹也是入宮的,代表着天家顏面.
馮紫英當然不可能在這等情況下就把這位荃貴妃給辦了,元春還在前面呢,周培盛和一檔子人也在前面,自己還沒有急色到那個地步.
馮紫英要做的是要徹底摧毀這個女人的抵抗意志,壓垮她的底線讓其真正意識到,想要求人辦事兒,那就要拿出求人辦事的態度出來,拿出能出手的條件來,這樣在日後的"合作"過程中,自己才能真正把控住局面.
至於說這個女人,馮紫英倒是很好奇,真正到了那一步,這個女人爲了她兒子的前程大業,肯做到哪一步呢?
想到這裡,馮紫英臉上露出邪魅一笑,手指捻住那腰際汗巾頭子,輕輕一抽.
女人只感覺腰間一鬆,裡褲倏地滑落,臀腿間一涼,心中也是一涼,終究還是沒逃過這一劫,珠淚沿着臉頰滾滾而落,……
馮紫英卻鬆開了手指,身體也收起了壁咚姿勢,收回雙手,拍了拍,似笑非笑地輕嗤一聲,"行了,別擺出一副受苦受難的架勢了,好好回去想一想聽一聽周培盛給你的建議,放明白一些,我可以斷言,恭王如果真的要失勢,多半也都是敗在你身上,……,還有,我感覺周培盛似乎都比你更重視和在乎恭王的前程,反倒是你這個當母妃的似乎很是任性跳脫,這讓我真的有些看不懂了."
馮紫英退開身體,瞥了對方一眼,這才揹負起雙手,轉身往回而行.
茫然地睜開雙眼,羞愧難當地郭沁筠下意識地趕緊蹲下身體,探手提起滑落在腳踝處的裡褲,一邊忙不迭繫着汗巾,一邊咬牙切齒地看着那個漫不經心離開的背景,一時間竟然心情複雜.
居然不全是痛恨,嗯,似乎還有些說不出的懾服後的畏懼,隱隱期盼,甚至還有一些莫名的輕鬆快感.
周培盛看到馮紫英施施然繞出來的時候,卻沒撿到荃妃訝然問道:"馮大人,……?"
"荃妃娘娘和我談了她感觸甚深,還想要單獨想一想,周總管,荃妃娘娘性子太倔犟浮躁,你還需要好好調教調教啊,恭王欲成大事,千萬莫要敗在婦人身上,無論是哪個婦人."馮紫英在周培盛面前站定,言出"至誠".
調教?周培盛神色古怪地看着一臉坦然的馮紫英,不知道這位二甲進士出身的翰林院修撰是不是對"調教"一詞有什麼誤解,荃妃娘娘是自己能"調教"的?這不該是勸說麼?
似乎是看出了周培盛神色的尷尬彆扭,馮紫英平靜地道:"關乎恭王殿下大計,關乎大周未來江山,周總管,以荃妃娘娘的任性,若是因此而誤了大事,豈不可惜?也許就是無可挽回啊,所以周大人不該向其闡明利害,明曉是非,讓她要顧全大局麼?哪怕是話語重一些,我覺得荃妃娘娘就算一時難以接受,但只要冷靜下來,都會明白這是爲了她和恭王殿下好."
吁了一口氣,周培盛也不得不承認馮紫英言之有理,點點頭:"馮大人說的是."
郭沁筠走出來時,正看到周培盛在馮紫英面前點頭哈腰連連稱是的情形,內心既惱怒惶恐,又糾結彆扭,很想不理睬對方,但卻有繞不過去.
還在馮紫英也只是淡淡地瞥了對方一眼,便語氣隨意地道:"周總管,我就先告辭了,希望我們達成的一致意見能落實,可能你也知道我在京中呆不了太長時間了,若是有什麼,恐怕就要提早告知我了."
說完馮紫英便泰然舉步出了大門.
隨着馮紫英離開,郭沁筠也是面若秋霜地疾步離開,周培盛也覺察出有些不對.
看樣子馮紫英和荃妃娘娘之間的談話並沒有他所說的那麼融洽,不過這都不重要,從馮紫英透露出來的意思就能明白,對方願意助恭王殿下一臂之力,這就行.
郭沁筠一行幾乎是馬不停蹄地回了宮中,一直到只剩下二人,甚至連貼身侍婢都遣了出去,郭沁筠才驟然變色,冷聲道:"周培盛,你說我們必須要和馮鏗合作麼?"
"現在和馮家合作是最好的選擇."周培盛也看出一些端倪來,多半是荃妃娘娘在馮紫英面前吃了癟,纔會這般不情願.
心念百轉,郭沁筠吐出一口濁氣,"可是對方欺人太甚!"
"娘娘,馮鏗年少氣盛,便是有些出格言行,我們也需要忍耐,現在我們幾乎找不到願意支持殿下的,最好也不過就是坐觀的,馮鏗答應老奴讓恭王殿下入青檀書院,而且馬上就能進去,祿王有現在的聲勢,就是因爲其在青檀書院裡結交了一大批士子,那《月旦評》刊載了祿王殿下幾篇文章,被送到了朝中諸公手中,一下子就讓祿王殿下聲譽鵲起,若是恭王殿下能進書院裡也效仿此法,要不了半年,恭王殿下也能的一個天縱奇才的英名,屆時沒準兒就能擠入監國候選人之列."
郭沁筠頗爲意動,"他答應幫恭王如此操作?"
周培盛苦笑,"馮大人怎麼會如此直白?不過老奴是知曉祿王走了這條路子才大獲成功的,沒理由恭王殿下不能如此做,而且據老奴瞭解,那《今日新聞》也應該和馮大人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若是用來捧擡恭王殿下的名聲,定能收到奇效,另外馮大人背後還有北地士人羣體支持,影響力頗大,所以……"
郭沁筠沉默了一陣之後才道:"如果他提出無理要求和條件,那又該如何?"
"無理要求?"周培盛疑惑地道:"有什麼要求條件能大過恭王殿下的前程?便是再苛刻無理,我們也不妨先答應下來,待到日後恭王真要登臨大位之後,再來作計較也不爲遲,娘娘,現在忍一時之氣,換來的也許就是大周朝江山歸屬於恭王這一脈啊,您想想皇上從義忠親王手中拿到皇位隱忍了多少年?太上皇拿到皇位六親不認,圈禁以及……了多少兄弟,就會明白只要恭王能繼位,任何代價任何條件都值得!"
郭沁筠心中澎湃不已,難怪馮紫英有恃無恐,周培盛的確是在爲兒子的前程盡心盡力的考慮,任何條件代價都值得,那意味着即便是自己付出一切似乎也值得了?
馮紫英在郭沁筠他們一行人離開之後,就重新回到了崇玄觀.
雖然有了郭沁筠這一行的意外打擾,但是馮紫英不認爲他們能給自己帶來多大的麻煩.
郭沁筠固然有些無腦任性,但是周培盛卻能很好的壓至她,哪怕是郭沁筠真的把一切告知了周培盛,馮紫英也不擔心周培盛會做出什麼不理智舉動,甚至可能還會主動勸誡對方不要計較這些,一切都要圍繞恭王的前途來出發.
馮紫英現在是越發把這幫人看穿了.
實際上永隆帝繼位這十年裡很大程度都是受至於朝中士人,原本皇權還可以利用南北士人的矛盾來分化瓦解,但是誰曾想卻有義忠親王這個意外因素介入進來,牢牢地抓住了江南士人主力,使得永隆帝無法利用這個矛盾,很多時候都不得不向朝中士人們妥協退讓.
而永隆帝一昏迷,現在這幾個皇子的力量和影響力都孱弱得不像樣,誰想要登臨大位,都只能取決於朝中士林文臣的態度,這就迫使他們不得不想方設法地取悅討好朝中諸公們,也纔有各種諂媚討好之舉.
也許這個時候就是文臣們最美好幸福的時代,也難怪朝中諸公們半點都不着急永隆帝的昏迷,也不介意諸位皇子們的爭鬥不休,一切盡在掌握中,最終都要在朝堂諸公們來決斷,諸位皇子們所表演的一切在他們眼中都不過是戲臺上的伶人作態,並不在意.
正因爲如此,馮紫英才會那般輕蔑而又隨意對待郭沁筠,即便是滿口答應各種條件又如何,到最後辦成了自不必說,辦不成,你都該惶惶不可終日擔心新君會不會煮豆燃豆兄弟鬩牆了,哪裡還有精力和資格來和自己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