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馬士英、孫傳庭、宋師襄這一幫人以及方震儒、宋統殷、葉廷桂這些士子逐漸歸附在馮紫英身畔,馮系或者馮黨的陣營日益成型。
馮紫英不喜歡用馮系或者馮黨這個稱謂,他更傾向於用復興會或振興會這樣的名義來稱謂這個團體。
不過如果這個時候就要用復興會或者振興會的名頭來,更容易引來外部的敵視,所以索性模糊這種概念,大家都心照不宣。
“子舒兄。”馮紫英親自到門階相迎,柴恪也有些觸動,連連拱手,但馮紫英不以爲意,“請。”
馮紫英對柴恪的印象一直很好。
除了原來就有情誼外,更重要的是柴恪此人私心雜念少,而且也沒有像官應震那麼強烈的權欲心。
對方在戶部尚書任上一干就是幾年,取代黃汝良之後,把整個大周財政梳理得也算井井有條,這幾年大周財政也進入了穩定期。
他大略能猜測到柴恪來的目的,肯定是受官應震之託而來。
按照原來顧秉謙與官應震達成的協議,或者說是當初驅逐黃汝良時兩人的交易,明年春也就是宣順三年三月,就該是本屆內閣卸任或者說就該是首輔易人的時候了。
顧秉謙該卸任而官應震就要接任首輔,可從現在的形勢來看,顧秉謙絲毫沒有要準備卸任的意思,而且還在大肆調整人事,以鞏固其地位,這讓官應震很是着急。
官應震雖然分管吏部,但是吏部尚書崔景榮不是他的人。
崔景榮是北地士人,而且像三品以上的重臣,不是吏部提名那麼簡單,都需要過內閣決定。
現在內閣的格局就是這樣,顧秉謙、官應震、喬應甲、馮鏗、徐光啓,喬應甲和馮鏗都是北地士人領袖,顧秉謙和徐光啓代表江南士人,官應震是湖廣士人領袖。
官應震想當首輔,天生就有短板。
雖然徐光啓這個江南士人領袖有些勉強,但是他這個人在顧秉謙做出決定之後,基本上不會違逆顧秉謙的意思。
所以官應震要想把顧秉謙掀翻,除非北地士人全力支持他。
按照當初確定的規制,首輔由重臣選出,皇帝任命,但是並沒有提及首輔的任期次數,也就是說可以連選連任,只要你能獲得重臣們的支持,而按照慣例次輔也不能是與首輔一系士人,以防獨裁專權出現。
當然這裡邊很多東西也都是約定俗成,並沒有定製,所以這樣出現很多問題。
柴恪來馮紫英這裡也是迫不得已。
在他看來,形勢早已經不是當初顧秉謙有求於官應震時的情形了。
當初顧秉謙面對黃汝良咄咄逼人的氣勢,連一屆都幹不滿就可能被黃汝良趕下臺去,不得不求助於官應震和馮鏗。
有了官應震側面的掣肘,黃汝良沒法全力進攻顧秉謙,而且顧秉謙還能得到湖廣士人的鼎力支持,加上馮鏗爲其搖旗吶喊,勸說了部份重臣支持顧秉謙,部分重臣棄權,才能讓顧秉謙重新坐穩首輔位置。
現在的顧秉謙不但把徐光啓招募到了麾下,而且又把朱國禎也攬入囊中,重臣中的江南士人基本上都統合到了顧秉謙麾下,官應震憑什麼就覺得顧秉謙就該讓位?
顧秉謙才五十出頭,身體也好得好,去年還納了一個妾室,精力很好,怎麼可能再按照當初的私下約定來讓位?
沒錯,理論上如果官應震能獲得北地士人的全力支持,也的確能在明春的重臣會議上得票壓倒顧秉謙,當上首輔。
可要知道當初約定顧秉謙一任讓位就是私下約定,並沒有律法上的約束力,馮鏗也不是保證人。
就算是馮鏗是保證人,那又如何?
北地士人羣體不是馮鏗一個人說了算,還有喬應甲壓在他前面重臣中的北地士人就會聽馮鏗的?
扳起指頭算一算,八部尚書和都察院兩都御史中除了農部尚書練國事算是馮紫英的鐵桿盟友,其他都不算是馮紫英的人。
而侍郎和副都御使以及五寺卿中,馮紫英的人有誰?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傅試算一個,工部右侍郎潘汝楨算一個,農部右侍郎耿如杞算一個,除了這三人,還有誰?
把擔任農部尚書的練國事加起來,也就四個,加上馮紫英本人,能夠有資格參與投票,馮紫英這一黨人也就五人。
湖廣士人這邊,官應震,自己,都察院右都御史楊漣,兵部左侍郎熊廷弼,吏部右侍郎楊鶴,戶部右侍郎郭正域,也就只有六人。
也就是說,即便是獲得馮紫英的全力支持,兩邊加起來十一票,距離要當首輔,必須還需要十票,哪怕是你獲得九票,二十票都可能被顧秉謙以現任首輔的名義否決。
可這十票哪裡去弄?
要麼從江南士人那邊去挖,要麼從其他北地士人那邊去拉。
其他北地士人,情況也比較複雜,理論上都喬應甲的基本盤了,如崔景榮、韓爌、孫居相、孫鼎相、孫居相、王永光這些人,都是老牌北地士人,就算是馮紫英,他們未必會買賬,要讓他們支持官應震,太難了。
但也還有一些三品重臣們情況不明,如商部右侍郎畢自嚴、大理寺卿曹於汴,這些人獨立性較強,貌似和喬應甲關係也一般,會不會遵從喬應甲的指令,還真不好說。
江南士人那邊,柴恪琢磨着如果好生運作一番倒是有可能能拉來幾票,顧秉謙的控制力還沒有那麼強,但要想得到十票,那幾乎不可能。
但官應震不肯罷休,始終覺得還有機會,柴恪也知道官應震肯定也還是有一些後手,比如在北地士人內部除了馮鏗這邊幾個外,他肯定也還能拉到機票,但具體情況官應震沒說,他也不好深問。
還比如在江南士人那邊,估摸着官應震也準備要做一些交易,看看能不能拉到一兩票來,尤其是五寺卿中江南士人不少,而且都是清閒職位,平素派不上什麼用場,也沒有多少人看重,但是在重臣會議上,那每一票都至關重要的。