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院裡一下子安靜下來,馮紫英詫異地擡頭一看,纔看到三女環繞着自己,望向自己的目光裡充滿了混合了仰慕、喜悅、期盼、讚歎乃至癡迷的神色,無論是尤三姐還是晴雯和平兒,三女顯然都被自己這番話給震住了。
馮紫英一回味,自己倒沒有覺得這番話有多少出格之處,來到這個世界,難道真的就只是圖這千紅萬豔歸於一身?
沒錯,這也是自己所渴望的,不過這應該是最低目標,但是不是也應該有一個最高目標,或者說遠景目標?
那既然是最高目標,是不是該把理想抱負都融入進去,提得高一些,有志氣一些?
自己有這樣好的基礎,起步也這麼高,現在更是一帆風順走到了現在這一步,沒有理由就只沉湎於女色和權力,當然應該有更宏大的抱負,如橫渠四句一般,其他不敢說,但救民於水火,開萬世之太平,這自己還是應該去拼搏一番的。
“怎麼了?覺得爺大言不慚,還是言過其實了?”馮紫英微笑着問道。
尤三姐搖搖頭,臉上滿是崇拜之色,“沒有,妾身早就知道爺必定是一個大英雄大人物,定會做出驚天動地的偉業,只是爺平素裡不喜大言,今日這無心之言,纔算是真正吐露爺的心聲,妾身也是感慨萬千。”
“是不是覺得沒有看走眼?”馮紫英笑了起來,探手在尤三姐豐臀上一拍,“爺是俗人,不是聖人,一樣喜好女色,一樣渴望掌控權力,但是爺有底線,有追求,我覺得既然上蒼賜給了我這樣一個機會,我當然應該爲天下百姓盡我自己的一份力,讓他們能夠過上更爲美好幸福的生活,哪怕我做不到讓他們人人都幸福美好,但是起碼我要盡力讓他們生計向好的方向改善,這是我做人做官的目標!”
“能給爺這樣的男人做女人,便是下輩子變牛變馬,妾身覺得也值了。”尤三姐是個爽朗性子,絲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火熱,“今夜就讓妾身和晴雯、平兒一道好好侍候爺,……”
“呀!”晴雯和平兒雖然心中也是迷醉在馮紫英磅礴大氣的宏願中,對於尤三姐的放肆內心也是千肯萬肯,但是這表面上卻如何能滿口答應,只能以袖遮面,嬌羞不堪地咄聲不語。
“呵呵,三姐兒,還是你這性子爽快。”馮紫英哈哈大笑,一把把尤三姐蜂腰摟住,用手一提,便將尤三姐身子攬過來,放在自己腿上,讓其斜靠自己懷中,“只可惜二姐兒不在,爺倒是有些懷念你和二姐兒共侍的滋味了。”
露骨的話語讓晴雯和平兒都是以袖遮面垂首不語,羞得更是連耳根子都紅了。
這等閨房秘事,都是隻能做不能說的,便是晴雯偶爾接力沈宜修,那也是從不敢在外人面前透露半點。
這都是奶奶們的陰私,絕對不能讓人知曉,或者說外人便是想得到,但也萬萬不能承認的。
“她們倆其實心裡也是千肯萬肯的,只不過害臊不敢在爺面前表露出來罷了。”尤三姐笑嘻嘻地道:“若是在私下只有爺和她們倆時,爺只管抱着她們倆上牀便是。”
“是不是,晴雯,平兒?”馮紫英笑了起來,“爺喜歡你們,今晚要抱得美人歸,如何?”
還是平兒大方一些,放下遮臉的廣袖,嗔怪道:“姨奶奶都說了,爺怎麼還非要這麼直白問呢?奴婢們什麼心思,難道爺還能不知曉?”
晴雯也噘起了嘴,“那不是怎麼地?爺就是這樣,非要逼着人家掏心窩子說出來,難道就不知道體恤一下奴婢們麼?”
“呵呵,有你們這番話,爺心裡也就踏實了。”馮紫英把身體靠在椅背上躺着,“時間還早,咱們說說話,聊聊天,平素裡爺太忙,也沒有幾時和你們像今日這般有閒暇說說話,你們有什麼心裡話要問,也只管問,也知無不言。”
見馮紫英這般知情達意,尤三姐和晴雯平兒三女也都是心中既甜蜜溫馨,又有些感動,這位爺日理萬機,但是卻肯抽出時間來陪着大家說話,單單是這份心意,就足以讓人心醉了。
“奴婢們能有什麼話要問,爺忙的都是大事兒,奴婢們都是在後宅裡說些閒話,不值當爺這般花心思。”平兒柔聲道。
“我看也不是閒話,方纔你和晴雯之間說道這糧價也就很有道理,糧價先漲後跌,倒不完全是爺一個人功勞,那也還是全靠大家在吳堡打了勝仗,商人們也知道螅蜊峪和磧口渡之間的交通暢通了,山西的糧食隨時都可以運過來,糧價自然就跌下來了。”馮紫英解釋道:“但這糧價想要跌到往年豐年的情形卻是不可能的,蓋因大旱之後糧食歉收甚至絕收,而人口卻又有那麼多,需要填飽肚皮,糧價自然就要漲,尤其是陝西道路交通條件也不好,從山西也好,河南也好,要運入糧食,光是運輸成本都要擡高一大截,所以糧價高企就免不了了。”
“那爺的意思是糧價要降下來,只能等到老天爺開眼,來年風調雨順,沒有其他法子?”平兒若有所思地問道。
“就目前的情形來說,這應該是最關鍵的,靠天吃飯是這個時代逃避不了的,但也並非人力沒有半點辦法應對,比如興修水利,引黃河、延水、洛水、蒲水、馬蓮河這些河水能儘可能在下雨的時候積蓄水源,以便在天旱時候能灌溉,這樣可以解決一些問題,又比如,引入一些西夷引進的高產耐寒耐貧瘠的旱地作物,這樣即便是遭遇大旱,一些地方也能保持收成,這樣也能一定程度上解決大家的吃飯問題,避免因爲飢餓淪爲災民甚至亂民。”
馮紫英看了三女一眼,“可能你們也知道爺在永平府和順天府時就很支持朝中辭官的徐大人在天津衛實驗種植土豆、番薯和玉米,已經取得了一些效果,此番爺也讓人去聯絡了徐大人,請徐大人把他這幾年在天津衛的收穫都運到陝西來,在陝北這邊就可以做一個較大規模的試點,如果能夠順利,那麼明年就能見到成效,當然這種成效還很有限,真正要讓陝西老百姓都能收益,起碼也要三五年以後了,而且還得要推廣得力才行。”
見三女都聽得似懂非懂,只能明白一個大概的意思,馮紫英也不多解釋,知曉自己在辦正事兒,爲百姓謀生就行了。
“爺,那土豆、番薯和玉米真的能在陝西這片土地上開花結果,讓尋常百姓填飽肚子,不再以老天爺垂憐左右?”尤三姐忍不住多問一句。
她是在甘州長大的,太清楚陝西這片土地上的艱難了,旱蝗災連綿不斷,十年裡起碼也有七八年各種旱情,這片土地上就從未真正風調雨順過,老百姓要想不以老天爺的意志爲轉移,真的太難了。
“這是爺的目標,但是實事求是的說,很難做到,不過多管齊下,起碼要好得多,也許十年二十年之後,能達到我們所期望的那樣。”馮紫英想了一想纔給出這樣一個答案:“到那時候,如果官府倉庫中存糧滿囤,百姓家中能有一季可食之糧,便是遭遇災害,也不至於賣兒鬻女,也不至於欠賬借貸,那就是我所期望見到的結果。”
很難得這樣輕鬆地和幾個女人這樣無拘無束地談話,而且談的既非內宅事兒,也不是那等高深的公務,就是她們平時裡所見所聞所遇,探討其中一些道理,尋覓一些解決方法,女人雖然聰慧,但是對這等公務卻不甚瞭解,只能異想天開一番,倒也惹來一陣陣笑聲。
這一夜也是難得的溫情濃郁,三女都是極盡溫柔,讓馮紫英享受了一回齊人之福。
不過也幸虧晴雯身子不便,尤三姐和平兒二人也讓馮紫英早上起牀都欲罷不能,真要再添一個人,那就要揉着腰爬不起牀了。
馮紫英期盼的糧食和種子也終於到了。
從老牛灣過河,進入榆林鎮轄地,在府谷卸下一部分糧食,也預留了相當一部分種子,土豆、番薯和玉米都有。
府谷是典型的以土樑爲主的破碎黃土高原地區,土質疏鬆貧瘠,地形破碎,原來只能簡單種植一些粟米和小麥,農業相當落後,好在府谷人口也不多,全縣只有兩萬人出頭,所以靠着縣內的各條注入黃河的河川,引水灌溉,在河谷地區也還能有些收成,還過得去。
“素臻,恐怕你也是知曉馮大人來陝西爲什麼選擇咱們延安府作爲他的着力點了,無他,咱們延安府人口夠多,夠窮,土地夠貧,這等情形下,如果他能在延安府都把事情做成了,其他地方還有什麼好說的?”
說話的是潘汝楨,他是不遠數百里到府谷這裡來接糧食和種子,府谷情況要比其他縣好一些,尤其是旁邊就是虎視眈眈地榆林軍,要想作亂,首先就得要問榆林軍會不會無動於衷坐視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